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是死对头的白月光》玖紫陌

7、第 7 章 解气

　　这头顾舒言一听爹要来，心里打鼓，脚底抹油就准备开溜，被武教头一把按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顾舒言扭头扯开一个笑：“汤快冷了，杨夫子还等着我送去呢。”

　　“不急。”他边说边掏出一瓶伤药递给她，“你受伤了？为什么课前不说？赶紧回去养好，否则伤上加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舒言顺着他的手看向那瓶药，愣了一瞬。瓶子很眼熟，正是昨晚上她见过的那个。

　　可她也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同一瓶，毕竟瓶子这种东西，天下又不可能独一个，光是一个药铺买来的同种药就长得一模一样。她将眼神往叶常宁那里飘去，见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检查另一匹马的耳朵，好像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

　　顾舒言道：“我的伤已经好多啦，这个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武教头依然伸着手，奇怪道：“你还没用，怎么就知道它很贵重？”

　　顾舒言语塞，她总不能说昨晚见过同款药瓶吧？

　　武教头又道：“你今日课上动作迟缓，手腕使不上力，还说好多了？”

　　原来是被他看出来了。

　　顾舒言伸手刚要接过，药已被身后的一只手抢先拿了过去。顾又钦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舒言赶紧回身撸起袖子给他看：“不是大伤，就是练武时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昨日可怖的淤青已经淡去，还留黄绿一片，夹着那个伤口，在白皙的胳膊上格外刺眼。顾又钦眯着眼看了看药瓶，又打量了一番伤口，见她还在嘴硬，把药瓶重新塞回武教头手里哼道，“既是小伤，也就用不着这么贵重的药了，谁给的，拿回去。”

　　武教头手里端着个药，瞅了瞅一脸“有事在忙，勿扰”的叶常宁，又看了看“我真没事，勿念”的顾舒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舒言知道爹爹向来嘴硬心软，明明是心疼自己受了伤，却故意说得满不在乎，分明就是生气了。在山上生活了十几年，她最清楚怎么哄他，忙低声认了错，一把抓过武教头手里的药，往胳膊上抹去。

　　这药的确比她的好太多，刚抹上去一会儿，伤口便不再发红了。

　　顾又钦消了气，面色缓和，又对叶常宁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武教头立刻解释道：“叶公子说他在马场生活过，对马熟悉，我怕出纰漏，请他来把个关。万一运过来的时候就有病马，再带来一波马瘟，那可就糟了。”

　　顾舒言还是第一次听说叶常宁在马场生活过，对那里很好奇，忍不住问道：“马场？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马？”

　　国舅府的两名小厮站在一边，几次想插话没成功，又见眼前几人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不禁恼怒道：“这马究竟给是不给？”

　　顾又钦这才像刚发现他们一般，捻了捻胡子，奇道：“这两个小厮是谁家的，这么不懂规矩？”

　　小厮三番五次被冷落无视，已是不爽，现在又被一个他们本不放在眼里的院长训斥，顿时气得厉害，解下腰牌几乎怼到顾又钦的脸上去，气急败坏道：“你们抢了郑国舅的马，还这么嚣张，现在就让这马儿跟我们走，否则要你们好看！”

　　顾又钦为人正直，当年就瞧不上郑家兄妹的行事作风，辞官回乡一去十几年，哪里会怕他们？如今有了两个孩子，虽不愿与郑氏正面相斗，但也不会被白白欺辱，更不用说对方就派来这两个狐假虎威的小厮了。

　　更何况马已经分拨给了书院，来路光明正大，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若是真的被他私底下送给郑国舅，出了事那才叫大问题，违反养马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当下便回道：“马不是书院私产，哪里能说给就给？若郑国舅真想要，可以和皇上请旨，我自当双手奉上。”

　　两个小厮初战不利，再战失败，才发现书院的人一个比一个固执难缠，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顾舒言也不敢再耽搁，一来怕汤彻底冷掉，二来怕顾又钦问及做汤的缘由，进而发现她和顾宵那晚干的好事，趁顾又钦和武教头说着话，悄悄溜了。

　　回到学堂，顾宵已经被老夫子催眠得昏昏欲睡了。一见她进来，无比哀怨地看着她。顾舒言缩着脑袋偷偷问他：“夫子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夫子从鼻孔里哼气，“昨日让你们晚课来温书，你们倒好，在做什么？烤鸟？”

　　顾舒言闭了嘴，知道一定是叶常宁告了状，还告得明明白白。

　　杨夫子继续吹胡子瞪眼：“我家中有事，便托叶常宁过来，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你们却怎么做的？”

　　顾舒言弱弱地解释道：“我们不知道您托了旁人过来，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又怎样？”杨夫子追问道，“请夫子放心，即便他不在，我们就不会好好读书学习了吗？告诉夫子，我们爱学着呢。是这样吗？”

　　那个秤砣书童到底和几个人复述了这句话啊？

　　“还有你。”杨夫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顾宵骂道，“一个字都不许复述给杨夫子听？胆子不小，都敢威胁帮老夫传话的书童了？”

　　得，那书童不仅复述了，还一字不漏地复述了。

　　顾舒言赶紧将瓦罐放置到杨夫子桌前的案几上，将其他书本摞到一边，掀开盖子扇了扇风，眼睛瞅着杨夫子的脸色。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她怕烫，用厚厚的棉布裹了一圈，现在揭开，依然热气腾腾，撒上一把切好的小葱，奶白浓郁的汤汁伴着清脆爽口的笋片，吃得杨夫子顾不上再训，姐弟两终于松开一口气。

　　顾宵慢慢移到顾舒言身边，悄声道：“你做什么去了？整整半个时辰！我一个人挨骂！你做好也不早点来救我。”

　　顾舒言便把刚刚校场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担忧道：“爹说过这对郑氏兄妹不仅贪婪，还手段阴险，当初刚刚生下三皇子，便联合郑国舅搅得朝堂一片混乱，甚至让皇帝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顾又钦就是在那个时候辞官离开的，国本之争一争就是十多年，其间倒了无数官，又启用了无数官，争到顾舒言他们都长大了，太子定下了，顾又钦才在叶淞的极力相邀下愿意出山来做这个院长，但按他的要求，院长不是官，他不愿再蹚入这场浑水了。

　　顾宵没明白：“所以呢？”

　　“所以我才更担心啊。来京城这几年，他们的事情听得还少吗？但凡他们想要的，想尽办法也要搞到手，但凡得罪他们的，数十年后都要铲除，你看前首辅死后都被抄家，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如今郑国舅看中了这匹马，名义上说来讨，实则觉得爹爹不敢反抗，这才派两个小厮来要，你说现在爹爹拒绝了他们，他们能善罢甘休？”

　　一番话说得顾宵也担心了起来：“那能请叶首辅帮忙吗？若是他说上一句话，郑家兄妹就是再生气，肯定也不敢动咱们。”

　　“难。”顾舒言摇头，“叶家向来不沾任何党系，一心只忠于皇上，不然能出两代首辅？你看叶常宁，他今天明明在场，也听见了他们交谈的每一个字，可就是没站出来说一句话。或许是他还年轻，人微言轻，也或许这就是叶家的意思，明哲保身。再说了，为了一匹马，人家也值得为我们出头？”

　　“那不一定。”顾宵斩钉截铁道，“换做是我，为了你和爹，我做什么都值得。”

　　“那自然。”顾舒言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拍拍顾宵的脑袋，“这世道人人自危，自身难保，能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只有家人。所以有时候不是别人不能帮咱们，而是咱们还不够重要，不值得帮罢了。”

　　“那怎么办？”

　　“先别慌。”顾舒言想了想，安抚道，“马分给书院的根本原因是供给这些世家子弟们练习用，他们的背后都是一个个盘根错节的家族，郑国舅若是不想与那么多人同时为敌，就暂时不会动书院。”

　　事实证明，顾舒言的想法是对的，顾又钦拒绝了两个小厮后，各个都屏息等待着郑国舅的反扑，可是两三天过去了，郑国舅既没有再派人过来要马，也没有对书院做出什么报复行为。

　　因为之前晚课的不良记录，杨夫子唯恐他们再逃课，干脆下了重手——晚课要持续一个月时间，且顾舒言要每晚给他做一道汤。如此一周过去，就连顾宵都老实了，每一天按时到，按时走，再不敢叽叽歪歪，杨夫子对此表示很满意。

　　这一天，顾舒言起了大早，打算去早市买点食材帮杨夫子准备晚上的汤。经过鱼市时，忽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对着一个角落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她个子高，从旁经过时踮脚向里张望了几眼，发现是两个烂醉如泥的人躺在角落里，身上堆满了鱼鳞、鱼肠等杂碎，血淋淋，脏兮兮，臭不可闻。

　　一老妇对周围人道：“一早就看见这两人躺在这里，也不知是不是梦里把这些当成了金山银堆，还拼命用手臂把这些东西往怀里抱，试图把自己埋起来呢。”

　　另一人男子道：“不是说有人看见他们是从对面楼里出来的吗？喝了半宿花酒，醉糊涂了吧？”

　　顾舒言道：再糊涂的人能不知道香臭？真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躺下去的。

　　正想着，垃圾堆的两个人在一阵讨论声中醒了过来，捂着脑袋半坐起身，只觉得手下粘腻湿滑，险些没撑住再摔下去，定睛一看，居然全是鱼的内脏和垃圾，臭不可闻，当即惨叫一声，站起，挣扎着要跑出去。

　　可惜地面太滑，到处都是鱼的黏液，一个没站稳，又扑了下去，正把另一人重新按了进去。

　　围观群众纷纷向两边避让，生怕他们碰到自己，一小孩大声道：“脏死了，臭死了，离我们远点！”

　　那两人也不敢回呛，低着头互相拉扯着冲了出去，经过顾舒言身边时，她才看清对方的侧脸，顿时觉得熟悉：这不是那晚前来要马的国舅府小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