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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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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的时候苏和当然被江云承叫出来搞纪念那一套。
苏和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缩着脖子慢吞吞走到光秃秃的槐树下,吸着鼻子感觉冷风肆虐,这种天气把人叫出来,还精神百倍傻笑着等人约会的江云承简直毫无人性。
他满腹牢骚,哈着冷气对江云承说:“形式主义不可取。”
江云承一本正经反驳他:“生活要有仪式感。”
苏和原地蹦跶着取暖,颠的话音都断断续续的:“在家不一样跨年,出来没星星没雪花的看什么啊。”
“看我啊。”江云承厚着脸皮嘚瑟,帮苏和把已经扣到顶的领口又紧了紧,一直揣在兜里的两手很暖,托着苏和的两颊用拇指抹了把细嫩的皮肉,发觉苏和确实冻得够呛,又从兜里掏出口罩对着苏和的脸比划,试图把带子套上他的耳朵,嘴上也不闲着,“你想看星星和看雪?”
“我就随口一说——唔!你别……”苏和没躲过江云承的手,被口罩糊住了嘴,瞬间打在脸上的寒风就被一层布料隔绝开来,他嫌弃地抻着口罩边缘拉开一点缝隙,让声音更清晰的传出来,“你戴过的?好像有口水……”
“错觉。”江云承顶着一张正直脸,拨弄开苏和的手指,口罩又弹回去,堵住了苏和更多的挤兑。
苏和无奈,只能隔着口罩说话:“你到底为啥非出来?市里不让放烟花,真没什么可看的。”
“就是觉得这里见证了好几次我们交心……你给我点面子!”江云承说了一半就被苏和不客气的笑声打断,拦又拦不住,迫不得已去捂苏和的嘴,但口罩都戴上了,还能怎么捂,苏和闷闷的笑声隔着一层阻碍飘出来,听得江云承心痒痒,“别笑啦……”
他扯着苏和的手,用绵长的调子说着,似乎也不真的想阻拦他,视线已经落到苏和被遮住的嘴巴,但苏和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哈哈哈哈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超认真的样子就觉得特好玩。”苏和上气不接下气地吐槽,江云承又不会怪他,只跟自己生闷气。
苏和拍了拍男朋友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这反差挺可爱的,外表强悍内心细腻……哈哈哈哈!”
江云承木着脸,不明白怎么交往之后苏和某些恶劣的方面就变本加厉了,他盯着苏和离自己极近的侧脸,嘻嘻哈哈的笑声就在耳边撩拨着他的神经,大冬天的室外,江云承觉得自己蒸桑拿一样浑身燥热。
苏和似乎终于笑够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把倒计时的页面亮给江云承,只露出一半的脸也能从笑眯眯的眼睛看出他心情很好。
“来吧,给取消门禁的你看一下,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苏和换了个方向站着,和江云承并排肩并着肩,低垂着视线看这一年最后的几秒一格一格走过,昏黄路灯和暗色树影里,手机屏幕的微光打在他脸上,映着那双往复清明的眼睛。安静下来的时候,往日相遇相知的一幕幕纷至沓来,苏和从刚刚玩闹的心情跌入了更大的感触里——寥寥数月,拨云见日,是他来之不易的幸运。
思及此处,秒针即将结束旧的轮回,踏入新的时间,苏和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身边人,理所当然撞进了片刻不曾离开他的视线。
“江云承,新年快乐——”
江云承在苏和带着温润波光的眼睛望过来那一刻,就俯身偏头,轻轻拉开那片薄薄的口罩,飞快在恋人唇上印下一个浅淡却虔诚的亲吻,然后又一脸郑重地帮他把口罩整理好,最后才在苏和亮晶晶的眼神里站住不动。
“新年快乐。”江云承这才把应景的祝福语补上,还记得锦上添花,“新的一年会更喜欢你。”
苏和眨了眨眼,在江云承深情的目光里偏过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甚至没来得及揭开口罩,短促的声音被口罩挡住,显得颇为可爱。
“……”江云承好好的告白被无情打断,脸上顿时丧了八度。
苏和揉着鼻子,抱歉地看着他,哄小孩似的拍拍他脑袋。
“好啦,抱歉,喷嚏我也忍不住。”苏和讨好地说道,“我也会更喜欢你。”
“嗯。”江云承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肯看苏和,然后闷头拉着他就走,“回家,别感冒了。”
苏和顺从地跟着他走,歪头瞧了一眼,发现江云承的耳尖红扑扑的,约莫是羞的,但眉毛又拧着,大概是因为苏和的喷嚏后悔叫他出来挨冻。
两个人一前一后小跑着,慢慢追平,影子相携,秒针无声走过滴答滴答的旋律,冬夜漫漫,新岁来临。
元旦当天苏和又被江云承拉回家里吃饭,江恂又是踩着饭点进的门,看见苏和也不意外,甚至因为江云承近来的成绩对他的态度更亲和了一些,可见对有个人能分担督促江云承的任务感到很满意。
饭桌上依然没出现江烨衡的身影,江云承告诉苏和通常元旦自家老头子都是去乡下跟爹娘一起过的,忙的时候哪也不去,就快住在公司了。
苏和对此颇为讶异,虽说江爸爸大抵老当益壮,年过半百却还跟小年轻一样加班加点的老总可少见,明明大儿子已经能负责大部分家业了,何必还把自己弄得这样劳累。
“他那就是白手起家的后遗症。”江云承给出了解释,“工作的时候他才安心,我妈走以后就更拼了。”
苏和至今对江家的涉江国际都涉猎了多少业务没什么概念,而且按平时江云承的样子,估计他本人对自家老爸的身家都没太注意过,也不在乎。听闻江烨衡年轻的时候也不过穷小子一个,对比苏竟闻,苏和只觉得人和人的际遇果然千差万别,但人一辈子过成什么样,全凭自己的选择,怨天尤人最是无用。
元旦假期之后,苏和的课程早已结课,返校就是准备考试了,而学生们的关注点显然更多放在了寒假回家上。
大学春运车票难抢,向来都是提前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就盯着开票页面,一秒松懈都会错过余票,外地学生苦不堪言。
苏和作为本地学生就没有这个烦恼了,舍友头疼普快高铁没抢到只能看机票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看着书,考试周过得分外平和,高两届的学生考试不多更是提早离校,剩余的大一新生很多都是头一次长时间离家,早就归心似箭。
宿舍楼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多学生都已经拉着行李箱离开,苏和最后整理了一下床铺,也准备趁天黑前回家去。
张越居然也还没走,无所事事地歪在一边打手游。
苏和问了句:“你也不着急,几点的车啊?”
“早着呢,八点的,高铁站近,我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张越答道。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先回去了,寒假后见。”苏和整理完书包,见张越放下了手机,似乎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不由把脚步收了回来,“你有话说?”
“啊!没、没有……”张越大惊之下有点结巴,犹犹豫豫之后,还是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和,“……好吧,其实有。”
苏和往旁边斜了点身子,靠在上铺梯子上,道:“你说。”
“就是吧……”张越苦着张脸,很为难的样子,“嗐!我就直说了吧,你小学不是在我老家那边上的,毕业就搬走了,之前我跟我妈提起咱俩成了大学同学,她就说早些年你老家来人打听过你和你妈,然后最近不知道因为啥又联系上了,她就把你在这里上学的事提了一嘴,然后你老家的人说想见见你。”
张越一股脑说了一堆,最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不出声的苏和,见人的脸色很平静,却莫名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他咽了口唾沫,摸出一张纸条来,试着道:“我不太清楚你们自家人干嘛要外人帮着传话……但,你要不主动联系一下吧?”
张越其实不像嘴里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他就听大人说过不少苏和母子的闲话,但那个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也是这次因为巧合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苏和家里居然多年里风波不断,令人唏嘘不已。
但他又不傻,无仇无怨不会当面揭人老底,传话这事说实在的都不该他们外人插手,苏和不给他甩脸子是人家家教好。
“……我知道了,谢谢。”苏和最后说道,接过张越手里的纸条放进兜里,笑起来时好似刚刚的冷漠全是错觉,他又跟张越道了次别,一个人走出了人去楼空的宿舍,走出了偌大的校园。
想找他的大概是远在老家的姥姥姥爷,若是舅妈,不会用这么曲折的方式,恐怕他们之间也互相隐瞒猜忌着什么,但苏和并不关心,联系方式早就删除,这么多年也互相不闻不问,到这个时候再提出见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捏着那张染上自己体温的字条,上面记着一串电话号码,苏和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些,最终又松开,皱巴巴的纸条终归没有被丢进垃圾桶,但也没被拿出来,就那样留在厚重外套的口袋里,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大学寒假比高中放得早,苏和连着几天往乔颜那里跑的时候,江云承还在教室里刻苦读书,他这一学期的表现,简直石破天惊,传到十八中校长耳朵里,差点把他供起来,作弊风波澄清以后,亲自撤除了对江云承的通报批评,甚至重点表扬了他,还发了奖状。
江云承当时觉得奖状这玩意儿幼稚的不行,朋友圈发出去都丢人,但还是悄悄私发给了苏和,拒不承认自己在暗爽。
那之后十八中的老师可谓就指着江云承体验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还专门去对面一中借了几套魔鬼级别难度的卷子来给江云承测试,江云承当然用死亡射线表达了不满,但老师们为了教学荣誉不顾生命危险,顶着压力让他做完,然后得到一堆惨不忍睹的成绩。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把梦做太大,十八中负责江云承班级的任课老师们围桌开会,梦碎当场,决定期末考试暂时放弃给江云承单独出一套卷的计划。
最后当然是统考的卷子,江云承考得不错,简直堪称十八中壮举,曾经的十八中一霸以另外的方式出了名。
放假回家以后把成绩拿给家人看,外婆笑得快开了花,一个劲儿问江云承想吃什么要好好犒劳他,江恂居然激动的几乎话都说不清楚,江云承确信他这个在外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绝对差点感动到哭出来,不枉他拼了命地啃书。
“爸什么时候回来。”江云承状似不经意地问江恂。
“年前事多,回来直接得春节了,初二吧。”江恂清清嗓子,把丢人的情态收回来,试图挽回在弟弟面前的威严,“干嘛,想亲自跟爸说成绩啊?”
“你去说。”江云承硬声说完,脸上挂着个别别扭扭的表情回房间了。
路上他就把成绩单拍给苏和了,但苏和一直没回消息,这会儿江云承就有点坐不住。
他给苏和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占线,最后是苏和打过来的。
就听苏和说:“我老家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