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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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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股股白烟顺着窗框蔓延上来,四周升起一阵寒意,除了人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像是静止了一般,日常晃动的天花板垂下的吊灯也不动了,光跟冻住了一样。
赵云澜用手腕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办公室的中央突然出现了巨大的两米高的灰色漩涡,夹在这凉气,不住的往外冒。从一团团涌上来的白烟里,缓缓走出了一个黑袍男子,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
女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愣在那里,看着黑袍男子缓缓走到办公室中央。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凝固在一个温度点没有变过,她只觉得鸡皮疙瘩汗毛直立,有一种从内心上走出来的恐慌。
黑袍男子走到众人中间,看了赵云澜一眼。赵云澜也盯着他看,本以为这是小事,不应该沈巍出面的,可惜还是没有瞒过沈巍。
眼神的交流之间,倒是读出几分埋怨,很快就消失在平静中。
沈巍扭过头看着女孩,开口:“冒认罪行,与包庇同罪。”
沈巍的声音一向柔和,鲜少波澜,没有什么升高降调起伏变化,可在女孩耳里听着,却格外有威严。
她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我没有。”
林静很有眼力见地给祝红递上了毯子,祝红是冷血动物,又是妖族,对斩魂使有天生畏惧。郭长城也很贴心的拉开了会议桌的凳子。
沈巍摆了摆手:“不急。”
只见窗外一道黑色的光穿过了白烟,没有打破,像是从白烟里走出来一样。黑色的光就这么飘进来,停留在沈巍面前,沈巍一扬手,黑色的光逐渐幻化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微胖驼背佝偻,带着黑色高纸帽的鬼差。他低眉颔首地背驼成了骆驼,顺从地站在沈巍面前。女孩的泪不住的往外流,她用手捂住嘴,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无声的诉求着什么。
沈巍指着女孩:“此人冒认罪行,你带她的魂魄下去收监吧。”
鬼差面目不可辨认,只是一团黑气,不知道眼睛在哪里。只过了一会儿,他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只是他缓缓地抬起了背,站的笔直,好似在看着沈巍,这是众人才发觉他是个身高七尺,好似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一般。
“斩魂使大人明明知道。。。。。。”
接着他便不继续了,原先的温顺变得言辞锋利。
沈巍抿了一口放在赵云澜面前的茶,再放下:“有些错,她想受着,没有人拦得住。总是要有人出来认的。”
鬼差顺时化作一团黑烟,团团将女孩围住,女孩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了,脸皱巴巴的拧着。黑烟拉扯着女孩,下一秒就要将她带走似的。
沈巍一抬手,黑烟瞬间从女孩身上被吸走,凝在一块,身上似乎缠绕着某种银线。
“哪怕你们逃到天涯海角去也是没有用的。你犯下了打错,以鬼差之职私看功德录窃人魂魄偷换魂魄,更是残杀人类,既然你不认,就让你的女儿来认。”
女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缩在凳子上,看着那团黑气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大抵是最近一直在接触这种没有型体,没有阳气的东西,身上的阳气忍不住的自动被他吸取了,她变得神经脆弱,体质极差。
鬼差好似长出了眼睛,看着女孩,喃喃自语:“我与妻子去世的早,终究不能陪在她身边。看着自己的心肝任人作践虐待,是你,你能忍受?李冠等人,人面兽心,禽兽不如,恶心至极,早就为天地所不容,为何没有人去收了他?我只想给女儿要一个公道,我只想还她一个清净!若不是我为鬼差,只怕是入了轮回,忘了今生,连自己的骨血都护不住,我何必为人父母!真是天理不容啊!”
鬼差变得凶狠咬牙切齿,“要割断他的喉咙,他连死都死不明白,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惶恐极了。若是他真的真的害怕,就应该知道天理昭昭因果循环八个字的道理!这都是他犯下的错结出的果!”
他说的话像是天空中瞬间划过的一道惊雷,炸在特调处,噼里啪啦电光火石般镇住了所有人的思绪。
赵云澜舔了舔后槽牙看着沈巍。他虽然不太清楚其中的关窍,但是也是对李冠等人恨的牙痒痒,以至于自己想违背自己所谓的正义将李冠魂飞魄散处理。以至于其他人更是想让他们就此睡下去,以惩戒他们的过错
沈巍感觉到了赵云澜的目光,回首去望着他。目光在期间交汇,不带一点情绪,很快的移开了。
赵云澜知道,他是斩魂使,主持地界万千魂灵的功过,本身就是公平本身。
沈巍站起来,一抬手就鬼差的黑气收入了衣袖里,然后把装着李冠魂灵的小瓶子拿起来也收入了衣袖中。
他看着女孩:“规矩就是规矩,我会把他带走按照规矩处理,这件事,就在我这儿了了。”
说着他掏出了印章。
赵云澜对着楚恕之摆了摆手,楚恕之拿上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里面是关于陈柳的一些供词,在最后的结案一栏上是赵云澜龙飞凤舞的字。沈巍愣了一下还是把印章敲了下去。
女孩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祝红之后把她扶到了里间休息。
沈巍原本挺的笔直的背软了下去,他低着头看着赵云澜,声音软成了一滩水:“云澜,我来的匆忙,只是把那鬼差调遣了过来。现在要回去解决内情,等。。。。。。等我晚上回去再跟你细说 。”
赵云澜点了点头,看着沈巍又消失在白烟里。静止的风扇才又继续开始工作,气温也逐渐回升。
祝红从里间出来,看了一圈:“沈教授 。。。。。斩魂使大人呢?真把人带走了?”
她看着赵云澜神色不明的看着某处,期待跺脚,一边为陈柳不值一边又对李冠恨的不行。她想沈巍这样浓眉大眼的怎么认死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赵云澜说过,沈巍有什么错那也是他们俩的事,自己是个外人,能说什么呢?不过祝红很快就缓过来了,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个看着赵云澜被压的旁观者罢了。
赵云澜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没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沈巍还没有回来,估计有一阵忙活了。
他躺在冰凉的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
身在一个位置上总有一个位置的无奈,赵云澜太明白这个滋味了。世上的冤情奇案哪有那么多的是非真假,能辩清什么对错,看的面不同了,想到的自然就不一样了。为高处者,看到的更多,跟别说沈巍了。知古今,通天地,人鬼在他眼里不过一瞬尔尔,他见过多少神祇陨落升起。这些事不过是一件小事。凡人一生能有多少年?
赵云澜想着,翻了个身。原本这件案子弄的他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这下本应该困的谁叫都不会醒了,脑子都混成一团浆糊了,可是眼前还清明着,亮堂堂的,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在想可就是睡不着。
等到身体实在不允许他这样浑下去了,眼皮开始打架,慢慢阖上。身体就像是一团棉花。赵云澜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就是有一具温热是躯体靠着自己,从后背抱着他,胸口跳动有力。
“沈巍你真的太操蛋了!”
赵云澜就这样想着,睡着了。
之后,沈巍也没有跟他解释过。这件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是饭后被祝红提起来。赵云澜也不说话,咬着一块肉咀嚼着,慢慢的祝红也不提了。
那些睡着被替换生魂的人再也醒不过来了,永远都只能躺在那里为他们所做过的事赎罪。李冠的家人渐渐也不闹了,李冠原本是独生子,李母哭天喊地的在警局门口嚎了好几天,后来也不嚎了。听说后来又找人做了试管婴儿又生了一个,也算是为李冠尽了未完的孝道。
郭长城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穿着玩偶服的玩偶,她摇摇晃晃的走路,陪着陌生的孩子一起玩耍,拍照。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就找个没人的角落摘下头套喝水吃面包。旁人看来辛苦的很,可女孩总是躲在角落看着玩耍的孩子,露出笑容。她终于有了一个方式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站在阳光底下,已经没有人知道她过去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对她真心的笑。她终于找到了,好好生活的办法。
郭长城想上去搭讪,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时,他看见女孩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个飘在空中的人,他轻轻地擦去女孩额上的汗珠。
那个人有了面孔,居然格外的慈眉善目,老实真诚。他也得了点化,成了久驻人间的通灵。
后来的某一天,赵云澜突然消失了。沈巍下了课到特调处,被通知赵云澜一天都没有来,沈巍着急忙慌召唤出人间的通灵去寻找赵云澜,可没有人告诉他赵云澜去了哪儿。
沈巍急的去了地界,也没问出来。等回到了家里,打开门,小景扑了上来,拿着自己还生硬的语言支支吾吾地好好着,沈巍听不懂,小景拉着沈巍就走。
沈巍跟小景透过长长的空间裂缝到了昆仑山下。
沈巍愣住了。
这里分明是邓林。
是沈巍第一次见到昆仑君的地方。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沈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忍不住地抽搐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上一次在这里,他还是个无魂的三不像,被三界隔绝在外的野鬼。如今,他生出了魂魄,有了眼泪和悲悯,终于成了能和他比肩而立的。
小景怪叫了一声,挣脱开了沈巍的手,忘一个方向跑去。
沈巍忙转身跟上。
他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挺住了。
小景熟练的扑倒赵云澜怀里,捏着赵云澜的脸笑。赵云澜一手抱着小景,一手拍了拍边上的越野车车盖:“沈教授,好巧啊!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沈巍抱着小景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赵云澜七拐八拐的上了昆仑山。周围的路原本都被雪封住了,什么时候也长出了青草,开出了格桑花来。一片连着一片,煞是好看的很。
沈巍的眼中只看见了赵云澜。他穿着不符合原本品味的小西装,头发异常的整齐,专门收拾过的。
反观沈巍,急匆匆地在特调处和学校还有龙城各处穿梭,头发都乱了。身上还穿着去任教的时候标准的衬衫毛衣西装裤。幸好他平时注意着装,没有显得太格格不入。
到了后面的路才变得格外起去,赵云澜也不急不缓,一路开到了昆仑山巅。
大抵是跟大神木有了反应,小景格外活泼。这事沈巍才发现,小景穿着那身牡丹送给她的小裙子,连头上的木枝发簪都被绑上了一朵金丝攒成的粉花。
赵云澜把车停下,沈巍抱着小景也下来了。
很久没来这里,只感觉这里有了什么不同,沈巍没看出来,他现在眼里只盯着赵云澜。
赵云澜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他挠了一下眉心,平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堪堪有了些许不好意思的脸红:“我跟你说过,有一日会前车盖五千朵花,后车盖五千朵花的迎你入门。我爸妈呢,跟我也就这一世的缘分,他们也年纪大了,上昆仑山还不如要他们老命呢!都说我是昆仑山里出来的,这里就是我最原本的家,脚下的土地就是我的母亲,大神木就是见证我的父亲,也算是高堂了。这里天际寥落,十万大山皆在脚下,也算是有了天地。我。。。。。。”
赵云澜又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大概是从来没有这么薄脸皮过。沈巍看着赵云澜区别于平日的扭捏作态,只是看着,他好似知道了赵云澜会说什么。
“你说咱们俩也领不了证,虽然大神木也算是给咱们见证了,我总觉得缺了你一些仪式。要是在凡间我这样大动干戈的,上面的肯定不同意,还会久驻我不放。倒不如咱们一家人偷偷过。”
赵云澜走到大神木胖,把手放在大神木粗糙的身体上,有了感应,“前些日子答谢牡丹做了摆帖,跟花族族长有了些交流,虽然昆仑山终年冰封,也没关系。”
说着,赵云澜大手一扬,只见大神木树根底下突然抽出了纸条,包裹住越野车,“大神木乃万植之本,能做任何植物的媒介,我找了牡丹,寻了一万个玫瑰花花精来。”
纸条瞬间发芽开花长出了荆棘和芽孢,一分钟之后,一万朵玫瑰花就铺满了整个车。
赵云澜手里不知道何时也多了一朵,他缓步走到沈巍面前,西装革履,像极了贵族王子。
赵云澜眉目好看深情,看着沈巍:“天上人间一万年,你背负了太多。这一朵,是我初见你未送的赠礼。不知斩魂使大人,可否屈尊下嫁我赵某。”
沈巍激动的快说不出话来,他呆呆站着动弹不得,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抽去力气,活的像是在梦里一般。自己的等待有了热切的会有,狂喜冲上了他的脑袋。
小景坐在大神木的树根上歪着头笑着,咿咿呀呀地叫他们的名字。
“巍巍。澜澜。巍巍。澜澜。”
沈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将赵云澜揽在了怀里,他把赵云澜搅到身体里,俯在肩头带着沙哑的哭腔。
“好。。。。。。”
说着边拉扯住赵云澜往下吻过去。
大神木默默地抽出一小枝绿叶盖在了小景眼前。
天地间,一片苍白的雪上绽放这大朵大朵的玫瑰。一双人,与整个辽阔天地变成了星星一点,不可分离。
后来下了山,沈巍眼睛红红的,他抱着小景和那支花,郑重其事地找了瓶子给花插上。
那些个玫瑰花精是带不回去了,让牡丹亲自把一个个冻僵了的吃饱狗粮的花精给接了回去。牡丹走之前还幽怨的看了赵云澜一眼,惹的赵云澜心虚的揉了揉鼻子。
回去的路上,赵云澜有些心不在焉。
沈巍敏锐的感觉到了。
只听赵云澜有些埋怨地念叨了一句:“明明惊喜是我准备的,为什么主动权还是被你夺去了。”
语气有些像是撒娇,跟很多次房事之后赤身躺在床上一样的娇。
沈巍笑了笑,把手依附在赵云澜搭在中间的手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赵云澜不说话了。
就这样吧。
一辈子,也愿意委身于他。
赵云澜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