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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旌旆连围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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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三月,正值草长莺飞之际,因去年大周这几年来边境接连有大大小小的战事加以去年天灾频繁,周帝决定将春猎与阅阵一同举行,一为祭过往亡魂,二为祈愿今后安稳。
此次春猎与与阅阵与过往不同且尤为浩大,因祭过往亡魂,则不仅追思边关沙场保家卫国之人,亦纪念万里国土上受天灾之苦的生灵。所以各军将军与精锐队伍都在受阅阵中,天灾面前为民请命的父母官、救死扶伤的大夫、舍身忘死的草莽英雄皆是受邀阅阵之人。
林喻萧弱冠后便承袭赤霄军将军之位,便于二月与其他军的将领一同在京郊校场演练,已一月有余未离开了。各军精锐从四面八方陆续赶往京城,蒋梨雪、贺柳等人也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京城。
圣驾离宫前一日,周帝与太子于宫中祭告先祖,行四拜礼。第二日,太子留守京城,周帝与魏贵妃行了一日到达春猎行宫。三十多年来,这是魏贵妃头一回向皇帝请求,念及这些年里对魏贵妃的冷落,周帝便同意了下来,冷嫔因而未能陪同成行。魏贵妃乃二皇子生母魏疏郁,在周帝做太子后,先帝为稳固大周江山,将功标青史的魏老将军之女指婚给太子,成就了那时的一段佳话。
到达猎宫的第二日便是阅阵之日了。随行官员天还未亮便前往驻兵处祭旗,周帝乘龙辇行至阅阵高台,官员和其余人等已于观阵台坐好。兵部尚书杜畅和鸿胪寺少卿郑寒言登上帷幄环绕的将台,鸣炮三响。杜畅高呼:“请圣上阅阵”,周帝走上将台,鼓声震动,铁蹄声翻滚而来,各军将领驾着战马,左手持缰,右手举着战旗崩腾而来。那一霎那,原本带着花草香的清新早春空气,瞬间有了杀伐之气,目光坚毅沉稳的将领,抛去伪善面容,仿佛地域来的阎罗,又像是可斩阎罗的利刃。马蹄声声踏入观者心头,马阵后的怒吼震出每个人心中的豪气。将军手举战旗策马而行,士兵手持弯弓铁矛而过,鼓车战车威武而驰。山河表里埋忠骨,巍巍战歌颂忠魂。
三队在将台前一一经过之后,马上变换了队形,各将领带上自己的兵卒进行骑射、摆阵、进攻、防卫等一系列表演。表演结束后,所有人肃穆站立,周帝从将台下至观阵台。观阵台上已然摆好一应祭祀用品,周帝背对兵士,面朝供案,肃然稽首,头至地三次。一次为织起大周战旗的所有英魂,一次为构起大周的所有苍生黎民,一次为奠基大周国土之上的每一个生灵。万顷国土大江大河,亡魂故土寻常想陌,皆是其永存世间的墓志铭。
阅阵结束后便是春猎了,众人观完阅阵,心潮澎湃,齐齐驾马而去,想打个猎物回来一解心中豪气。
林喻萧处理好阅阵事宜后,便走向自己帐中。没想到远远望见了沈秦在自己帐边。他没心没肺地笑着跑向沈秦处,像是追寻了四载光阴的春日。
“非晨兄,你还没有去打猎吗?”林喻萧还没跑到沈秦跟前就问了起来。
“我许久没有见你,只听说你在阅阵演练中表现惹眼,今日一见的确传话之人所言非虚。”沈秦待他走近才说道。
“是哪位传话之人?都不说我这一月操练得极认真?”
“是二皇子殿下。”沈秦忍笑道,“我看你如此跳脱,没有觉着这操练磨砺你认真的品性。”
“怎么没有?这些阵法都是我改造过的,费了好大功夫。”
“嗯,的确精妙。你事事认真品性已是我辈楷模,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无人能望其项背。”
“非晨兄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回帐中准备打猎物什,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打个大猎物来。”
“好,我在外面等你。”沈秦望着他的背影进了帐中,想起自己在观阵台上远远看见他举着赤霄军战旗策马而来,虽相隔较远,但他却立马看到了林喻萧的身影,少年将军着统一的阵服显得比旁人单薄了些,却能从微皱的眉宇间看出遮掩不住的少年气,从永远挺直的脊背看出埋于骨血的英雄豪气。
林喻萧从帐中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对沈秦说:“梨雪姐姐今日也来了,我们先去她那看看再出发吧。”
沈秦便与他一同去找了蒋梨雪。蒋梨雪在四周寻草药,她向来到一个地方无事便去寻找药草,若是医书为载,便自行试验了解其药性,以补充医书缺漏。沈秦与林喻萧二人找到蒋梨雪后,便同她聊了些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禁军临时搭起的小校场。
此时二皇子正奉周帝之命陪同南疆使团。这次使团有些特殊,南疆公主也一同来了,想要与大周和亲。周帝命二皇子陪同,显然是想让二皇子娶这个南疆公主。林喻萧与沈秦知道南疆想要和亲之事,看到二皇子在旁陪同便猜出了个大概。
“这怎么办才好?我这一个月与二皇子相处甚欢,也可以袍泽相称。先前喝酒时听二皇子说自己暂且不想娶亲,这下是硬塞给他一个烫手山芋。”林喻萧悄声说道,“不行,二皇子现在孤立无援,我要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也能帮帮他。”说完便向二皇子处走去。
“微臣见过二殿下、南疆公主殿下。”
“喻萧,你来得正好,南疆公主殿下正在请教今日阵法,你是设计阵法的人,快来跟她说说。”二皇子如蒙大赦,拉了林喻萧过来。
“啊,好,敢问公主殿下是想从哪里听起呢?”林喻萧有些后悔自己前来见义勇为,连忙向沈秦和蒋梨雪使眼神,让二人快些过来。
“不必了,”南疆公主瞥了一眼林喻萧,“二殿下已解释得十分透彻,我现在想同殿下比比箭法。”
林喻萧发现自己如此风流倜傥,哪怕这一日被弄得憔悴劳累了些,但也改变不了自己潇洒本色,见南疆公主如此无视自己有些觉得这人可能有些眼疾。但想到自己不必给她说一大堆话,又忘了那尘埃大的挫败感。
“还请公主殿下赎罪,我怎能与殿下比箭法呢?”二皇子有些为难,向来大周没有男子与女子比试的规矩。
“有何不可,你们大周女子不像我们南疆,因而没有女子与男子比箭的规矩,但我们南疆女子个个能顶半边天,上战场都有不少女子。这比箭比的是技艺,殿下有何为难之处?”南疆公主提到大周女子时有些不屑,话中带了些嘲讽大周女子没有英勇之气的味道。
二皇子听了这话有些恼怒,他母亲魏贵妃未出阁前是个能与其他军中之人一较高下,拳头打出个魏家女将之名的女中豪杰。林喻萧心中也有些愤怒,他的母亲是随师父四处游历施医布药,救了整座雍州城的大夫,甘州洪灾挖沟渠,沟渠周围的甘州妇女冒着滂沱大雨一同挖渠,到这个南疆公主口中,倒成了不会舞刀弄棒便是只会躲于他人身后,没有英勇之气了。
“公主殿下,”一个清冷的声音想起,带着独有的疏离和淡漠,“在下可与殿下比试箭法。”
何凌缨和沈秦有些惊讶,只有林喻萧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哦?你是?”南疆公主大量了一下蒋梨雪,觉得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之人可能连弓都拉不开。
“草民蒋梨雪,是沧浪山的大夫。”
听闻对方是个大夫,南疆公主更是不屑了,想到只要能一展箭法便好,于是说道:“你既然想比试,那我就同你比试比试。”
弓箭靶子备齐,南疆公主熟练地拿起先射了一箭,射中了箭靶红心,虽稍稍偏了正中一点,却已能看出她的射箭技术不俗。
蒋梨雪见她射中并未有任何表情,也拿起了弓和箭。她的手看着修长洁白,实际是掌中有许多药草割后留下的小伤痕,带着些粗糙。她将弓举起,箭撘上,盯住靶心,蓄力后手一松,箭便离弦冲出,正中靶心,没有一丝偏倚。
南疆公主有些气恼,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大夫,便继续射剩下的九支箭。将雪梨的速度并未受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地射着。
“梨雪姐姐之前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被沧浪山长老送到我母亲那里养着。之后因我哥剑法射艺无一不精,觉得让她学这些对她身体有益还能防身,便悄悄教她,她也努力学这些东西。只是她那时体弱,比其他孩子都学得慢许多,可她却坚持了多年,身体也好了许多。等她回沧浪山几年,觉得自己的剑法射艺能让我哥不再担心时,我哥却已不在了。谁没有一个与所爱之人并肩策马的想法呢?”林喻萧看着蒋梨雪每一箭都能正中靶心,引得周围的人都来观战,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同沈秦说了这些。
“无论蒋姑娘射箭所向披靡或是行医义无反顾,令兄都是她心底的执着和勇气。”沈秦听了这背后故事后,看这场比试也有了与他人不一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