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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看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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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不止骗了她,还骗了那些想害他们的人,叶常宁从一开始就是装晕,硬生生挨了那一刀,只为了获取那些人的信任。
顾舒言看向叶常宁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道:“耳环这么小的东西,哪里是你无意中就能发现的?叶常宁,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叶常宁难得有些心虚,但他还是认真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并没有想到……”
没想到会遇上你,更没想到你会因为想救我而被连累。
顾舒言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就像她之前难以置信的一般,叶常宁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制服呢?自己还眼巴巴得去救人,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虽然知道不全是叶常宁的错,但顾舒言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气得是自己心太软,忍不住多管闲事,弄得自己一身伤;气得是自己傻到中了小人的不入流手段,落得至今难以动弹的窘迫困境;气得是自己受了那几个人的折辱,被打被骂,还被扔进水里,差点淹死。
她一想起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就一阵深深恐惧,那种清醒着等死的感觉,实在是绝望又无助。
想到这里,委屈、疼痛、羞耻、恐惧等情绪一起爆发,眼泪顺着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流,流过被水淹久了而冰冷的脸上,反而一片滚热。
叶常宁还在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比较好,突然见到她的眼泪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他不是第一次见姑娘家哭,却是第一次见顾舒言哭,慌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将顾舒言轻轻抱起,斜靠在自己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心脏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是他可怜的唯一的一点经验了,至少小时候被娘亲这样抱在怀里时,他是安心的。
顾舒言尽情地哭了一会儿,终于心情平复了一些,微微动了动胳膊,想要起身。
叶常宁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将她扶起,却见她四肢软绵,虽能小幅度移动,却无法使力。
叶常宁道:“你也被他们用药了?”
顾舒言想起这个就又气又恨,把自己不小心中招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而后也问:“你又是怎么回事?”
叶常宁便将那小厮如何借祖父的名义试图把他骗去湖心亭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舒言好奇道:“你那时就知道有问题了?”
“是的。”叶常宁扶着顾舒言,让她靠坐在一颗大树前,慢慢恢复力气,“外人不知道祖父的腿脚早年受过伤,最怕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叫我去又怎么会挑选湖边这种潮湿风大的地方?且那个小厮我看着眼生,祖父向我传话,向来都有那几个固定的小厮。”
顾舒言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清楚明白自己真的是瞎担心一场,忍不住撇嘴道:“那你还去。”
“我看他穿叶家衣服,又有叶家对牌,实在好奇他背后的人是谁。”
顾舒言想到叶常宁装晕的时候,还被人生生扎了一刀,居然这样都能不叫痛,实在佩服,又想到上一次叶常宁连刚刚从开水里拿出来的碗都能端得住,不禁好奇道:“你是不是对痛觉的感受力异于常人?”
“当然不是。”叶常宁自嘲道,“哪有人不怕痛的?只不过我经历过比这更痛的罢了。”
顾舒言听他话里有话,很想再多问两句,可是一来这是他的私事,自己不便多问,二来与今日之事关系不大,因此继续道:“那你装晕后看到了什么?”
倒下后的叶常宁被两个人扶着,一路进到湖心亭二楼,被扔在了里面的地上。叶常宁撩起一点眼皮,见到三皇子坐在眼前,扶着头倚靠在椅背,似是在闭目休息。
他想不通三皇子找人把他绑来是为什么。让叶家支持自己?可是叶家的中立态度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今天就是把叶淞绑来这里也没用啊。
叶常宁躺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许久,始终没等到三皇子发话。门外只有一个侍卫看守,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也始终守在门外不进来。
叶常宁又等了片刻,这才发觉不对劲,悄悄起身,小心地试探了几次,三皇子都没有反应,他走近一查,原来对方早在他进来之前就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顾舒言重复道,“他对自己也够狠的,怕烟熏不晕自己,先下手把自己弄晕了?”
“不像。”叶常宁道,他见顾舒言一身湿透,被风一吹,冷的嘴唇都在颤抖,将她又重新揽进怀里,靠在肩上,“我细查了一下二楼,除了门以外的几边,都或多或少有火油的痕迹。若真有人想烧死亭子里的人,为何独独漏了门那边?更何况火油易燃,水都浇不灭,只要将亭子周围撒上一圈,谁都跑不出来,又何须特地将我弄晕?只要三皇子叫我去,我就推辞不得。”
顾舒言悚然道:“这么说,想烧死三皇子是假,他们真正想烧死的人,是你?”
“也或许借烧死我的手,去对付其他人也不一定。”叶常宁道,“若我死了,三皇子又从火场里死里逃生,其他人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
自然是太子,只有他有直接利益。
“但这样一烧了之,我死了,证据也没了,定不了罪。所以他们发现了你,真是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自然欢喜的很。你被扔进了河里,火灾现场又有你的耳环,不是你顶罪又是谁?顾又钦代表的文人大夫们向来拥护太子,最恨郑贵妃一族。可这事出了以后,百姓们不明真相,同情的可是受害者,到时候太子就算真的无辜,众口铄金,也讲不清楚了。”
贼喊捉贼的办法虽老,但的确最有效。有时候不需要明确直白的证据,只需要在众人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百年之后,还不知他人会如何评价这段历史中的是非对错。
也不知是风吹的凉,还是被叶常宁三言两语中的阴谋所惊,顾舒言背后一层层竖起汗毛,越想越害怕。
但她见叶常宁一直不说话,似在思忖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所以你觉得三皇子是苦肉计,既替郑国舅他们除掉了你这个眼中钉,顺便将太子推了出来?”
“可既然是苦肉计,自然醒着逃跑最方便,且是熏晕的还是药晕的,太医一验便知,何苦来这一遭?”
顾舒言猜测道:“或许是他害怕,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慌?又或者这样做更逼真些,营造出真有人想害死他的假象?”
叶常宁不敢肯定,但有了前几次遭遇,他总担心还有第三只手在其中推波助澜。
顾舒言试着握了握拳,发现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恢复,但是一看到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就觉得心塞,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湖心亭还是被他们烧了,他们的计划还是得逞了。”
“不。”叶常宁否认道,“他们的计划不会得逞,因为湖心亭不是他们烧的,是我烧的。”
顾舒言瞪大了眼睛,失声反问:“你烧的?”
“那个人点火的速度实在太磨叽了,没有命令就不点火。我急着救你,就顺便帮他点了。”
“这还能顺便?”顾舒言痛心疾首,书院好歹就这么些资产,这些人能不能省点心,少折腾些。
“不然怎么把那些人引走?”叶常宁理直气壮。
顾舒言看着叶常宁,叶常宁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的自己都狼狈不堪,自己眼中的对方却多了某种令人佩服的特质。
比如叶常宁的就是“厚颜无耻”。
且不说他扯谎唬人、装晕骗人都是熟练工,就是纵火这种旁人一辈子可能都干不来的事,他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放在平时,谁信?
啧啧。顾舒言心里暗暗吐槽:这哪里是什么京城世家公子哥啊,分明就是土匪,还藏着两幅面孔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虚心求教。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与书院相隔不远,就在二人初遇时的小树林里。叶常宁知道带着她冒然从河里出来,定会惹人怀疑,便带着她一路游到这里。
现下瞧着远处大火越来越小,火光渐渐黯淡下去,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便将顾舒言手里的腰带接过,又将她扶起,见她已经能够站稳,加快了语速叮嘱道:“我先走,你尽快换身颜色款式差不多的衣服,混回人群里去。”
顾舒言知他要孤身犯险,立马拉住他道:“你去做什么?自投罗网?”
叶常宁见她冻白了一张脸,瑟缩在风里,却仍拧紧了一双眉头瞧他。明明之前的眼中还有不满和嘲讽,现如今却溢满了担忧,不禁叹道:这个姑娘是真善良啊。
风乍起,一些回忆也随风在记忆中起起落落,他的心像被一根弦轻轻拨动,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意一回,将顾舒言紧紧拥在怀中,趁她一呆之时,低头轻吻了她头发。
这个吻轻极了,如蜻蜓掠过,尚未察觉便已结束。叶常宁松开手,朝她眨眨眼:“我不是自投罗网,我是押解犯人。”
“犯人?”
“这就是我捡到你耳坠的原因,我把原本的纵火人给绑了。”
“绑了?”
“嗯。”
“绑在哪儿了?”
叶常宁眯起一点眼睛,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笑:“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