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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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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舒言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都第几次了?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比正人君子还要君子的叶常宁居然喜欢吓唬人。
叶常宁见她这副模样知她又在腹诽自己,对自己编造的谎话倒也坦然:“看丁大壮等人的反应,他们分明没见过这种草,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香气,而那个下毒的人,即便知道我夸大其词也不敢跳出来反驳我。只是既已做了亏心事,他现在心虚的很,我骗他说我家里就有这种草,他定然担心我比他更了解,或许真能用狗或是其他什么方式把他抓出来,所以……”他对顾又钦道:“只要院长今晚派人盯住这十户人家,谁偷偷想溜走,就是谁干的。”
顾又钦抚掌大赞:“攻人先攻心,此计甚妙。否则光靠半株沤臭的狗舌草,根本找不出那个下毒的人。”
叶常宁提醒道:“这种草本地根本没有,且需要掌握好分量,让马慢性中毒才不容易引人注意,定是有人帮忙出谋划策后特意买来指使人下毒的。其实毒究竟是谁下的并不重要,但是谁想毒死这匹马,院长您心中应该已有人选,明早抓住的人不过是证据而已。”
顾又钦对郑国舅“得不到便毁掉”的做法实在恶心,心中对此事有了计较,当下赶回书院,差人盯梢去了。
叶常宁回头见顾舒言还站在原地,不禁看了眼顾又钦离去的方向:“你还不回去?”
顾舒言原本以为叶常宁这样冷淡的人铁定不会愿意管这些闲事的,谁知他不仅管了,还为他们出了头,与顾舒言心中那个矫情、毒舌又冷淡的叶常宁不太一样,不觉更看不懂他了。
叶常宁道:“人人都以为十户包一匹马这个政策合情合理,既减轻了农户们的负担,养好了还能去赋税,却不知道有利益就有斗争,而斗争的牺牲品往往就是阿草这样的孤儿寡母。”
从小生长于高门大户的人居然能体察到底层百姓生活的苦,落在顾舒言的耳朵里,倒让眼前人多了几分人情味。
远处渐渐传来雷声,午后没下完的雨又淅淅沥沥开始落,远处有人在叫:“叶公子,叶公子!”是叶家来人接叶常宁了。
两个小厮撑着伞打着灯跑过来,大喘气间猛地闻到了马厩里的味道,熏得干呕一声差点吐出来。叶常宁迅速往一边让了让,生怕他们真的吐到自己身上。
其中一个用手扇了扇风,不敢置信道:“公子你不是最怕脏?怎么跑来这里,什么味啊这是?”
顾舒言想想自己刚刚在马厩里待了挺久,估计身上也被熏到了这股臭味,怕被主仆三人闻见,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叶常宁叫住她,拿过小厮手里的伞递过去:“多一把,给你。”
手中空荡荡被迫多余的小厮:?
顾舒言道:“你这就回去了么?”
叶常宁点头,将伞撑起,示意她:“你先走。”
顾舒言也撑起伞,不大不小的雨滴密密地打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她和叶常宁道别,一个人小心地往回走着,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在山里的夜晚。同样的寂静,同样的漆黑中透了一丝光。
站在伞下,任何一点声音都被放得很大,伞上的“砰砰”声盖过一切,也让她纷繁的心渐渐安静。她借着微弱的光避开地上的泥潭,又见路过的流浪猫从眼前窜过,姿态灵巧地跳上围墙,回头看她一眼,两眼绿的发光。她慢慢地走着,最后远远看见书院的门口亮起一盏灯,有两个人正在等待自己。
她拎起裙摆,抬脚就要往前走,忽见脚下原本的影子被书院廊前的灯一照,一点点淡下去,几乎快要消失。
影子?
顾舒言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去看,叶常宁提着一盏灯,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她停下,他也停下。
天青色的油纸伞下,是叶常宁挺拔如松的身影,他略微低了低伞沿,雨水便汇成千万条线,阻隔了她的视线。叶常宁见她回头,又看顾又钦和顾宵在往这边走来,自己轻轻转动了一下伞,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传来消息:崔岩半夜想逃,被抓了个正着。可是无论怎么被讯问,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贪财,收了别人的钱,毒害了那匹枣红色马,但到底给他钱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事情到这里也推进不下去了,崔岩顶了罪,交了罚款,入了狱。书院跟着被罚,好在罚的不多,之前发给十户的钱全收了回来,也算是收支相抵。
顾又钦可怜阿草母女被欺压这么久,让顾舒言把剩下的一点钱递给她们,算是他们前期养马的辛苦钱,没想到顾舒言去的时候,阿草母女居住的破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邻居无人知道她们搬去了哪里,只知道她们是连夜走的。顾舒言见房内还有好些东西没来得及带,便知她们连走都是匆匆忙忙的。
只是既然那么肯定马不是自己毒死的,又为何要急匆匆搬走?难道真的不信任书院,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推出去定罪吗?
二人带着钱,兴冲冲去,败兴而归,回来时,顾又钦正和叶常宁说话,感谢他这一次出手帮忙。叶常宁见顾宵垂头丧气,不觉奇怪:“这是怎么了?”
顾宵一直为自己未能参与整件事情耿耿于怀,又听说那个叫阿草的小姑娘这么可怜,不由唏嘘不已:“阿草,阿草,难道因为穷,就活该命如草芥吗?”
如今见母女俩消失,又叹息道:“她们定是为了躲避丁大壮的威胁,才被迫搬离这里的,太可怜了,实在太可怜了!”
顾又钦这才知道阿草母女居然连夜搬走了,自责之余哀叹道:“都怪我,若是我提前和她们透个底,也不至于逼得她们这样逃走。”
父子两一个吁一个叹,感情实在充沛,无法好好对话。叶常宁只好问顾舒言:“你们说她们半夜走的,还走的很急,连好多必需品都没带齐?”
顾舒言点头。她见叶常宁蹙眉站在原地,心中有些不安:“是不是她们也有问题,才连夜走的?”
叶常宁也不能肯定,马已经死了,崔岩也认了罪,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撑他去调查,只好猜测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这样穷苦的人家,若真为了躲避丁大壮的威胁,定要花时间去寻找新的住处,且慎之又慎,昨日丁大壮才发话让她们等着,她们连夜就有了去处,实在不得不让人疑惑。”
顾又钦不愿将人想得太坏,斟酌道:“或许早就想搬走了,只是昨天才下定决心。”
“那为何许多东西都没带?”叶常宁反问道,“搬了新家,又要置办东西,定要花费不少钱,她们因为养马已经积蓄不足,连自己吃不起的东西全都供给了马,哪里来的底气连家当都不要,一走了之?”
顾舒言已经反应过来,心里隐隐有些发凉:“这么说,她们很可能不是自己走的,是被人接走或者送走的。”
但她紧接着想到一事:“可昨晚不是十户人家都派人盯着了吗?怎么会阿草离开,没人来回报?”
顾又钦道:“这事儿我让武教头去办的。”遂匆匆召来昨夜的十个守卫,逐一问过去,才知道负责盯梢阿草的那人半夜闹了肚子,中间离开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后见屋中依然黑灯瞎火,庭院中一切如常,什么也没动过,便以为阿草母女还在家中。
大家都以为她们身单体弱,这种时候必不敢乱窜,所以才放松了警惕。顾又钦一拍大腿,也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宵听他们说了一堆,心中还是偏向阿草无辜,不由反驳道:“昨天她娘亲都被打了,还差点被绑去公堂受审,娘俩担心受怕的,即便连夜跑掉,也是人之常情吧。”
叶常宁却问他:“若我现在诬陷你偷东西了,让你去衙门里走一趟,对簿公堂,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我有什么怕的。”顾宵一梗脖子。
“这就是问题。”叶常宁拍拍他的肩膀,戏谑道,“多情总被无情恼,以后不要光看人家小姑娘长得不错,就被蒙蔽了双眼。”
顾宵脸一红,瞪了他一眼,结巴道:“你才比我大多少?做什么来教育我?难道你就不看皮相,不爱美人?”
叶常宁掀了一下嘴角:“爱,不过我有脑子。”
顾宵气得又想扑上去挠他。
叶常宁一只手就按住了他,继续道:“一般人即便被冤枉,也至少会去官府走上一圈,喊喊冤,阿草却直接跑来了书院求救,这是单纯想找人帮忙,还是有人指点她过来?而且懂马的人不多,若昨天我不在,院长可有办法帮她洗脱罪名?”
顾又钦自然无法。
“所以感觉一切都像算好的。”顾舒言恍然大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因此马为什么会在昨天死掉,也不知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了……”
顾又钦的思想昨日就被那些养马的农户们冲击过一次,今日又被阿草母女冲击了一次,已然有些麻木,他颤巍巍道:“你们的意思是,那马很有可能真是她们害的?”
“只是有可能。”叶常宁安慰道,“之前已经中毒很深,只是一直没死而已,或许是昨日就该命绝,也或许是阿草给它多加了一点狗舌草。”
这种安慰还不如不说,顾又钦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他生气道,也不知是气阿草母女,还是气那背后指使的人,又或许气的是自己看走了眼。
叶常宁和顾舒言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沉重:无论是崔岩和阿草母女的事情,还是上一次矿山的事情,都显得疑点重重。一边是郑氏兄妹肆意妄为、草菅人命,一边是有人暗中推动这一切慢慢暴露出来,似乎一直有两股势力在隐隐较劲,而他们这些人,都被算计其中,牵引着往前走。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遇到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们还能不能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