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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潇澈 ...


  •   季安城外,东北十里坡,人烟稀少的村庄。
      秦墨捏着鼻子,皱着眉走在村道上。他本想进村里将自己打理一下,在溶洞里糟蹋了一身脏衣,还想吃一小顿,再回城里,不至于那么狼狈去见栖凤楼见那些故友。
      秦墨不知道自己究竟离开了多久,离开时还是凉春,如今已入盛夏,燥热又潮湿的气候让他有一会的不适应。

      进入这小村,就闻到一股浓厚混浊苦涩味,混杂着某些腐蚀风干后的酸臭味,秦墨本来就空腹,差点恶心到吐胃水。可想着之前从这村去越风岭时,还不是这个模样的,那时候村里还不算热闹,是普普通通乐得清闲的寻常村庄,而现在则萧条污浊,很多房屋都紧闭房门。
      很奇怪的是,在路边挑担子,在井口边打水的村民,都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用围布遮的严实,只露出眼睛,在这大热天里,显得有些诡异。

      秦墨也不打算多留了,便直接朝宁安城北门走去。

      太阳西沉,给城墙渡上一层金色光斑,紧闭的城门外,一些褴褛的流民稀稀疏疏的躺在空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还弥散着一股熟悉的酸臭味。

      秦墨明白了。
      疫灾已经在城外爆发了。十里坡村庄那浊臭味,是邪祟传播出来的邪气。按照这传播范围,这只邪祟是有500年道行,这种嚣张又狂妄的传播方法,估计有一定得实力,或者有,一定的隐藏能力。想要拔除,估计一时半会还做不到,毕竟本体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
      但秦墨不明白,关城门到底是要干什么,按照这作祟能力及手段,关城门是不能隔绝传播的。
      毕竟,人要呼吸的。体质稍微弱一点的,吸一口就能染上瘟疫,但是有灵丹的修道者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感染。空气传染在邪祟作祟手段里面,是传染范围最大,攻击方式最为温柔的一种。
      虽然说攻击方式最为温柔,但是感染上了就会像慢性中毒一样,慢慢被耗完生命力,被邪祟吸取灵力,然后死去。过程漫长又痛苦。

      这种毒性,往往都有灵药医治的,普通的灵药更是可以预防,可以短期内抵抗邪气感染。

      眼下这城外的流民,绝大部分已经深度感染,裸露的皮肤呈现黑焦色,血脓从龟裂口溢出,惨不忍睹。这感染了估计得有半月,现在要医治要耗些时间和灵药,没那么好恢复了,身体的消耗也会越加吃不消。
      五六个还能走动轻度感染的流民,黝黑的手臂无力地拍打着城门,嘶喊着什么。
      可是没得到回应。
      夕阳西下,宏伟冷峻的城墙,隔绝着两个世界。

      秦墨隐在树冠上,心里杂陈五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有点酸酸的涩涩的。
      等夜色铺盖下来,秦墨两三步登上城墙,摸着角落溜进城里。

      城里夜市初开,但街上行人比之前见得要少,不少店铺还关门不做生意了,只有大门店依旧开着门迎客,嘤嘤呜呜唱着戏,堂里戏客稀稀落落坐着。
      这个时候栖凤楼差不多开始晚戏了,加快步伐还能赶上。
      之前自己看戏都不放心上,听进去也没多少,现在竟然还有些急着赶戏,估计真的是想念了。收不收拾都无所谓了,一身邋遢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会真把自己扫地出门。

      但是当秦墨跨进栖凤楼的时候,他想把自己扫地出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栖凤楼晚戏已经开场了,秦墨进门就远远看着戏台上的戏子,但是没有找到狐迷,估计这戏轮不到她上台。
      栖凤楼戏客确实比以往少了不少,而且多了些道士戏客,其中一个一身黑衣坐在正门口处方桌边,在白花花的道士间显得突兀,秦墨感觉到这身形有些眼熟,一眼过去扫过去时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转即逝。
      接下来他对上门口接客的吾凰。
      “舍弟!”吾凰喊得可顺溜了,让秦墨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吾凰的表情一瞬间上演了一出大戏,紫一下红一下黑一下,从惊讶到感动到惶恐。接着眼神一直飘着大堂内,还抽搐般摇着头。
      秦墨觉得他这哥是高兴傻了,怕自己突然回来大家太过于高兴而打扰到戏曲吗,不,他一向低调。
      秦墨会意般拍了拍吾凰肩膀,应道,“我也很想你。”
      吾凰:“???”
      秦墨很低调的在正对门口方桌边上自作为主坐了下来,然后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热茶,喝了一口,茶香留于齿唇间,清苦的茶水随着喉结上下一动流入咽喉,温热漫透全身,一阵舒畅。
      “好茶。”秦墨忍不住叹道。这种熟悉的茶水,让他有了落实感,他终于从暗无天日的溶洞里出来了。他还坐在栖凤楼里看戏,边上还有戏客对坐,台上镇倢的腔调依旧柔情。他回来了,他就像一个打完胜战的士兵,荣归故里,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秦墨沉浸在种种怀念感叹中,边上对坐的戏客应道:
      “还行。”
      秦墨抬起手正想再抿一口好好回想那些过往,被这一声吓住了。
      对,吓住了。抓着杯盏的手还有些抖,一滴茶水溅在指腹上,微烫的触感让秦墨回了神。
      他慢慢地把杯盏放回桌上,想着尽量动作幅度小,小到对坐戏客不注意到自己,杯盏碰到桌面一瞬间,秦墨立马起身正要离开,便被一道猛劲拽着手臂一把拉回椅子上,以至于椅子挪动发出一阵吱呀声,台上戏子还唱着,水袖舞得婉转,没人注意到门口这桌的变故。
      那对坐戏客的手,还没松下来,依然拽在秦墨手臂上。秦墨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埋怨着吾凰刚刚怎么不提醒自己,他现在真的想把自己扫地出门了,也不想坐这看戏了,他想回去溶洞里再呆一会。
      “戏不好看吗?”对坐戏客的声音穿过鼓板小锣传到秦墨耳里。
      “好…好看。”秦墨不好转过头去看那人,后背渗出冷汗,被抓着手臂与戏客手掌相触的皮肤却在发烫,苏苏麻麻的,引得心脏开始不安分的抖动,想甩开又舍不得那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就好好看完,”他说。
      秦墨把头歪向一边,怕跟他对上视线,可是余光撇了一眼,他真的是在认真看戏,忽略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计的话。
      秦墨向着门口的吾凰挤眉弄眼,五官都要拧一块了,吾凰看不下去,皱着眉,走了过来。
      “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助?”
      这话说得,仿佛刚刚那个喊秦墨“舍弟”的不是他。
      “樱满呢?狐迷呢?”秦墨需要借助别人来脱身,让他有个借口不继续看戏。
      吾凰听完脸刷的白了,“别问了。”
      吾凰脸色差的像奔丧一样,秦墨也不好继续问什么了。待吾凰走后,那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秦墨回过头,看着对坐的戏客。那张熟悉的面容还是这般冷俊,深邃的眼眸映出手足无措的秦墨。
      戏曲在一阵锣鼓喧天中结束,客潮渐渐退去。
      隔着半臂宽的方桌,秦墨看着潇澈,出了神,人来人往擦身而过,他眼里那个人再也挪不开了。心跳和呼吸开始对不上节奏错乱着。

      直到潇澈抬起手在他眼前晃,“看够没?戏结束了。”
      秦墨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样子不知羞耻盯着人看多么不害躁,忙低下头,红晕漫上耳尖,口干舌燥。

      “叔。”秦墨恨不得把头撞桌上,或者在桌底挖个坑。
      “嗯。”潇澈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如长辈抓到顽皮闯祸的野孩子,打量着秦墨。眼前少年头低得就差贴桌上,黑发间那雪白的耳廓透着血红,他扯了嘴皮子一笑。如果不是在这公共场合,他便会上手去揉这柔软的短发。

      秦墨听到自己心跳声,感觉比戏台子后的锣鼓还响,也不知道对面那人是不是听到了。觉得更加羞耻了。
      拯救秦墨的是楼梯传来脚步声,秦墨连忙抓住这个来救他的老友,他没想到下楼的不是樱满,不是狐迷,而是若姨。
      秦墨站了起身,“若姨。”
      “回来啦?先去洗洗吧,看你这一身,我想把你撵出去。”若姐嘴上不饶人,脸上却是笑的,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愁苦。
      秦墨抬脚正要上楼,又被一把拽住。
      “那就撵吧。”潇澈皮笑肉不笑。
      潇澈站在秦墨身后,秦墨感受到那穿透他脑壳的目光。
      “北战君,你在我栖凤楼看了一个月的戏还不够吗?我们现在打烊了,你可以走了。”凤汐若站在台阶上,半抬眼眸居高临下看着潇澈,活像凤凰降临。
      秦墨怔怔,转过身,满脸疑惑,“一个月?”
      一边的吾凰点了点头,“白场晚场一场不缺,已经有月余了。”
      “嗯?”秦墨觉得自己吃了狗屎,潇澈竟然看戏看得那么入迷,不会是.喜欢上哪一个戏子了?难道是…镇倢?镇倢这种高冷的姑娘,好像跟他也挺搭的,两座冰山嘛,竟然看了月余?一场不缺?
      冰山本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垂着脑瓜,一脸沮丧,叹了口气。潇澈没想着跟凤梓若扛上,在别人的地盘不好动粗,秦墨也是敬凤梓若的,凤梓若也不害秦墨。
      潇澈说“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这回去,怕是要回魔城了,如果说留,潇澈估计就走了,如果说走,那他将要面对潇澈对他各种责问,可是他还没准备好,地窖里说过“我们回去再说吧”,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心平气和跟潇澈说,让他接受自己的爱意?如果不接受可不可以想以往一样对他?
      不可能。
      潇澈估计甩脸就走人了。
      秦墨还在犹豫着,潇澈便帮他决定了,“凤楼主可有客房?我留宿。”
      凤梓若刚张嘴那句“没有”还没说出来,就被潇澈截断,“没有的话我就跟二白挤一挤。”
      于是凤梓若那句“没有”在嘴里绕了一圈打结般蹦出一半,变成了“有”。
      潇澈拱手行礼,“谢谢楼主。”
      秦墨:“???”
      凤梓若意识到自己被潇澈算计后,脸色一白,睨了潇澈一眼,回楼上去了。
      秦墨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渐行渐远,冒一身冷汗。
      “所以?房间在哪?”潇澈露着标准假笑,饶有趣味打量着秦墨。
      秦墨被他看得脑子有点放空,抬手挠自己后脑勺,接着潇澈又说,“还是要挤一挤?”
      潮红瞬间漫上秦墨耳尖。要是失态露出狼耳朵,墨色绒毛还能藏一藏那滴血般的红。
      这一切都被潇澈看到眼里,也不再逗他,再逗下去这狼崽耳朵里估计会蹦出灵炎原地烧起来,而自己活像个老流氓一样。
      “带我去客房。”
      吾凰在一边看着秦墨呆了半天无动于衷,只好自己一马当先,“我带你去吧。”
      潇澈也非常规矩的跟在吾凰身后,上了楼。

      栖凤楼一楼大堂戏台,二楼包厢看台,三楼便是寝室厢房,四楼住着凤梓若和樱满。然所说的客房,九不离十就是三楼的空余厢房。
      潇澈跟吾凰消失在三楼转角,秦墨抬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一点。
      “挤一挤”这三个字铺天盖地的在脑子不断刷过,有万马奔腾之势。接着脑海里那张锐泣威严的脸开始有了变化,潇澈垂着眼眸,也不知怎么得原本穿得好好的衣袍露出半个骨肩,锁骨凹陷清晰的线条秋水丛生,绯红的脸颊带着不知哪来的醉意,像涂了胭脂的多情女子,然后柔声道,“还是要挤一挤?”那孤清自赏凛若冰霜的姿态正在一点点瓦解,露出风情万种水性杨花暗送秋波的真实面目。潇澈纤细透白的手指搭在也不知怎么露出来的大半个线条干练的小腿上,有着力量和风情,能让人侵尽所有挥霍欲望去征服。一瞬间点燃所有的冰山陷入一片灼热的火海里,而秦墨甘愿深陷其中,更有放纵驰荡的趋势。下一秒他便能扑上前去与这搔首弄姿的美男子风流一番。

      然而楼上那美男子还不知自己在侄子心里变成如何风流模样,按照吾凰的安排,进了自己房间,准备更衣沐浴,依旧是生人勿近的高冷。完全不知自己已经在秦墨心里上演了一出穿金戴银富可敌国豪门世家雪狼强娶落魄欠债已婚丧偶寂寞难耐美男子的艳情大戏。

      镇倢在后台换完衣服卸了妆容正要上楼歇息,便看到,秦墨坐在楼梯口,抱着木拦杆,眯着眼睛傻笑,还跺脚晃着身体。
      要不是常年的戏台经验给她稳重的心理素质,她可能就一脚下去就把这失心疯痴汉给揣出门去。于是镇倢没有动脚而是动了手,甩了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啪
      “秦墨,你还好吗?”镇倢用“你需要吃药吗”的眼神看着秦墨。
      穿金戴银富可敌国豪门世家雪狼差点就扒了落魄欠债已婚丧偶寂寞难耐美男子的衣服,然后被这一巴掌抽回了现实,他捂着脸,又不敢跟镇倢这种强势女子撒气,有些委屈,又害怕被镇倢发现什么,表情别扭着,活像被抓奸在床。
      镇倢见他回过神来,原本打算绑起来送去看病的念头打消了,但后又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说道,“快上去吧。”
      “狐迷呢?她怎么不出来欢迎我呀?”秦墨找个别的话题,以至于掩盖自己刚刚那些春宵一刻的思想。
      但镇倢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秦墨一脸懵神。他没想到自己回来这么不受待见,有点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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