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与佞臣》西窗微语

9、第九章

　　晴贵人跪在地上，心中仍旧是一片茫然，宫女嬷嬷们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略过，未曾看过她一眼。
　　皇上立在内室门前，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开口。

　　晴贵人仔细回想了今日的一番场景，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她的确给冉如青带去了自己宫里厨子做的小糕点，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在那些糕点里面动手脚！
　　即便她不希望冉如青生下来这个孩子，可是她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啊！

　　皇上越沉默，她便越心慌，她膝行两步上前，磕了几个头，道：“皇上明察，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然而皇上只是回过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毫无感情。
　　就在这时，几位太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臣等无能，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连忙上前，拽住为首太医的衣领，沉声问道：“朕问你，静嫔怎么了？”
　　那太医正是冉如青怀四皇子之时就照顾在她身侧的刘太医，冉如青格外信任他，所以皇上对他也十分器重，现如今他正跟在太医正身边，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他会是下一任的医正。

　　刘太医颤抖着手，哆哆嗦嗦道：“回皇上，静嫔娘娘腹中的孩子……没了。而且……而且……”
　　皇上的手骤然一松，厉声道：“而且什么？！”
　　刘太医瘫倒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而且，娘娘身子受损，以后……怕是都不能再有孕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就连一旁的晴贵人都愣了一瞬。

　　她本来做好的最严重的打算，就是冉如青这一胎会保不住，可她却没有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她竟然直接不能生育了！
　　虽然她已经有了四皇子傍身，但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不希望自己多子多福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是现在，冉如青却只能依靠四皇子了。

　　晴贵人瘫倒在地，心绪复杂，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

　　猛然间，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晴贵人身子一抖，默默朝后移了两下。
　　她知道，皇上此刻正在怒气当中，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不会信的。

　　皇上怀疑是她送过去的糕点让冉如青小产，那就让太医去查验好了！反正她行得正做得直，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只要太医一查，就定能还她清白。

　　她仰起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内室里有人走出来，门一敞开，那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直让她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冉如青虚弱地靠在长青的身上，明明天气不算冷，可她的身上却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她面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净，见到皇上之后，便弯下膝盖想要跪下来，皇上自然是连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冉如青却不肯起身，直接就着跪坐的姿势，双手紧紧攥着皇上的衣袖，哭泣道：“皇上，求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晴贵人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放大，果然就见到冉如青转了目光，伸手指向她，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臣妾只是吃了一块晴贵人带过来的糕点，竟被害的终身无法生育！”
　　她嗓音嘶哑，字字泣血：“我知道，当初我在姐姐宫里做宫女的时候就一直不得姐姐喜爱，如今位分越过姐姐，姐姐对我有恨我也能理解。可是！”她喘了一口气，眼眶通红，“可是，姐姐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你对我不满意，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你也是女人，怎么能忍心下这么狠的手？”

　　晴贵人跌坐在地上，面对冉如青的这一番质问，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低低呢喃着：“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良久，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双眼一亮，说道：“糕点！可以让太医查查臣妾带去的糕点！臣妾绝对没有动手脚啊！”

　　冉如青冷笑一声，扭头朝着长青使了个脸色。
　　长青像是早有准备，没过多久便将那盘糕点端了上来。

　　那糕点原来是被人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被冉如青拿走一块，便像是花瓣被人摘下去了一块，如今看起来依旧秀色可餐，只是落在众人眼中，却好似变成了一把血色的刀。

　　刘太医拿起一块糕点，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又轻轻捻开一小块，甜腻腻的味道顿时散发出来，在他身旁，别的太医也都凑过来，先是闻了闻，再捻过去一小块到自己手指尖细细端详。
　　更有一人竟直接将那一小块碎渣送到自己嘴边尝了尝。

　　“这味道……”那尝过的太医皱着眉头，有些迟疑。

　　“是红花。”刘太医声音冷静，补充了他的话。
　　他恭敬地向皇上和冉如青行了一礼，道：“回皇上、娘娘，这糕点里面含有大量的红花，别说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就算是普通体键的女子吃了，只怕也会导致不孕。”

　　一直在等待着真相的晴贵人自然不相信，她愣了一瞬之后突然大声喊道：“不是我！皇上！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可皇上只是冷眼瞧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反倒是冉如青在一旁默默开了口：“姐姐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叫那厨子过来问一问不就好了？”

　　晴贵人本以为自己又抓住了一丝希望，可谁知道那厨子过来以后，竟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是贵人给小人拿来了那一包红花，贵人只说那是用来染色的，而且味道有些淡，要小人放的越多越好。”

　　皇上听了这话之后，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搜宫，果不其然地在她房中的暗格里找到了大量的红花。
　　如今是人证物证聚在，晴贵人再也无法狡辩，皇上一声令下，便有侍卫上前，要将她押至冷宫，等候发落。

　　晴贵人惨白着一张脸，却再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若是方才她还存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她早就看清楚了。
　　这就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只为她而来的局，不管她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不过……

　　在被拉走的时候，她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冉如青。
　　她却是没想到，冉如青居然会对自己那么狠。
　　宁愿豁出自己的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也要扳倒她。

　　她何德何能，竟值得冉如青用这种手段对付？

　　晴贵人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盯着她的脸，恶狠狠道：“冉如青，你做出这种事，就不怕夜里，自己孩子的冤魂来入梦吗！”
　　冉如青没有回答她，她被皇上抱在怀里，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几名侍卫得令，很快便将疯疯癫癫的晴贵人拉了出去。

　　他温柔地替冉如青拉好大氅领子处的系带，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内室放到了床上。
　　内室里面虽然已被下人打扫干净，可那浓重的血腥味还是久久未曾散去。
　　皇上依旧面不改色，将她额间的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爱妃好好休息，朕在这里陪着你。”

　　冉如青闭上眼，道：“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朝。”
　　皇上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冉如青坚持要他离开，他念着冉如青身子虚弱，不忍拂了她的意，再三叮嘱过长青好好照顾她之后，便带着一干太监和宫女离开了。

　　冉如青小产以及晴贵人被废一事，在第二日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六宫。她小产是在赏花宴上，诸位嫔妃都看见了的，所以消息能够传的这么快，倒也不算稀奇。

　　可令人不解的是，第二天，城中的百姓竟然也知晓了这件事。
　　原本只是皇帝的家事，可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了味。
　　那些百姓不知道冉如青小产是被晴贵人陷害，到了他们口中，就变成了皇上遣散灾民，受到了天谴，所以老天才会降下惩罚，收走了他的孩子，还让他的妃子再也不能有孕。

　　这个流言在城中百姓之间流传甚广，又经由暗探，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对此却丝毫不在意，他只当是那些灾民还有不甘心的，偷偷混进了城，借此机会散播谣言，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足为惧。

　　而冉如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喝药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她这一次受到的伤着实不轻，每日里喝的药都快赶上她平日里喝的水了。
　　她将碗中剩余的药液一饮而尽，对着候在一旁的长青问道：“晴贵人怎么样了？”

　　长青接过空药碗，仔细地用帕子将她唇角擦净，这才回答道：“回娘娘，听说晴贵人成日都在冷宫里唱歌，像是疯了一样。”

　　晴贵人会这样，倒也在意料之中。
　　一个天之骄女，转眼间沦为失宠的庶人，这换做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据说晴贵人的父亲知晓此事以后，特意在朝堂之上替她求情，竟直接被皇上贬了职。

　　想必这件事情，早已有好事之人传到了晴贵人的耳朵里，对她必定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冉如青掀开被子，拿起一件大氅披在身上。
　　“随我去看看她。”

　　她身子虚弱，一脚在地上没踩稳，险些就要摔倒，长青连忙一把上前将她扶住，道：“娘娘，您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冉如青却不听她的，径直坐到了梳妆台前，道：“为我梳妆。”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依旧坚定。长青透过铜镜与她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于是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替她梳妆。

　　冉如青躺在床上几天，脸上分毫血色都没有，长青仔细地替她铺上胭脂，用的口脂也都是最艳丽的颜色。
　　半个钟头的功夫下来，冉如青已被她打扮得同往常一样，看不出一点病气。
　　她将自己的手搭在长青的腕上，由她搀扶着，一点一点朝冷宫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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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地处偏僻，冉如青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处略显破败的宫墙。
　　走的近了，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几声不成调的曲子，还似乎能够听到打闹声。

　　长青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娘娘，这里面住着好些个犯了错的嫔妃，疯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还是回去吧，不然万一有谁冲撞了您可怎么办？”
　　冉如青摇摇头，继续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走进冷宫，冉如青骤然一惊。
　　那里面的地方不算大，可是却三三两两的围了不少人，都是些披头散发，形容疯癫的女子，身上的一副也都破破烂烂，难以想象在来这里之前，她们是怎样的风光。

　　冉如青环视一周，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晴贵人的身影。
　　她身上的衣服倒还算整洁，发髻也扎的一丝不苟，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面不知唱着什么。
　　这样看来，她倒完全不像冉如青想的那样憔悴。

　　冉如青搀着长青的手臂，缓步向前，站在她面前。
　　晴贵人见到她的身影，嘴里唱的歌停了下来，冷眼望着她，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冉如青向长青使了个眼色，长青便很自觉的退到一边，给她们二人留出来一个位子。
　　她上前两步，凑到晴贵人耳边，轻声道：“我是来让你死个明白的。”
　　迎着晴贵人愤怒的眼神，她的嘴角扯出来一个笑：“你可还记得，季语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