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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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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塞佩•桑乔是一位古董收藏者,我听闻他年轻时在米兰买下一家鞋店,在战后泡沫般膨胀的兴荣岁月里很是往上爬了一截,所有风雅之事自兹而始。
当我出生的时候,他是一位常常在各种聚会上背过人群,向墙上一幅古代肖像画敬酒的古怪名流。过以段日子那幅画就转到他的名下了,由于家里购置的这些老旧玩意儿,人们称他为“庞贝市长”。与此同时他更热衷的名号是儿童慈善家。他在米兰挑选有天赋的孩子加以资助,现在这些孩子足可组成一个马戏班。在圣克拉拉修道院里就有一个女孩,总是揣手靠墙站着,喜欢画画多于与人聊天,她叫佩夜•桑乔。
那是我,我随他姓。
作为我的教父,他在我懵懂之年教引我崇仰天主。此外我还能从他给我的生活费里取出一部分,去读学费不菲的艺术高中。有时他也带我去他的圈子里逛,于是当我穿上来自伊曼纽尔二世拱廊的衣服时——虽然我不是自己买下它们——就不会打底的是修道院发的衬衣而心感局促。
您或许看出来了,我是孤儿。
但如果您不慎流露了一分钟的惊愕和怜悯,请领受我价值一里拉的白眼。
我时常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不唯有桑乔的优厚资助,也得到了他的关爱。年幼时,我总是到他家里过周末,他抱着我,让我念报纸的标题。“米兰、诺、晚、报——!”当我咿咿呀呀地把字母拼成正确的单词,他就举起我,绕过客厅的柯林斯柱和大理石雕四处转悠。
每年的复活节周,他还会带我到西西里岛观看节日盛典。我记得那些吹奏着管乐的场景:被鲜草环抱的湖面上一行船静静趟过,人们扶棺堕泪,象征耶稣的灵柩静卧其中。“耶稣的死对我们来说是重大的,扶起棺木,我们找到了表达痛苦的方式。”我记得这些神鬼莫测的话,因为我正好在那期间生日,节日的景象似有巫师的法术相佐,印在我人生初年的记忆里。
我想,桑乔也许是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对我的祝福。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总是把想法都藏在经过审慎思考而作出的行动里,我不便去问,但可以猜。我注意到他送我的衣服一定不会是暗红色,即使那是当季的流行。塔兰修女说那是因为他知道我的事:我进修道院时,襁褓上有一大片那种颜色的血迹。
现在他死了,我惊讶于他的不辞而别,也惊讶于有关他的记忆像老房子的石灰一样大片脱落,只剩吉光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