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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近日,皇城内外,不管是后妃还是朝臣,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原因无他,皇上最近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突然起了病,原本只是咳嗽,后来便是高烧,再到如今,就是连早朝也停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诊断不出来是个什么病,只能先按着风寒来治,可是治了半月之久,也还是未曾见好。

      起先有人猜想,皇上或许是被流言给气到了,等到流言平息,兴许这病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谁知这么些天下来,那京城里的流言竟又出了个新花样。

      也不知皇上病重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传到老百姓的耳中,就成了皇上遣散灾民一事惹了天怒,不仅夺走了他的孩子,如今还要夺走他的气运。

      这话叫那些官员们听了,自然是不敢传回宫里头去的,只能暗自想办法试图压住流言。

      但众人心里却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猜想——
      皇上会不会挺不过这一劫?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是不是就要换一个人来坐了?

      皇上至今未立太子,虽说大皇子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分,但还是有人将心思放到了四皇子身上。
      皇后不得宠,瑶妃早就空有名位而无实权,皇上如今生病,却指定静妃单独伺候,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谁都不会信。

      立谁为太子,终究还是皇上说了算。皇后背后有娘家支撑,可静妃却不一样。
      她只是宫女出身,背后没有势力支撑,四皇子还小,若将来真是他继承大统,那静妃必定会需要人帮衬着把持朝政。
      这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若他们扶持对了人,从此便可一飞冲天。

      满朝大臣们心里转了数个念头,可到了皇上跟前,却依旧是满脸的关切。

      宫里的早朝一拖再拖,起先大臣们还可以到殿外将折子呈进去,隔个三五日的,还能收到回复,可是再后来,便连折子也不让递了。
      就在大臣们的猜忌到达最高峰时,宫里却突然传下来一道旨意。

      傅寻蛊惑灾民,散播谣言,意图不轨,即刻革去官职,打入牢狱等候发落。
      至于傅寻的父亲,那位已经致仕的傅大人,也一并受牵连入狱。

      这道旨意来的匆忙,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傅府就已经被皇上派去的人给查封了。
      满门富贵的傅府,倾覆的这样容易,都是众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傅大人虽然有权有势,但终究抵不过皇权,皇上一声令下,他自然是无力反抗的。

      满朝文武得到消息之后,皆是惊叹不已。
      皇上下令彻查流言一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那幕后之人根本就无从寻起,本以为他早就已经放弃了这件事,没想到却是一早就查出了真相,只等着时机到来呢。

      众臣这才明白了个中玄机,只怕皇上的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只是为了迷惑傅家人的双眼罢了。
      虽然阖宫上下都在感慨伴君如伴虎,但还是有傅家的党羽提出来质疑,质问皇上是如何得知,傅寻便是传播谣言的幕后黑手。

      皇上自然拿出来了他们想要的“证据”,正是之前那群灾民当中的为首之人。

      那人曾在皇上下旨将他们遣返回去的时候公然闹事,还被禁卫军捉起来过,只是皇上念在他是灾民所以放了他一马,谁知他竟然听信了小人的蛊惑,偷偷在京城找了个地方藏身,开始散播皇家谣言。
      若说此人的供词是被逼迫而来的,那他和傅寻之间来往的信件便更是铁证如山了。
      傅寻的字迹在满朝文武中是最特别的一种,只消一看便知是他的字,必定无法造假,所以信件一出,那些原本还在质疑的人瞬间就没了声。

      傅家党羽虽多,可树敌也不少,如今傅大人和傅寻下狱,落井下石之人不知有多少,各种腌臜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抖落了出来。真真假假,自然无人去查验,只一窝蜂的全安在他们头上。
      而此时,皇上那迁延半月之久的风寒也终于见了起色,在朝堂之上对傅家数罪并罚,直接判了个秋后处斩。

      傅家的倾覆,是多少人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情,至于从前傅家的党羽,自然早就看时机不对,琢磨着跑路了。

      冉如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四皇子练字,她面上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四皇子如今功课学得是越发的好了,至于大皇子,他在皇上发怒之后也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地去认了罪,可皇上却没有将他从前的夫子还给他,而是叫二皇子的夫子去教导他的功课。
      这一回,大皇子才是彻底的慌了,可无论他怎么请求,甚至亲自去向从前的夫子请罪,也都无济于事。

      三位皇子之中,只有大皇子能跟她的四皇子争一争,至于二皇子,他跟他那个生母一样,只想着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就好了,只恨不得化身成为隐形人才好,更别说参与夺嫡之争了。
      如今大皇子失势,那只有她的四皇子,才是最有机会继承正统的人。

      冉如青软了神色,轻轻揉了揉四皇子的头发。
      四皇子停下来自己的动作,乖乖地回过头望她:“娘亲。”

      冉如青便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笔,道:“累不累?若是累了就歇一会。”
      四皇子虽年少,却格外的懂事,从不会让她操心任何事,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太不称职。

      四皇子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自己又重新将笔拿了起来:“我不累,还有一点就写完了,等写完了我再休息。”
      冉如青笑着应了声好,没再打扰他。

      傍晚,冉如青手中提着食盒,去皇上的寝殿求见,谁知守在门口的李公公却将她给拦了下来。
      “娘娘请回吧,皇上的身子还是有些不适,已经早早就歇下了。”

      冉如青像是早就已经猜到,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和遗憾,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好。

      她默默转身离去,只是在回宫的岔路口处,却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其他的宫女太监,只带了长青一个人。长青看到她的动作,面上也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等冉如青到了目的地,她驾轻就熟地从包里拿出来几块银子递给守卫,没有说话,只是使了个眼色。

      那守卫掂量了几下自己手中银子的分量,点了点头,道:“不可耽误太久,最多只能一炷香的功夫。”

      冉如青点头,拢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毫不犹豫地迈入了正门。
      牢狱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阴暗森冷,她一路走来,各个牢房里的人看到她,都是一副惊奇的模样,有的胆大包天之人,竟还冲着她吹起了口哨。
      冉如青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越往里走,关押着的犯人就越少,直到她走到长廊的最末尾,才看到角落里卧着的一个人影。

      那人身上没有穿囚服,依旧是富家子弟的打扮,只不过那衣裳如今早就已经被血液浸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的头发披散着,几缕碎发黏在面颊处,遮住了他的样貌。

      冉如青冷眼瞧着,将自己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牢门外面,慢悠悠地将食盒的盖子掀开,里头饭菜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她将饭菜一个接一个地摆好,轻声道:“小傅大人,受苦了。”

      那身影终于动了动,半晌,一声嗤笑响起,傅寻终于抬起了头,双眼直视着她。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面上还是看不出半点身为阶下囚的狼狈。
      “娘娘好计谋。”

      许是受了刑的缘故,他的声音嘶哑,不复往日的清朗。

      “小傅大人过奖了。”冉如青把筷子摆在碗上,顺着牢门的缝隙将碗推了过去,“我这点手段,与你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傅寻的目光落在碗上,却并没有动作。冉如青倒也不急,慢悠悠接着道:“小傅大人教我如何使手段,如何对付后宫的嫔妃,如何争得皇上的恩宠,那些手段我都学会了,我现在拿来对付你,你觉得,我学得如何啊?”

      傅寻听了此话,唇角竟扯出一抹笑来:“甚好。”

      冉如青站起身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的恨意再也藏不住,“傅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是你,先背信弃义的。”
      当日,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看着身下涌出一团又一团的鲜血,那种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傅寻不愿意信任她,在她背后使小手段,风水轮流转,他此时又如何能怪得了她?

      冉如青话音落下,却见傅寻的脸上竟慢慢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他说:“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当初我费尽心思引你入局,果然是没有做错。”

      冉如青瞧着他,默默将自己原本想问的那些话悉数咽下。
      都这个时候了,她再追问那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

      她就一定要知道真相吗?
      或许那所谓的真相,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就这样吧,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就不要再撕碎过往的那些美好了。

      她将自己披风上的帽子重新戴好,面无表情道:“小傅大人尽管放心,四皇子,他会完成你的遗愿的。”
      话音落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一眼。

      -

      翌日,牢中便传来消息,傅寻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冉如青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毛笔落在宣纸上,洇开一片墨迹。

      她将宣纸揉成一团,准备丢到纸篓的时候,动作却突然顿住。
      良久,她重新将宣纸放在桌上,细细展平,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睡醒午觉之后,她又去看望皇上,这一次,李公公没有拦住她,而是恭恭敬敬地将她请了进去。
      皇上靠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折子在看,见她进来,将折子扣到被子上,道:“你来了。”

      冉如青没有回答他的话,端端正正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道:“请皇上降罪。”
      皇上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复杂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抬起手抵在唇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冉如青淡漠地看着他,道:“皇上的病还是未见好啊。”
      皇上终于停止了咳嗽,他瞪着冉如青,眸中好似有一把火,恨不得将她点燃。

      冉如青却自顾自地起了身,走过去在床脚边坐了下来,道:“看样子,皇上是无法治臣妾的罪了。”
      皇上眼中怒意更甚,直勾勾的盯着她:“你这个毒妇!”

      “臣妾不是早就告诉过皇上,有人要谋害您吗?”冉如青动作温柔地替他掖好了被角,道:“是您自己没有防范,才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朕待你不薄!”

      冉如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皇上待臣妾不薄?皇上看臣妾,究竟看的是谁?是你眼前之人,还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臣妾是冉如青,不是早就死了的许雁菱。”

      皇上大惊:“你如何知道……”
      冉如青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俯身到他耳边,笑得像地府里来勾人魂的妖精。
      “皇上不必再思念她了,因为皇上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

      -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的格外突然,那日本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阴雨连绵,难得出来这样好的太阳,就连皇上都罕见的上了早朝。
      众人只当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不安分的臣子已经畏罪自尽,从此不会有人再敢威胁皇室的地位。

      可是到了傍晚,宫中却突然传来噩耗,皇上吐血不止,太医院的太医轮番看了个遍,却都无能为力。

      皇上临死之前,都没有叫皇后看到最后一面,只叫静妃贴身侍候,与皇上驾崩的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皇上立四皇子为太子的遗诏。
      纵然皇后再不甘心,遗诏摆在面前,她绝不可能公然造反,只得拥立四皇子登基。

      四皇子如今年纪尚小,让他管理朝政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最终垂帘听政一事,就落到了冉如青的头上。
      朝臣们对此自然是不敢反对,他们最是精明,晓得见风使舵,皇上对冉如青言听计从,他们若是敢反对,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冉如青垂帘听政一事便迅速的定了下来,自那以后她的地位更是一跃千丈,成了皇宫里头实权最大的人。

      冉如青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依旧是长青,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论何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小宫女,冉如青吩咐她做的事情,她二话不说便会应下,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们,亦都以她为尊,无人敢忤逆。

      皇上长成到十五岁的时候,逐渐能够自己处理些朝政,在政事上与冉如青有不同意见之时,也会据理力争,嘴上毫不留情,听得一旁的公公都胆战心惊的。
      众人都以为冉如青垂帘听政了这么多年,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放出去的,哪怕皇上是她的亲子,她也只会让他做自己的傀儡。

      谁知冉如青却在那一年的除夕之宴上,亲手将自己所有的权利上交给了皇上,宣布从此不再听政。
      众臣一片哗然,可皇上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没有半分惊讶。

      于是在新年过后,冉如青终于做回了一个真正的太后,每日里除了养养花,便是喂喂鸟,日子过得平静又舒坦。

      这一日,连着阴了半月之久的天气终于好了起来,太阳悬挂在高空,檐上的积雪融化成雪水,滴滴答答坠落下来。
      冉如青难得起了兴致,要长青扶她去宫外的长廊走走。

      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长廊,宫女们正认真的打扫着积雪,看到冉如青过来,连忙战战兢兢的行礼。
      她们都是最末等的洒扫宫女,虽说在宫里当差,却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跟太后,今日能够见上一面,已是三生有幸。

      冉如青看着她们,突然想到十数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是这副模样,一脸的天真无邪,人善可欺。
      她被晴贵人惩罚一个人将这长廊的积雪全部清扫干净,是傅寻出现,救她与水火之间。
      那是一切的开端,是他们二人孽缘的起因。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思绪,让长青给那些宫女们派了赏,便接着朝前走。
      不知走到何处,她突然停了下来,静心听着从一墙之隔外传来的嘈杂之声。

      宫墙外便是老百姓的居所,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将自己的手贴在宫墙之上,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那她向往了许久的烟火气。

      曾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出宫去,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老百姓,可如今,她却要一辈子都困在宫墙之内了。
      她将手伸到自己怀中,拿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她满是不舍地轻轻摩挲了两下,随后一扬手,将那玉佩扔出了宫墙外。
      玉佩砸在积雪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娘娘!”长青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叫人到宫外去将那枚玉佩给捡回来。
      她侍奉冉如青多年,自然知道她有多宝贝那枚玉佩,可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

      冉如青攥着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既是扔掉的东西,便没有再捡回来的必要了。

      就让那些愚蠢和不堪的过往,随着那块玉佩一并消失吧。

      从今以后,她只是皇城里最尊贵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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