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与佞臣》西窗微语

10、第十章

　　季语兰，是冉如青当年在宫里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她，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
　　她们二人年纪相仿，等到出宫也会互相有个照应。冉如青想要的不多，她知道自己出宫之后年纪大了，或许找不到好人家，但没关系，有语兰陪着她，她们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可以过。

　　可惜，语兰死了。
　　死在了晴贵人手中。
　　死在了后宫的争斗里。

　　晴贵人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是说那个小宫女？”

　　她冷笑一声：“没错，她是我害的，怎么，你大费周章的搞了这么一出，就是为她报仇吗？”

　　冉如青虽然一早就知道真相，但是听见她亲口承认，心中难免还是刺痛了一下。
　　她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为什么？语兰从来都没有招惹过你！”

　　晴贵人毫不在意：“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找个替死鬼，以求自保罢了。”
　　她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是说，你真以为那件事情是我做的？”

　　冉如青后退一步，脸上的神色平静了些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瑶妃的孩子早夭，所有证据都指向语兰，皇上大怒，根本就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叫人将她拉出去斩首。
　　可语兰是晴贵人宫里的，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来的胆子害皇子呢？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就是被人陷害。
　　但当时晴贵人正得宠，皇上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不愿意再细查，将语兰处置之后，便算是给了瑶妃一个交代，晴贵人身为主子，管教不利，也只是被罚了两个月的月俸，禁足了两月。

　　后来冉如青才知道，三皇子夭折一事，与晴贵人脱不了干系，当初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语兰，就是她一早设计好，来为自己开罪的。
　　她答应傅寻进宫，做了这些事，所求的无非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晴贵人也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以报语兰冤死之仇。

　　晴贵人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她斜睨了冉如青一眼，嘲讽道：“你的好姐妹是被冤枉的，难道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吗？纵然我再不喜欢她，不喜欢三皇子，我也绝对没有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只道我设计冤枉了你的姐妹，你可知，我也是被人冤枉的？若我不出手，那死的人就只会是我。”

　　她看着冉如青，像是在看一条濒死的鱼，面上竟带了几分怜悯之色。
　　“你还不知道是谁害了三皇子吧？那我便告诉你，害了三皇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母瑶妃！”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冉如青自然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瑶妃是三皇子的生母，虎毒尚且不食子，瑶妃怎么可能会害死三皇子？
　　这后宫里有多少女人求子不得？瑶妃生下这个孩子，只会对她有利而无害，她就是再想不开，也不会对孩子下手。
　　晴贵人怕是脑子糊涂了，才想最后诬蔑瑶妃一把。

　　她紧紧盯着晴贵人的眼睛，想要揪出一丝破绽来，可是晴贵人却丝毫没有回避，坦坦荡荡地迎着她的视线。
　　半晌，她嗤笑一声，道：“三皇子先天不足，本就是早死的命，瑶妃心狠，哪怕是在最后，也要用自己孩子的命给她铺路。”
　　“可她却没想到，她本意是陷害我，最后皇上对我却并未追究。这就是她的报应！”

　　冉如青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她盯着晴贵人，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所谓的真相。

　　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岂不是瑶妃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她挑起了这一切的开端，语兰也不会被晴贵人拿来当替死鬼。

　　这绝对不会是真的！

　　晴贵人像是看穿了冉如青心中所想的，她压低了声线，如恶魔低语一般轻声道：“不然你以为，谋害皇子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会简简单单的处置个小宫女就算了事？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瑶妃痛失爱子，皇上为什么从来都不去探望她？只是因为皇上什么都知道，碍于瑶妃的母家，所以才装作不知。你若不信，尽管去查好了。纵然瑶妃把身边知晓真相的都默不作声的给除掉了，但只要你有心，总能找到漏网之鱼。”
　　“冉如青，你恨错了人。”

　　晴贵人上前两步，接着道：“你能用孩子来陷害我，心狠程度倒和当初的瑶妃不相上下。但就此再也不能生育，想必也是你没有料到的吧？”
　　“我倒要劝你仔细想想，与你合谋害我之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话音落下，她后退几步，看着冉如青面上血色尽失，随后朝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长青上前扶住冉如青的身子，关切地问了几句。
　　冉如青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看晴贵人，低声道：“回去吧。”

　　她转过身，才迈开步子没多久，却被晴贵人叫住。
　　“冉如青，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那个替死鬼，并不是我一开始的人选。”

　　-

　　回到宫里，冉如青遣散了内室的所有宫女，自己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将那块被她珍藏的玉佩拿了出来。
　　当时，傅寻把这块玉佩交给她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只要这块玉佩还在她手上一天，那么她想要的，他就会尽全力成全。

　　她慢慢将掌心收拢，感受玉佩的边角带给她的丝丝缕缕的钝痛。

　　晴贵人说的事情，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罢了。

　　她怎么会猜不到，用小产来陷害晴贵人这件事，是傅寻一早就和她计划好的，药也是他派人准备的。
　　她从来就没有怀孕，那药也只不过是会让她流点血而已，根本就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她完全信任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块藏了药的糕点吃下去。

　　可结果呢？
　　冉如青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摔倒桌子上。
　　傅寻可真是没有辜负她对他的信任啊！

　　冉如青大抵也能猜得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从来都是最多疑的一个人，除了自己，谁也不肯相信。
　　如今四皇子深受皇帝宠爱，朝中早就有人开始暗暗站队。

　　他的心里，只能容得下四皇子一个人，哪怕她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他也依旧会怀疑。
　　所以，能够让他放心的唯一办法，就是她从此再也无法生育，再也无法生出一个带有皇上血脉的孩子，来威胁到四皇子的地位。

　　傅寻这一步棋，走的可真是妙极了。

　　冉如青的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真是可笑，她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谁呢？

　　她的目光凝视着虚空，心中逐渐有了个决定。

　　-

　　皇上虽然已经派傅寻遣送灾民回京，可是京城里的流言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到处都有人在传，说皇上此举触怒了上天，所以才会被降下天罚，夺了孩子，只怕以后也不会再有子孙福气了。

　　皇上原本还不甚在意，可是当流言越来越严重，他终于有些愤怒起来。
　　妄议皇家之事，若真计较起来那可是砍头的大罪，那些百姓们不过仗着他找不到流言的始作俑者，所以才传的越发肆无忌惮。

　　“朕不是已经让傅寻护送那些灾民出京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些流言？是不是还有灾民躲在京城里？”

　　下首的白大人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道：“回皇上，臣早就派人去查过了，可是京中并未见到有流民模样的人……”
　　皇上猛地将手里的折子摔倒地上，怒吼道：“既然没有，那流言是从何而来！”

　　在他看来，那些无理的流言自然都是灾民们散播的，他们不愿意回去，所以才会四处散播谣言诋毁皇室。
　　可傅寻早就带着灾民们出京了，如果没有灾民偷偷藏在京城里，那流言又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李公公尖细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静妃娘娘来了。”

　　皇上面色稍霁，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白大人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记得再接着查。查到之后带到朕面前，朕一定要严惩不贷！”
　　白大人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冉如青手中端着一个瓷碗，慢悠悠地朝这边走过来。
　　前几天，皇上下旨晋她为妃，说是为了宽慰她的丧子之痛。
　　后宫众人自然是又艳羡又嫉妒，而这个消息落到朝臣们耳中，就是三皇子离那个位子又近了一步。

　　人人都心怀鬼胎，但面上却分毫不显。

　　冉如青走到皇上面前，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瓷碗放到他桌上，随后便开始替他收拾散落在一旁的奏折。
　　皇上一把握住她的手，道：“爱妃身子可好些了？”

　　冉如青缓缓转动手腕，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轻声道：“回皇上，好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瓷碗上，“皇上，臣妾给您熬了参鸡汤，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皇上的目光便落到那瓷碗上，他轻笑一声，将碗端起来，笑道：“那朕便尝尝。”
　　谁知就在他将勺子递到嘴边的时候，冉如青却突然伸手，一把将勺子打掉。

　　皇上惊愕地望过去，之间她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皇上，臣妾有罪，请皇上赐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