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六十七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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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皓南积极拉拢各方主战势力，力劝萧后为攻打宋国早作准备，以韩德让为首的主和派极力反对。然而就在当月，辽宫中一口干涸数年的枯井突然冒出甘泉，萧绰认为这是天降福照于大辽，要她开疆辟土，完成契丹人一统中原的宏愿。这不久在皓南举荐下萧绰接连派去几元大将驻守边陲，只等时机一到便向宋国发兵。
被革职后赋闲已久的耶律休哥突然被萧绰召进宫里，萧绰下旨命他带兵镇守边关。休哥顾念妻儿，意欲抗旨。萧后倒也不恼，只让休哥自己思量，她若要他妻儿性命，只消一句话便可。
一日皓南突然造访惕隐府，自耶律休哥被革职府上还未曾有权贵拜访，下人见到传闻中手腕狠辣的国师都显得战战兢兢。
休哥在石桌上摆了两壶酒，又遣退了下人，湖边亭中只有他与皓南二人。
休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国师今日必是为太后做说客而来。”
皓南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来做说客，那你必一早做好权衡，希望你心中的答案就是我想要的。”
休哥冷笑：“如今我已骑虎难下，但太后以为我这次挂帅出征就会赢吗？太后实在是抬举我了，别忘了我先前五战连败，早成了她棋盘上的一枚弃卒。”
皓南看了他一眼，“我赌你会赢。”
休哥大笑，“国师这么肯定？”
他淡淡道：“你没有选择。太后最恨人抗旨，而你几次三番拂逆她的意思，若不是顾念她与你的血缘之情，你早就是死。”
休哥咬牙切齿，“我最痛恨人威胁我！”
“不，不是威胁。”皓南不紧不慢地倒上两碗酒，“太后不是要你死，而是放你活。对于你，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怎么说？”
皓南笑笑，“只要你能获胜，你就能带着妻儿过你想过的日子。比起你的自由，其他的顾虑又算得上什么？”
休哥抓起桌上酒碗一饮而尽，眼神一凛，恨恨摔了那陶泥粗碗，“青璃不会原谅我！”
“难道爱恨于你，比一家三口的性命更重要？”
休哥把玩着酒壶，低头思量。
“你可知你我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他冷冷看了休哥一眼，“我和你最大的差别是我一心想赢，而你一心想逃。”
休哥嘲弄一笑，“没有如此的决心与坚持，国师大人会这么快平步青云？”
“曾经叱诧风云的少年将军，难道你真以为太后把你当成了弃卒？太后清楚，你少的只是我的这份决心。”皓南举起碗悠然地抿了口酒，“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当日因你提携，才有我的今日。所以我保证，我会保护你的妻儿直到你凯旋归来，在这之前没人会动他们一根手指。”
休哥沉思了片刻，缓缓道：“好，耶律皓南，我姑且信你一次。”
“休哥，你不能答应他！”青璃突然从假山后跑了出来，休哥慌忙拉开她，轻道：“你先回去，别的以后再说。”
青璃推开休哥，指着皓南愤恨地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小人，若不是你的意思，太后怎会让休哥出征？”
皓南起身拂了拂皱起的衣襟，“我说过，这是你们的一次机会，我何须害你夫君？”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难道要我们对你感恩戴德吗？我们这些人不是太后盘上的棋子，而是你耶律皓南复国的踏脚石！”她转身握起休哥的手，嘴唇微微发抖，“休哥，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决定带兵出征？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休哥点点头，抚了抚她的头发，“璃儿，等我回来就带你和孩子离开上京，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反悔。”
青璃绝望地松开手，“我从未逼你放弃你的立场，你却逼我留在敌国为你生儿育女。你的霸道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青璃！”休哥狠狠地扳住她的肩，眼里沉落了一抹伤痛，“住嘴！我不许你胡言乱语！”
“青璃姑娘，难道你们宋人都是如此迂腐？我已经给你们指了一条最好的路，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想想你的儿子吧，难道你的忠君爱国比骨肉亲情更重要？”皓南背过身冷笑。
她的脸上交织着哀伤与愤怒，却还是忍下，躬身作了一礼，“青璃多谢国师大人指路。”
皓南睨了她一眼，“青璃姑娘就安心待在府中，本国师会派手下保你们母子平安。”
青璃明白过来他们母子实际已被软禁，她飞不出这上京，飞不出萧后的手掌心。她彻底地死了心，即便她不念及与休哥的夫妻之情，她也不得不为刚出世的孩儿多想一些。她死死地盯着皓南，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可惜排风所托非人。”
他像被什么蛰到似地转过身，极怒地扫过青璃苍白的脸，最后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汴京城里突然传言说皇上要将天波府的侍婢杨排风赐给清平王爷赵祺为妃，这事被传得像是板上定钉，还有想巴结杨家的朝臣甚至登门贺喜。
这日迟云从宫中回府，晨雨把他堵在去书房的回廊，一脸委屈地瞪着他。
迟云笑着拍拍她的肩，走去一侧想要过去。晨雨移了两步挡住他，眼里含着愠怒，“你难道对我没有句交代吗？”
“嗯？”迟云不明所以。
晨雨自嘲地笑笑，“我是不是该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娶到你心中的那个人？”
“连你也信了这些流言？”他好笑地说，“王府娶亲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怎会像今次这般传得沸沸扬扬？不说排风在杨家是侍婢的身份，就算是杨家的小姐入我这王爷府为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哪用得着茶余饭后地谈论。”
晨雨想了想，又不确定地问：“你是说…有人故意的？谁会故意传这种事？”
迟云疲惫地摇摇头，“由得他们去说吧，过些时日王爷府没动静，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说着他径自要往书房去，不想晨雨又拦住了他。他无奈一笑，“今日我在宫中被皇上审了一日，回来还要被你这丫头审。”
晨雨认真地看住他，“迟云，我想你给我句话，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迟云避开她急切的目光，涩然一笑，“晨雨，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知己。情爱敌不过时间、境遇、命中注定，但我以一颗知己之心待你，这是我能给你最好、最长久的东西。你得尽快回西域去，我在京城朝不保夕。”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就算那狗皇帝想害我，我也有脱身之法。”她抓住迟云的衣袖，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因为一直放不下排风，所以才不愿意与我成婚？”
他的手覆上她的，掌心用力按下，只一刹那，他的手掌就滑开了去。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会泄露自己内心的情绪，“过阵子…我派人送你回西域。”
“迟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的衣袂擦过她的手背，她看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她倔强地扭过头，终于还是落下泪来。
京城这日放晴，太君担心排风整日闷在府中就差她出去置办物品，左思右想又不放心，于是让康节陪她出去。排风的气色已经大好，只是不似从前多话，一路上倒是康节说得多。
“前面那家酒肆不错，我们进去坐坐。”康节不由分说拉了排风进去，他要了几碟小菜，一壶小酒，也不管排风喝不喝硬是给她倒了一杯。
排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才走了一小会儿你就闷了？”
康节唉声叹气，“这小半天你都没几句话，我能不闷吗？”
排风慢悠悠地剥着花生壳，“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难道你们还怕我寻短见不成？”
“你没事的话就笑一个看看。”他凑近扮了个鬼脸，逗得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哄法，当我还是小孩？”她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黯淡，“我已是出了阁的妇人，再不是从前的小丫头。”
康节低头捻着一颗花生，轻轻道：“排风，你是个好姑娘，你会幸福的。”
“现在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大家待我自然不像从前一样亲密，我在天波府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些日子都在谣传皇上给我赐婚，郡主她们也顺水推舟说要给我许人家。我不答应，一扯就是先前的事，总会说起耶…”她无奈地摇摇头，“太君念及往日的情份，没赶我出去已是万幸，其他的真不敢多想。”
康节说：“时间久了所有事都会淡下去，你也会慢慢忘记的。”
“但愿。”她笑笑。
酒肆里围满了人，京城的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说着故事，周围吵闹得厉害，只有他们异常沉默。
说书人在讲：“那辽人的国师耶律皓南爱喝人血、食人肉，练就了金刚不灭之身…”
折扇一敲桌子，说书人提了半分音：“那耶律皓南最喜吃人心，活人身体里这么一挖，直接扔锅里煮…”
说书人一拢眉头装腔作势：“人说那国师有几百岁，却长了一张二十多岁的俊脸，不是妖怪是什么？杨家将这次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大战那妖人三百回合，必打得他现原型！”
茶客们拍手叫好，那些声音浮在排风耳边到最后只收拢成那个熟悉的名字，狠狠地向她心头刺去。她腾地起身，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稳。康节忙拉她坐下，安慰道：“就当是听故事。”
她的手脚越来越凉，竟发起抖来。康节死死按住她的手，“他与你已经恩断义绝，再没有夫妻之情。宋辽又要开战，主战的就是他，你必须让一切成为过去。”
那个人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她其实心里明白，在小村的喜堂，在那片艳红的火海，在他打开横梁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一切。无论她跟不跟他走，他的选择不会改变。那就让彼此恨着吧，爱这个字眼会比死更绝望。
“我们走吧，这故事我听不下去。”
已经走出很远，她回头去看那家酒肆，说书人还在眉飞色舞地说故事。不过是一出故事，也许与她有关，也许从来就与她无关。
傍晚时分，迟云遣人请排风去府上一聚，她不便推脱，于是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了清平王府。
迟云在花园备好了酒菜等她，见她过来，颔首微笑道：“坐吧。”
排风看了他一眼，躬身做了一礼。
迟云被刺痛了眼，别过脸，问：“你这是做什么？”
排风道：“你是王爷，排风只是个侍婢，应该作礼。”
“排风，你一定要这样恨我？”
排风坐下，淡淡说：“不，我不恨你了，如果你只是个为皇上效命的王爷，不是我的迟云哥哥，我就不恨你了。”她执起酒杯，一口饮下杯中的酒，笑着问：“晨雨呢？”
迟云压下心头的酸涩，给她再倒了一杯酒，“她出城置办药材去了，也不知赶不赶得回来。”
一时无话，排风只能低头饮酒。
迟云问：“你说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排风摇摇头，生了几分感慨，“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迟云笑笑，“外头的流言你别去听信，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我也不知是什么人传出来的。”
排风点点头，“我明白的，我不在意。”
他喝了口酒，说：“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我们从前，那时候无忧无虑却不懂得珍惜，而如今…”
“王爷是寻我叙旧来的吗？可惜离若妹妹死了，青璃姐姐回不来了，宗保少爷远在边关，而如今你我都已不是从前的模样。”她注视着他黯淡的脸，“我也想回到过去，回到七哥哥还在的日子，永远不要认识那个人，永远不要经历之后的这些事。”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不需要像我这样绝望。”
排风叹了口气，“你也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又何须绝望？为什么不带着晨雨离开这里？去了西域，皇上为难不了你们。”
迟云苦笑，“若是我能离开，不须等到现在。一步错步步不由人，不能再害了一个姑娘。”
“无论你起起伏伏，晨雨一直陪在你的身旁，你要好好珍惜。”她没拿稳那酒杯，洒了一桌酒水，她不管不顾地仍再去倒。人已微醺，她反而觉得畅快，她笑笑：“如果你带着晨雨找到幸福，我想我不会再恨你。”
她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微微暗了天，夜风吹得她醺醺然，过去的那些好像都忘了，不记得为什么心痛为什么悲哀，只想就这样睡过去，怎样都是一辈子。
她再要倒酒，迟云按住了她的手，“别喝了，一醉解不了千愁。”
她抬起头看那张脸，仍是一派温和，却再回不到当初天波府的老槐树下。她在记忆里搜寻着少年们神采奕奕的脸，那些笑容，那些快乐的日子，都去了哪里？
“七哥哥，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啊？”她突然地扑进迟云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像个孩子。
迟云抬起她的脸，眼里是狂乱的惊怒与悲伤。他带着醉意大笑起来，“排风啊排风，我在你的心里还不及一个死人！不及一个死人！”
不知是谁打翻了酒坛，迟云止住了笑，用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乖，不哭了，都是我的错。”他抱紧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背，疲惫地低喃：“我在你们心里真的如此不堪吗？”
她勾着他的脖子，像小时候的午后，犯困的她也是这样赖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他叹了口气，把她打横抱进了卧房。
月光如水，花园深处晨雨的药箱散了一地名贵的药材，她跌坐在微湿的草地，抬起手，遮住了眼底一片怨恨与悲伤。
第二日排风酒醒，天已经大亮。迟云伏在桌上睡了一夜，听到响动向床上看去，见她醒了过来，说：“你先漱洗一下，我让下人准备醒酒茶。”
排风爬起身，揉揉疼痛的额头，自嘲道：“怎会喝得那么醉？让你见笑了。”
“无妨。”迟云笑笑。
丫鬟打来了水，两人梳洗整洁，推门出去，却见晨雨坐在内园的花坛上，手里执着朵花，花瓣散落了一地。
“日上三竿，你们可算醒了。昨夜累着了吧？”她扯了一片花瓣，嗅了嗅，又扔在了地上。
迟云皱了皱眉，“做什么一大早的就来折腾这些花？”
她扔了手里的花，跳下花坛，“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我要回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迟云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今天就走？这么快？”
晨雨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走吗？现在不是合了你的心意？我走了，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不用担心我胡搅蛮缠。”
排风意识到什么，慌忙拉着她解释：“晨雨，昨晚我和迟云哥哥…”
晨雨打开了她的手，“排风，我是从皇宫的明争暗斗中走出来的人，我很难得才能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你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背转身就去做这苟且的勾当。耶律皓南走了，你就非得抓住点救命的东西，我该说你是虚伪还是下贱？”
“晨雨，住口！我和排风什么也没有。”迟云沉下了脸。
晨雨冷笑，“你们有没有什么我都无所谓了。我还以为这汴京城可以成为我最后的归所，我真心待你们，你们也必会真心待我。我瞎了眼睛，才会拿一颗真心由你们这些人践踏。”
“晨雨，你不可以这样想我们，我何曾骗过你？”排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父皇说过，情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相信自己的感情。是我活该，错付了信任。我恨你们，这一生我情愿没有认识过你们！”
晨雨转身走了，排风追过去喊：“晨雨！晨雨！”可她一直没有回头。
排风想拉迟云一起去追回晨雨，然而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说：“走了也好，这汴京成为不了谁的归所。”
她气得大骂他懦夫，推开他一路追出了王府。
城门口，排风望着晨雨的骏马绝尘而去，那白衣红裙，只留给她一个高挑清瘦的背影，却真的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华阳宫里，赵恒轻轻抚着林雪君的画像，“五弟的女人走了，不过几句流言蜚语，他们之间的信任竟然这么浅。那女人火都烧不死，偏偏输给了嫉妒。没有了西北沙陀的支持，赵祺还能和我斗？”他低低笑了一声，“小雪，感情原来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六十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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