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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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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一晃江湛就不见了。再看见他是在行李带旁,她的箱子乖乖立在他腿边。一看见她,江湛立刻一手拖箱一手招她:“姐!一起走啊,叫一辆车就行了,咱们近得很!”
出租车驶出机场,穿梭进繁华都市。高楼的玻璃墙屏幕般流水播放灰色天空,淡白的云层,绿的行道树,五彩花坛,如蚁的人和车……两人拘在移动的小小空间之内,都觉得有些糊涂,有些不可思议。
十年!是怎么从那个时空,跨到这个时空来的?他们又相见了。
“你住哪儿?”宁轲先打破沉默。沉默像海水,童年回忆像鱼群,在他们身边斑斓而过。人越发找不着北。
“所里宿舍。”江湛答。回到现实了。窗外走过一个乞讨者。
宁轲点点头,像长辈关心晚辈:“条件还可以吧?”
江湛又眨眨浓睫:“我住着挺好。”
你住什么不好。从小,只要有本书在,吃什么干什么都不知道。当时院里的小孩是从江湛身上了解“牛顿煮怀表”这个烂俗故事的。大家认为,这事江湛能干出来。宁轲说,何止干出来,他能把煮熟的怀表嚼着吃了,然后拿鸡蛋看时间。
转眼“神童”长这么大了。假如不是那件事,他现在会在哪里呢?宁轲承认,听见他在卫星研究所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堕落了,泯然众人了,多少要算她的罪过。
车流人群渐渐稀松下来,到了高校、研究所云集的城市南郊。
宁轲的公寓略近一步,先下车。她刚从后备箱取出行李,一抬头,江湛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宁轲姐,再见。”
那天过后,宁轲出门或快到家时,都免不了朝街道斜对面看一眼。这么近,恐怕还会遇到吧。但江湛好像被那个灰色的、严肃的、拒绝入内的大门吃掉了,消失在高大梧桐交织成的幽深穹顶里,再也没有出现。
难道是她听错了,甚至看错了?江湛是回了国,但没有这么巧,到一个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一个月后,这个问题渐被宁轲放到意识深处,不再翻腾,只觉有些惘然。好在刚升职的人,每天一睁眼就把发条上到最紧,没空留给情绪。直到这天大清早,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张口就问:“姐,今天能一起吃饭吗?”
“什么?”宁轲一时没反映过来,“哦是江湛。中午太紧张——下午,我也有事。”
“下午我也有事……”那边闷闷的,随即又问:“那明天?明天周六。”
“周六我加班,也不能确定。”宁轲慢慢说。
那边停了一下,忽然问:“你买的哪栋楼?”
“十七号楼——”宁轲下意识答,“你问这个干嘛?”
他笑了:“我在办公室能看见。”
宁轲刚洗完头,凉凉的水滴顺短发发梢流进眼睛里。她揉着眼睛回头看窗外:“什么?”
“没什么。明天联系。”说完便挂了。不一时又打过来:“姐,这是我电话你存一下。”
宁轲:“……好。”
挂了电话她又看窗外。外面两道高层,高层外是八车道的街,街对面才是1013所。他能看见什么?
一整天宁轲紧赶慢赶,下班时间才能勉强逃走,到“云庐”落座前还在讲电话。下周她要陪上司去市政府参加一个人才会议,有许多资料要准备。
黎妙把吃了大半的芙蓉糕推给她:“给你要的!老等老不来!害我忍不住吃了一口。”
宁轲把包放在身后:“你一口够大的。”她抬头四下看,两个仙风道骨的年轻女茶艺师正往各桌上摆茶果,“宜君呢?”
“我来也没见。”黎妙说,“不够给你再要个素面。她这茶舍现在兼卖素食了,寒不寒,越来越不高雅。”
说这话的黎妙,穿粉红条纹系带露肩连衣裙,胸部丰满;正红丝绒玛丽珍鞋,脚背雪白;手边放着本廖伟棠《春盏》。她不说,别人打死也想不到她是个——程序猿。一般程序猿吐槽的加班?秃顶?对黎妙来说,不存在的。“我不是普通的程序猿,我是好看的程序猿。”黎妙常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黎妙刚吐槽“不高雅”的人来了,一袭石绿松身棉麻旗袍,飘飘徐徐在榻榻米上坐下。
“谁刚说我不高雅?”李宜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