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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天地一色,爱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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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谭彦,感到全身如针扎过一般,他深呼吸了两次,促使周身血液快速的流淌起来,疼痛感逐渐降低,但四肢仍感到麻软无力。
根据判断,他认为自己应当是中了某种毒,于是便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昏倒前的细节,但仍旧无法看出,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为今之计,是尽快服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毒丸,于是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事物,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竹屋里,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十分自然。
所有摆件和器具,都是用山林间的木石树根制成,显然这些器具都使用了许久,许多物品上都有了包浆,如同漆器一般,这让他越发的好奇起来。
他记得自己倒下时,眼前不远处的青悠姑娘,似是要说什么一样,只是她还未来的及说出口,自己便没有了意识。
但他总感觉那句未出口的话,并非是要讲给他,而是讲给他身后的存在。
如今自己未死,这就说明,自己现在所处之地,应当和青悠姑娘有关。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意图?
想到这里时,谭彦听到有脚步声逐渐向房间里走来,于是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闭着眼睛,但他能从来人的气息上判断出,所来之人是谁,那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再次笼罩他,不错,走进房间的人的确是青悠姑娘。
谭彦感到,她缓缓走到了床前,坐在床边上,俯下了身子。
但让谭彦感到诧异的却是,青悠姑娘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的身体里扩散开来,他还从未在睡着时,被一个姑娘如此盯着看。
不自觉地,身体里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了起来,于是他努力地控制自己,让脉搏恢复平静。
他觉得此刻还无法彻底判断,青悠是敌是友,所以不如先继续假装自己仍在昏迷,看看对方会如何行事。
接着,青悠缓缓掀开谭彦的被子,轻轻拿出他的手,微微抬高,两根手指按在谭彦的手腕处,感受着他的脉搏。
随后又将他的手放回原处,替他盖好了被子。
从床头一个用树根制成的桌子上,端起她刚才进来时,放在上面的药碗,将碗中的汤药一勺勺,喂谭彦喝了下去。
从未被一个姑娘,如此悉心照顾的谭彦,不由地心生暖意,觉得青悠姑娘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喝完药的谭彦,感到身体的沉重感逐渐退去,麻木感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但发现还是难以移动,看来只有安心地在床上躺一会儿,等待药,发挥作用。
于是他便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应对自己目前的处境。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手脚开始能够活动,感知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他努力地感知着房间里外的气息,发现除了青悠姑娘的气息外,还有许多股不同的气息。
有些气息十分温和,可有些气息,他一旦感知到,便有一股浓厚的颤栗感袭击他的身体。
就在他不断感知周围的气息时,青悠的气息,从屋外逐渐向他靠近。
不同地是,这次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股,与她十分相似的气息,谭彦仔细辨别着那股气息,发现它并没有恶意,而且就在即将进门时,却停在了门外,只有青悠一人走了进来。
这时谭彦睁开了眼睛,缓缓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看到谭彦醒来的青悠,放下手中的药碗,将谭彦扶坐在床上。
这时的谭彦才看清了青悠的容貌,此刻他眼前的青悠,并未戴着那顶青色的斗笠,她柔顺的头发,简单地用一个碧色的发簪束在脑后,发丝垂落下来散在肩膀上。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下面,不再是遮住面容的白纱,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容貌。
一张并不惊艳的脸,鼻翼两边散布着点点细碎的青斑,仿佛冬日里铺满白雪的草地上,露出的芽尖般,散发着无限的生命力与希望,让人止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去触碰。
“公子感觉可好些了吗?”,青悠似乎是感受到了谭彦的目光,于是便询问他的伤势,借此来打破眼前的局面。
谭彦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想张口回应,但却感到双唇干涩难以打开,于是只好点点头以做回应。
这时,青悠向门外看了一眼,说了句:“进来”。
谭彦看到门后,一个微微有点肉嘟嘟的,雪白雪白的小男孩,低着头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小手,不情不愿地聂着脚走了进来。
看到那小孩的模样,谭彦不禁被他的动作,逗得有点想笑,可他的脸却仍旧僵硬着,面部的肌肉无法动弹。
只有脸皮不停地想向上翻,扯得他感到脸上的皮肤,都微微刺痛起来,顿时笑意全无。
等到那个小孩,捏手捏脚地走到他的面前时,青悠对着他说:“还不快向公子道歉”。
谭彦闻声心感诧异,难道那时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给自己下的毒?可当时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那小男孩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嘟了几句话,谭彦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便看到他弯腰行礼后,一溜烟地跑了。
青悠看见小男孩虎头虎脑地跑了出去,无奈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亲自向谭彦行礼致歉,说道:“还请公子原谅,刚才那孩子是我的顽弟,昨日就是他趁公子没有察觉到,给公子下了毒。”
谭彦一听,心想果真如此,但他究竟是何时中毒的,又是如何被下的毒,他竟毫无察觉,于是便努力地张开口,想要询问个清楚。
青悠见谭彦艰难地活动嘴巴,于是示意让他先别动,自己从桌案的茶壶里倒出一杯清茶,递给了谭彦。
喝过茶水的谭彦,顿时感觉面部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想必那不是普通的茶水,于是便说道:“多谢青悠姑娘,只是,我是如何中的毒,为何毫无察觉?”。
“家师既擅长治病救人,又擅长制毒,我跟随家师习医,可顽弟太过顽皮,只对毒药感兴趣,昨日用在公子身上的毒,无色无味,散发于空气中,加之公子运功御剑,加速了毒药的药效,还好他用的量不大,不然以我浅薄的医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是我管教不严,还望公子不要责怪于他”,青悠一脸歉意地向谭彦解释到。
谭彦听闻后,说:“不会,如此精湛地技法,在下惊叹佩服都来不及,怎会责怪于他。”
青悠听后微微笑了一下,说:“公子宽宏大量,青悠代顽弟谢过公子了,只是公子体内的毒,彻底解去还需一段时间,这期间还望公子不弃,在此陋室中安心休养,等公子身上的毒,解的差不多了,我便随同公子回去”。
说完后,青悠便让谭彦先休息,自己去准备点吃食,随后便离开了。
谭彦本想询问一下,他们如今身处何地,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目送青悠离开了房间。
青悠离开后,谭彦透过床前的小窗看到屋外景色宜人。
太阳已然偏西,但屋外却云雾缭绕,远去的景色若影若现,宛如仙境一般,他不禁思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窗外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谭彦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凝聚在那颗圆圆地脑袋上。
正是青悠的弟弟,只见他嘟着嘴对谭彦说:“我叫毒毒,你叫什么呀?”。
谭彦听到毒毒两个字,不禁额头一黑,这个名字和他还真配,于是便回复道:“在下谭彦”。
毒毒听到谭彦的名字后,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一脸童真欢喜地对他说:“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好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呀?”。
谭彦看到他一脸童真的模样,天真烂漫,丝毫与那些恐怖的毒药联系不到一块去,不禁额头又是一黑,说道:“可是你姐姐,让我在这里好好休息”。
听到谭彦回复的毒毒,一脸的委屈失落,原本就嘟起来的小嘴噘地更高了,就差两个大眼睛里,滑落豆子那么大的泪珠。
只见他转过身,失落地坐在窗下。
谭彦脑门又是一黑,心中生出一股罪恶感,好像自己破灭了一个孩子的梦想般,于是只好解释到:“可是我现在也动不了,没办法走动”。
谭彦刚说完,那颗圆滚滚地脑袋又冒了出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雪白地药丸递给谭彦,说:“吃了它”。
谭彦看到那颗递到眼前的药丸,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这不会又是什么毒丸吧
毒毒见他一脸嫌弃,于是说:“吃吧,没毒”。
吃过药丸的谭彦,片刻之后便可以下床移动,他不禁心中惊叹,走在路上的他,看到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面的毒毒,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既然你有解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
那毒毒也不回头,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呀”,谭彦听闻,脑门再次一黑,心想着,就目前的情况,你才更像是坏人吧。
过了一会儿,毒毒转过身来,对谭彦说:“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对你下毒?”。
谭彦心中不禁苦笑一番,想着就他这熊样子,不就想对谁下就对谁下,还需要理由吗,于是他说道:“为什么呀?”。
毒毒轻蔑地亨了一声,说:“荒山野岭的,就你和我姐姐两个人,不毒你毒谁”。
谭彦哑口无言,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孩子可爱了几分。
可接下来他听到的话,让他脑门上的黑丝又加重了几分,果然,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只见毒毒说道:“不止下毒,那些黑虎豹也是我赶过去的”。
心中无语的谭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接下来两个人,便毫无交流地沿着一条山石路,走到了一个湖泊旁边。
湖面上云烟袅袅,湖水碧绿如玉,偶尔有银色的鱼儿跃出湖面,波光粼粼,湖岸边生长着高大的乔木。
那些乔木的叶子已然变成红色,随风飘落,散落一地,仿佛一块火红色的地毯一样。
湖面与山林,犹如一颗碧玉镶缀在一件红色的华衣上一般,立身于湖边的他是如此的渺小。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的林子里找些野果给你吃”,毒毒说完便飞奔着离开了湖边,只余谭彦一个人留在湖边,看着远去的毒毒,谭彦便索性继续欣赏起眼前的景色。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毒毒回来。
远处的太阳即将没入山头了,谭彦便向毒毒离开的地方走去,四下里寻找他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到他。
此时谭彦还发现了另外一个,让自己棘手的问题,他怎么也想不起,他和毒毒是如何来到此处,额头又黑了一分,果然,这个小鬼没安好心,又被他给捉弄了。
无奈,谭彦只好一边找毒毒,一边找回去的路。
就在他穿过一小丛树林后,他似乎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仿佛在风声中,在树叶翻动的声音中。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谭彦感到,那声音似乎能让人感知到对方的喜怒哀乐,或者说,他感知到的不是对方的喜怒哀乐,而是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笑声如同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一个人,心中所有情感的钥匙。
不知不觉中,他跟随着那个笑声,走上了湖对岸的一个山坡。
透过红色树叶的间隙,谭彦看到,湖对岸的山崖上,有一个巨大的古树。
古树扎根在山崖上,将繁茂的树枝伸向崖外,火红色的树冠下,悬吊着一个藤蔓做成的秋千,而那个秋千上,坐着一位女子,风荡着秋千,她荡在风中。
那姑娘坐在秋千上,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背对着他,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谭彦听到,风在耳畔低鸣,整个山谷的树叶都在翻飞,可她的笑声却清晰无比。
坐在秋千上的他,被风吹拂起衣裙,而她的身边,是如蝴蝶般不断飞舞飘落的树叶。
西沉的落日洒下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半边天空染成了红色。
那个姑娘是谁,她是人间的女子吗?
谭彦感到,为何明明看到了她,他的眼睛里是她飘荡着的身影,可为何,他无法相信,她就在不远处,就在她的眼前,仿佛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一片湖,而是一生一世。
忽然,他身后的山林里,飞出数不尽的飞鸟,向着湖的那边飞去,向着那位姑娘飞去,谭彦看到,秋千上的姑娘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她轻轻抬起自己的玉臂,在空中微微摇动了一下,那碧绿色的湖泊便沸腾了,潮起连天,向他席卷而来。
落下的湖水,将他卷起冲向身后的山林,他看到,水幔之后的她,脚尖轻点,离开了秋千,飞向了那片落日的余晖,消失在了赤红色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