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与佞臣》西窗微语

8、第八章

　　冉如青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几年之前，她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是绝对没有任何野心的，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早早熬到出宫的年纪，然后跟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盘个宅子，做点小活计养活自己。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蹚进后宫的这趟浑水里，她在晴贵人身边做事时，是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的，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有多狠，她老早就见识过了。

　　如果不是傅寻一直在她身后默默相助，单凭冉如青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对付的过来那些“虎豹豺狼”的。
　　然而，她想要的并不是盛宠，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

　　她想要的，唯有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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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最近很是烦闷。
　　前不久，岭南又发生了水患，水患这种事基本上是年年都有发生，他每次都是拨点银子了事，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可今年却不知怎么，雨季格外的长，大水将堤坝冲垮，淹没了百姓们的房子，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无家可归，只好千里迢迢徒步来到京城，希望能寻求一个归宿。

　　可京城一共就只有那么点地，住的还都是达官显贵人家，若是叫那些灾民们一窝蜂地都进来了，难免会对治安造成一定的影响。更何况他每年都拨了那么多的银子出去，国库早就空虚了，根本就拨不出多余的银两来赈灾。
　　在这件事情之上，反倒是以往最让他头疼的傅寻和他持相同意见。

　　他们都认为，不应该放流民进来，且不说国库里的银两本就不够，就算是全拿出来也只能救济一小部分灾民，与其让灾民们互相争抢，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事都不做。
　　更何况，据官兵回报，那些灾民里面还有不少是生了重病的，这若是将病带到了京城里，难保不会传到皇宫里来。

　　所以，应对那些灾民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将他们送回岭南，他们人多，到时候齐心协力再将堤坝修好，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何须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里来？

　　皇上的想法虽好，可是大臣们竟有半数都认为不妥，每天一个又一个的折子上来，直气得他脑袋都疼了。
　　难得有一次，傅寻和他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可别的大臣竟又开始反对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君主当的还真的窝囊极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想到冉如青。
　　不管旁人是怎么说的，她永远都会和他站在一个阵营，哪怕他做得不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皇上心里贪念着冉如青的温柔，去她宫里的次数就越发多了起来。

　　这一日，他照常在下了早朝之后，憋着一肚子气准备去找她好好求个安慰，谁知去了她宫里，却见大门紧闭，走进去之后，更是一个下人都没见着。
　　李公公瞥见他不善的脸色，很是有眼见地上前两步，尖声喝到：“皇上驾到——”

　　后院里这才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行过礼之后，便仓皇请罪。

　　皇上正欲发问，冉如青却搀着长青的手走了出来，她笑着让那宫女下去，亲自走过来解释道：“皇上不要怪罪她们，是臣妾让她们到后院去歇着的。”
　　她自然地挽过皇上的手臂，一边带着他朝内室走，一边道：“皇上来的正巧，臣妾有一件喜事要说与皇上听呢。”

　　皇上一听便起了兴致：“哦？是什么喜事？”

　　冉如青领着他进了内室，又挥手遣散了宫女，这才缓缓带着皇上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道：“臣妾有喜了。”
　　她这话说的直白，皇上没有丝毫准备，愣在原地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缓了过来。

　　“你说，你有喜了？”

　　不怪皇上惊讶，在四皇子生下来之后不久，皇上便动了再生一个的念头，他想，自己已经和冉如青有了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一个女儿，那就更好不过了。
　　只可惜，不管她喝了多少有助于怀孕的药，却迟迟都没有听到好消息，久而久之，皇上便也淡了这个念头。

　　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四皇子，至于小公主，那就随缘吧。
　　本来过了这些年，皇上也不怎么报希望了，谁知今日冉如青却突然告诉他，自己又怀孕了，叫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皇上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道：“爱妃可真是又给了朕一个惊喜！”
　　原本这两日他因为朝堂的事情焦头烂额，心情已然跌到了谷底，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冉如青告诉了他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禁止难民进城的心就越发坚定了起来。
　　若是那些灾民们在京城里闹事，冲撞了冉如青，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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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最终还是没有顾及大臣们的劝阻，派傅寻出面将那些灾民遣回去，傅寻自然是一口就应下了，不日便开始准备启程。
　　此消息一出，京城之人虽然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碍于自己还在天子脚下，终归是没有说些什么。

　　可是还在城外等候着的那些个灾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便全部都按捺不住了。
　　他们千里迢迢徒步走过来，就是为了寻求一个居所。他们不敢奢望能在京城里有一席之地，哪怕是在城外面给他们搭几个帐子，白日里能让他们进城去用自己的劳动换点吃的，他们便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可谁知道皇上不仅不许他们驻扎在城外，甚至还要把他们撵回岭南。
　　可他们在岭南的房子早就被大水给冲跑了！若是他们在岭南能有一席之地，又何须这么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呢？

　　难道京城里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他们岭南来的就不是了吗？灾民们反对的声音不断传回宫里，可皇上却毫不关心，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便是冉如青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她的孩子安然无恙，那么他就算背负再多的骂名，也心甘情愿。

　　纵然朝中内外反对的声音不断，但皇上依旧我行我素，不肯更改旨意，甚至有老臣私下里见了冉如青，希望她能够在皇上跟前说些好话，让他收回成意。

　　说来也可笑，那老臣正是以往最不待见冉如青的几位朝臣之一，他们觉得冉如青狐媚惑主，有损国本，不止一次在朝中弹劾她，要皇上废了她。
　　可结果呢？皇上不仅没有废了她，反而给了她无上的荣宠，到如今，他们竟还要反过来求她去“魅惑”君主，去改变他的旨意。

　　冉如青对此只是一笑置之，毫不在意道：“大人从前说我狐媚惑主，净在皇上面前吹耳边风，怎么如今到了大人口中，就成了为国为民了？”

　　那老臣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他还欲再言，冉如青却直接打断：“大人请回吧，皇上是有自己的决策的，不管我怎么劝，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与其过来找我，大人不如结合几位同僚在朝中一道上奏。”

　　看冉如青的神色不似玩笑，那老臣也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他冷笑一声，收起面上强装出来的恭敬神色，指着她骂道：“你这妖女！想来定是你在皇上耳边进了谗言，所以皇上才会不听我等的意见，执意要将灾民遣散出京！”
　　冉如青看见他瞬间变脸，没有半分惊讶，对于他口中的骂声，也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好脾气地冲他笑了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大人慢走。”

　　那老臣骂骂咧咧的离开，冉如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来。
　　他们那些朝臣倒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可是在她看来，却都是些假模假样的伪君子罢了。

　　这不，今日她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便又被打成了妖妃，她不难猜到，若是方才她答应了那人的请求，只怕他现在还要忍着恶心来给自己道谢呢吧。

　　冉如青从来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她一向是最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如今这个局面，早就在她的预料当中，现在只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皇上要如何处置灾民，对于后宫的这些嫔妃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关心的事情。
　　与这件事情相比，她们更关心的，还是冉如青肚子里的孩子。

　　冉如青这一次怀孕，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执意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说，所以当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昭告了六宫，还给了她以往的特许，准她不用到皇后宫里去请安。

　　这个消息一出，后宫的众人们又开始偷偷咬手帕了。
　　要知道，在这四年里，后宫再没有人生下皇子公主，虽说皇上偶尔也会宠幸宠幸别的妃子，但她们就是没有消息。

　　眼看着冉如青在这四年里依旧荣宠不断，甚至又一次抢在众人前头怀了孕，她们怎么能不恨。
　　但除了在自己宫里悄悄扎小人诅咒，她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因为皇上对冉如青保护的实在是太周到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她们都没有能够下手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冉如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丝毫没有上一次怀孕时候的小心谨慎，竟然还主动发起了一场赏花宴。
　　来参加宴会的嫔妃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目光时不时地从冉如青的肚子处略过，冉如青察觉到，也只是笑而不语。

　　虽说这一场宴会是由她来主办，但皇后的位分比她要高，所以仍旧坐在主位，她身为嫔，就只能坐在下首和晴贵人挨在一起。
　　晴贵人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瞄了一眼，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悦，向自己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上前来将自己手中捧着的盒子递了上来。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赏花宴，但场面还是要有的，前来的嫔妃们都带了大大小小的礼物，晴贵人带过来的，是做成各种花瓣模样的小糕点，倒正符合了赏花宴的主题。

　　“说起来，这厨子还是当初皇上赐给我，生怕我想家。他做的东西有我家乡的味道，与京城做的糕点味道有些不同，妹妹就尝个鲜吧。”

　　哪怕是给冉如青送礼，她仍旧不忘记暗搓搓秀一把，冉如青只当没有听见她话中的意思，笑着叫长青替她收下，甚至还直接拿起来一块尝了尝。

　　“姐姐家乡的糕点果然不错，味道比京城的好多了。”

　　晴贵人淡笑一声，没有回答。

　　众人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便直接进入了宴会的主题——赏花。

　　虽说现在百花盛开，美轮美奂，但众人的心思却都不在花上，一个个的都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花瓣，无人知晓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晴贵人素手掐下来一枝花，懒懒地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来。
　　跟在她身边的月贵人皱了皱眉，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默默退到了一旁去。

　　晴贵人只当自己手里的花就是冉如青，她恨不得她就想这朵花一样，被她捏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凋零。
　　她眼中神色愈发阴狠，又用力地掐下来一片花瓣，正当她准备将这只剩下花蕊的花狠狠踩在地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回过头去看，便看见冉如青被一大群人围着，长青嘴里叽叽喳喳唤着太医，而在冉如青身下，一滩血迹蜿蜒流出，染红了地上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