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芥子世界之后》AIFU

20、第 20 章

　　“跟你想的一样。”

　　楚恕之把一个u盘甩到赵云澜面前，“那几个昏迷的都是认识的，高中是同学。但是因为一件事，几个人被家人被迫分开，几家人也相互不来往了。我去地府查了这几个人的功德簿，一查不知道，查了才知道，这几个人都tm是畜生。”

　　楚恕之嘴角一抹冷笑，阴森森的看着赵云澜桌子上的u盘，“这个是去死者家里找到的。你看看，都是好东西。我找到了那人的鬼魂，没过头七还在人间逗留，一直围着医院周围转悠，我已经给抓回来了。你也可以好好问问。”

　　说着甩了甩手里的瓶子，放的赵云澜桌子上。

　　瓶子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玻璃瓶，木头塞子。仔细一看，里面好像有一团灰色的气体在流窜，一碰到塞子就会被打碎，又重合，只敢想瓶壁上撞击。

　　“有可疑的吗。”

　　赵云澜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瓶子，“能记到功德录上还会被怨灵缠上的不是小事情。受害人还活着吗？”

　　楚恕之扫了他一眼:“活着。”

　　赵云澜眉头动了动:“你叫上郭长城去把人请来。”

　　说着把云盘插到了平时他用来扫雷的电脑里，里面分了好几个文件夹，上面分别记录了时间和地点的名称。赵云澜数了数，有八个，上传时间和对应的时间差不多。

　　祝红拿着死者和受害者的身份信息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这是什么？”

　　赵云澜没回答，他眉头紧蹙着，隐隐约约感觉有不好的东西发生。

　　每一个文件夹都是一个视频。赵云澜点开视频，视频一开始是出现了一个没人的房间，设置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落。房间里摆满了篮球等体育器材，看上去一个是个学校的体育器材室。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抱着一筐网球走了进来，网球装了大概筐子的一半多，对于女生来说还算是吃力的，她把筐子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刚想走，房间里就多了几个人。

　　镜头的位置是被人精心设置过的，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是很明显都是男生。女孩的表情很惊讶，对着那些人说了两句话，就想要走，被为首的那人一把拉住推到边上的海绵垫上。女孩想挣扎着起来，手腕被人按住。

　　祝红探下身体，盯着屏幕。表情变得异常狰狞看着那些人对着女孩施加的暴行，许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禽兽！”

　　赵云澜一直皱着眉，用鼠标一点点往后拉着进度条。进度条不长，大概十几分钟。最后画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他笑着，放大的脸在镜头面前晃荡。然后镜头剧烈地晃了一下，方向转了一百八十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那张脸很熟悉，就是在这件事里唯一一个死者，叫李冠，二十一岁，是龙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职业学校里的学生。视频坐在文件夹的时间，大抵在四年前，那时李冠才十七岁，高二。

　　祝红打开了他的资料，找到了他高二时候的信息，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吸烟处分之外什么都没有。其余的干干净净，好像这场暴行从未发生过一样，就被施暴者用镜头记录下来当成一种快乐去纪念回味之外，没有人知道。

　　赵云澜明白了，他把视频调到中间的随意一帧，用手指点了点，四个人。

　　在场的四个人，包括李冠的四个人，三个至今昏迷不醒，一个死了，魂魄在自己手上。

　　“真是畜生。”

　　祝红眼放红光，一掌拍在桌子上，“说畜生真的侮辱了我族，这样的人死了八百回也不止了，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等等，这个人一看就是四个人的头头，也是最先开始的，他死有余辜，可为什么他的因果线最短？”

　　赵云澜没有回答，看着屏幕里躺在海绵垫上的女孩子，穿着一件小裙子，粉色的，像一朵花一样。

　　由于楚恕之和郭长城不在，赵云澜只好让祝红林静和变人的大庆跟他一起来审问这个鬼魂。

　　看完了视频的赵云澜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息。放在以前，赵云澜只觉得那些人做出的事情实在是人不如兽，应该把他们抓起来死刑也不为过。可是如今他有了孩子，小景，才是正常小孩的两岁左右。他早就设想了小景会不会长大，长大之后是什么模样。一想到视频里的女孩子也是某个父亲的女儿，他不免更添一份凄凉和痛苦。

　　审讯室，赵云澜打开了瓶子，手疾眼快的把那股灰色的气体用符拍到了位子上。

　　灰气逐渐变大，一团气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就是李冠。只是他跟自己死的时候一样，也是断了脖子张着一张血旺旺的嘴，空洞的眼神看着赵云澜。瘦骨嶙峋的身体，若不是有符控着，估计要轻飘飘的飘到半空中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诧异的看着周围一圈围着他的人。林静拿着一串佛珠看着自己默念一句“南屋阿弥陀佛”然后就悲悯地走到一旁。祝红拿着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他，嘴抿着，极力控制自己，隐隐约约有一条大蛇的本体的幻影在祝红身上出现。大庆蹲在桌子上，拿着一双猫眼盯着李冠看着，阴森森地看得鬼也毛骨悚然。

　　“这里是特调处，我是处长赵云澜。”

　　赵云澜不顾这里是封闭到室内，很没风度的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就拿在手上不再动了，“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李冠”点了点头。

　　“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

　　“李冠”抬头看着赵云澜，摇了摇头。

　　赵云澜笑了一声，吊着烟，身体前倾，把一个u盘放到桌子上:“这个认识吗？”

　　“李冠”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大概是他死前被人活着割断脖子的缘故，眼睛本来就突出了眼眶，眼白十分明显，一瞪眼，眼睛更大了。

　　赵云澜:“按理说，你是受害者，我们要查谁杀了你。你生前也是作了恶的，要查凶手，你还是把这个交代清楚吧。”

　　“李冠”低着头，好像是在想事情。赵云澜却没了耐心:“我大可把医院的阵给解了，那东西是冲着你们去的，把你们都杀了，他就不会再作恶了。你还给我犹犹豫豫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想给你解决杀了你的人吗？”

　　“李冠”猛抬头摇了摇，他张开了嘴巴，努力的做口型，嘴每动一下，就有血块从脖子的断口处流出来。他被硬生生地割去了声带，再也不能说话了。成了个哑巴鬼魂，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下一世也是个哑巴。生生世世就只能做个哑巴了。

　　从审讯室出来，特调处里的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以下，是个人(鬼)都能看得出来赵云澜脑袋上就顶着厚厚的阴云。

　　所以在沈巍打电话来的时候，铃声还是把大庆从桌子上吓的掉了下来。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了那通电话上。林静更是瑟瑟发抖，希望领导的心情好一点，自己还能挽回一下这个月被扣完的奖金。

　　赵云澜用力地按了一下眼窝，把放在桌子上的长腿放了下来，拿起电话接了起来。

　　那头的沈巍还是那样的温柔:“云澜，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下午没课，我回去给你做饭。”

　　赵云澜吸了一口气，语气稍微比原先缓和了一点:“我。特调处的案子还没着落，估计晚上回不来了，要不你先回去。”

　　沈巍听着赵云澜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有点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案件有些难，要不要我帮忙？”

　　赵云澜叹了口气:“没事。我没事。不是什么很棘手的案子。只是。”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犯人我到底想不想抓。

　　那头的沈巍也顿住没说话，最后他轻轻地说:“那好。不着急。我在家等你。记得早点回来。。”

　　放下手机的沈巍不悦的点了点屏幕，看向一个方向。

　　一般没有案件的情况下，小景就会呆在特调处里，像这些有案子的时候就会被沈巍带在身边。

　　沈巍先是把小景带到了赵母那里，说最晚明天早就会来带她。还揉了揉小景的脑袋让她听赵母的话，不要捣蛋。接着他就回了地界。

　　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走黄泉路，沈巍的心境截然不同。他听出了赵云澜的犹豫不决，说到底赵云澜是个有情感有判断也有冲动的提了神格的凡人，沈巍怕赵云澜因为人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赵云澜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求的，只会在私底下帮赵云澜一把。

　　判官一早就感受到了，和八个鬼差在奈何桥头迎接。

　　沈巍换上了一身黑袍看着判官对着他拱手行礼。

　　“特调处的人有没有来过。”

　　判官:“特别调查处的楚恕之拿着令主令牌来调阅了功德录查看了几个人。”

　　说着让一个鬼差捧上了一本黑皮书的本子。判官写了几个名字，纸页见中徐徐上升了几张黄色的纸条，“除了这个叫李冠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还活着。只是阳寿变阴寿，只能躺在床上过下半生了。”

　　沈巍认真的翻阅起来:“就只有这个？这里说他们曾经一同对一个叫陈柳的女孩子施加过暴行，在功德上是记了大过的，那陈柳这个女孩还活着吗？”

　　判官:“活着。”

　　“是谁杀了李冠？”

　　判官嘴歪了歪:“这。。。。。。这下官也不清楚。功德录在‘大事’之后就等于废除，新怨灵都是记录在册的，可惜早前死去的已经没有记录了。‘大事’距今已经五年了，可是李冠残暴陈柳却是在四年前，就算是死了的人想为陈柳报仇，怎么能未卜先知？人的魂魄在人间只能停留七日，恐怕此时跟原先的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沈巍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拿起那几张纸就拂袖而去。

　　判官和众鬼差在桥头齐刷刷地喊着:“恭送斩魂使大人！”

　　沈巍打电话给郭长城问到了陈柳的住址，到的时候，楚恕之和郭长城已经把陈柳带走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一间房子。

　　沈巍在房子里四处游走，他实在没有擅闯名宅的习惯，进来前还是犹豫了一下。陈柳和女孩子的闺房有些不一样，窗帘都是拉上的不透风。除了必要的家具和东西之外，基本上没什么额外的装饰，看着根本是不像住了人的，像是个简陋的毛坯房，可以随时拎包入住的那种。

　　沈巍在房子里随意的走动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有鬼逗留的痕迹，他刚准备从正门出去，就看见玄关出有一个半开放的小柜子。

　　放着一张人的照片，下面点着一炷香，还没熄灭，应该是陈柳走之前点上的。香炉积了厚厚一层灰，看上去很古老了。照片前放着一个木质排位，上面用小楷写着“吾夫陈功之位”。

　　沈巍的眼皮抬了抬。

　　楚恕之拎着郭长城把陈柳请到了特调处，他一开始还觉得女孩子麻烦估计会警惕一下他们的来意，可能自己要花上很久才能把人带来。没想到郭长城一见面哆哆嗦嗦的自我介绍完表达来意之后，女生就同意了。只是她那双没什么神气的眼睛，略显黯淡，看了让人发慌。

　　祝红保持着最后一点情绪地给女孩端了一杯水:“来喝杯水。我们请你来也只是了解情况，了解完情况就会让你回去的，不要紧张。”

　　说着就在女孩面前坐下了。

　　女孩很冷静的用手捂住了杯子，入秋气温没有降低，但女孩的手却是凉的，散发着一种活死人的阴气。知道的都闻出来了，是死人味儿。陈柳才二十岁，虽然不知道她身体有没有生病，但的确是感觉阳气已尽，似乎走到了尽头。

　　赵云澜的手指抖动了一下，陈柳就是视频上那个呗伤害的女孩，虽然褪去了少年的稚嫩，也瘦了很多，依旧残留着容貌上的不变。

　　“人是我杀的。”

　　赵云澜刚想说话，女孩先发制人，她长长的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无光的眼睛，好似没有聚焦，“李冠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赵云澜急的挠头。怎么可能是她杀的？他赵云澜也不是人是死是活还认不出来，李冠的死相一看就是‘那边’人的手笔，更何况陈柳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控制的住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子。

　　“没有人能够帮我。学校帮不了我，他们都想把事情掩盖起来，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自己。”

　　女孩像是有了力气，她的眼里弥漫出恨意，人有了生气，“我只是想他们能够得到惩罚，但是我好害怕。他们一群人，我只有自己。一次两次无数次！我都躲不开。他们会出现在楼梯间，无人的器材室，教室，我回家的路上。我怕了，我想找老师帮我，找学校帮我。学校也怕，怕自己的形象收到影响，学校疯狂的把事件压下来。他们几个的家里人都来找我，让我闭嘴，发誓再也不会让他们呆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考上了大学，想去到别的城市。没想到，暑假的时候，还是遇上了他们！李冠！”

　　女孩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双手握拳敲打着桌面，洒了一手的水，“他们一个个过的比谁都好。哪怕是读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也有家里人帮他找兼职找工作。见到的时候他们认出了我，围着我，就像是原先一样。他说我现在成年了，没有人会保护我了。他根本没有变！还是那个人渣！我每一天都在否定自己！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穿了不该穿的！那天只想穿一穿别人送给我的裙子，我觉得很好看，我只是想个普通的女生一样！我有错吗！是不是我不穿裙子，不走夜路就没事了！不会！他们就一群恶鬼，疯狂的缠着我甩都甩不开！我想杀了他们，我真的想！”

　　女孩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泪水混合着手指缝流下来，她全身都在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可是谁都不能帮助到她 。

　　女孩努力擦干脸上的泪，抬起了她那张惨白的脸，估计是不愿意出门将自己锁在家里了很久。一双眼睛，灰蒙蒙的，看着赵云澜，仿佛审视着他:“后来他们找到了我的家，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然后，我就杀了他。”

　　语气格外的冷静。只是一颗眼泪不可控制的流下来，顺着瘦到露出咬肌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