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礼》北二点十

14、第十四章

　　“谢谢你。”
　　“客气了。”
　　“老无也经常说客气了。”
　　“你们很熟？”
　　“算是吧。”

　　我的筷子停在空气里，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份有百般猜测，却不愿在她面前显露出来。无老师这样寡淡的人，也会和这样直接又硬气的女孩是熟识，疑惑和小小的不安在内心一圈圈蔓延开，笼罩着这方小铁桌，我放下筷子，开始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白野。”
　　“你是无老师带的吗？”
　　“你知道他不收科助的。”
　　“那你是？”
　　“我是自愿的。”

　　白野帮他处理些事情，不带头衔和报酬，仅仅是帮他。

　　“年轻真好啊，我快毕业了。”
　　“大四？”
　　“嗯，下周就离校了。”
　　“你也要出国吗？”

　　也不知道怎的，自己总觉得和无老师亲近的人，都带着“留学”的光环。

　　“我？不出，虽然论文已经发了。”
　　我咽下饺子，抬起头看着这个有些硬气的女孩发愣。

　　“老无话很少，但人很正，跟着他做没错的……”

　　我和白野只有这一面之缘，但我在很长的日子里，都一直记得她在小餐馆里谈起无老师的一切时，平和的语气里裹着敬重，听起来很舒服。

　　接下来的一个月，毕业生都陆陆续续地从学校离场，萧宇为了离程涛近些，留在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传媒公司工作，潘晓黎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到国外去。暑假夹着期末考试的尾巴，急急促促地来了，为了多挣些生活费，我没有回校，继续留在那家证券公司实习，依然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自从无老师回来，我们的对话停滞在归还硬盘的那个夜晚，无老师走后，白野讲了很多她两年来和无老师的一些交集，虽然许多是些平淡无奇的琐事，但我却听得入神。

　　期末考试后，没有消息得知无老师是否还在校，我想他应该和其他外地的教授一样回家了，隐隐的失落总让我有给他发讯息的欲望，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一直没联系。

　　白天实习，晚上学课，无老师给的三本全英专业书已经看完了，只是积攒下来的许多疑问还没解决，想线上请教又觉得表达起来会十分繁琐，倒不如等能见面的时候再当面解决。

　　“小林，有人找。”我从工位上的一堆单据里探出头来，望见阿明站在门口，嬉皮笑脸地冲我挥手。

　　“你怎么在这？”
　　“来探你班啊。”
　　“有事说事，我很忙的。”

　　“你猜我和谁来的？”

　　走到门口，我才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加辰，走吧。”他站在盛夏的树荫里，朝略显惊讶的我点了点头，斑驳的光在他脸上摇曳，只轻声二字，便沁人心脾。

　　“我的程序又打不开了，白野不在，她说你可以。”他是为此来的，而且提到了白野，我突然想到了日漫里暗中守护主人的忍者，倒有些契合白野的角色。

　　我请了假，因为手头的工作都完成了，也没有其他的安排，主管很乐意地批准我早些回去。

　　“你们怎么会一起？”我还不知道阿明是怎么带他来这里的。
　　等阿明路上一通讲述他和无老师的奇遇后，我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阿明在电脑城遇到了正在逛笔记本的他，聊起来说他的电脑坏了，听闻我没有回老家，他希望我能帮他看看打不开的计量程序。

　　“那我先走啦，你们慢慢聊，还有朋友等我。”阿明半路就先下了车，他和几个朋友约了午饭和下午的电影。

　　“要不先吃饭？”无老师看了看手机，冒出这句听起来有些像命令的提问。
　　“可以啊，我知道一家饺子蛮好吃的。”
　　“不一定，要吃饺子，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坐在他身旁，被他反问后有些不知所措，索性打开手机找找附件的食店，最后定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常规的中餐馆，无老师也表示能够接受。

　　“你吃牛吗？”
　　“吃。”
　　“吃辣吗？”
　　“不太吃。”
　　“小辣。”
　　“可以”
　　“少油少盐，谢谢。”

　　我有点木讷，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抿了一口柠檬水。无老师心不在焉地滑着手机，我放下杯子，试探性地提起：“白野……”

　　“嗯？”
　　“没，就感觉还挺牛的一个人。”
　　“嗯，我带她回来的，家里人要治病，没钱念书了。”

　　无老师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事情远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服务员把菜端上来，这一餐我吃得五味杂陈，更多疑惑冒了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还藏了多少故事。

　　“加辰。”
　　午餐接近尾声，无老师突然叫了我，我骤然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他挪了挪面前的餐具，腾出一小块空位，十指交叉放了上去。这个和他接受学院采访时一样的动作让我有些担心，我自觉地放下了筷子，等着他发话。

　　“我可能要走了。”

　　空气静默，眼睛发酸。我知道自己已经藏不住了。

　　“走去哪？”我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故作镇定地回应着。
　　“去，需要我的地方。”
　　“做更高的学术之类吗？”
　　“算是吧。”
　　“那，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你。”
　　“客气了。”

　　我举着柠檬水和他碰杯，淡淡的柠檬香在口腔里酸了起来，我硬是咽了下去。

　　七月的风，裹着阳光，懒洋洋的，伴着我和他慢悠悠地回到了学校。无老师要我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则在一旁指着屏幕上的文件，告诉我他遇到的问题。不出我所料，依然是系统兼容性的事，我操作着电脑，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秒也不打断。

　　“好了。”
　　“谢谢。”

　　解决完他的软件问题，我迅速从他的办公椅站起来，想先撤离他的座位。
　　“干嘛？还有。”
　　我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他有力的手臂按了回去，一侧脸，就对上他的眼睛，因为接下来要看打开的小字号代码，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截，无老师没有理会我的反应，看着屏幕上的代码开始找他要的内容，找到后直接给了我指令。
　　“拿下那一本，找一下这个。”
　　“噢。”此刻的我就是一个乖巧的工具人，按部就班地服从他的安排。一个下午不知觉就结束了，临走我问他：“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还没定。”
　　“那我可以，再过来……”
　　“嗯？”
　　“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可以，我白天基本都在这。”

　　夏夜的风，比白天时温度低了一些，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他会待到这个夏天结束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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