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花阱

62、第 62 章

　　江云承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刚好看见苏和从卧室出来，正要去洗漱，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这么早？”苏和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那么晚睡你也不困。”
　　“我精力充沛啊。”江云承说道，催促他赶紧去洗完吃饭，“一会儿凉了。”
　　江云承这照顾他起居的劲头像模像样的，苏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失真感，一边刷着牙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想着，他们现在居然是恋人关系了。
　　出来后他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看着颇为丰富的早餐种类很是无语，江云承买了不下五种，都是后来翻回去追加的，就是怕不和苏和口味。
　　“你买这么多干嘛？”苏和扯过几个袋子，然后选了豆腐脑和包子。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个。”江云承实话实说，把苏和没动的拿到自己这边，大口进食，然后被噎到一样露出个扭曲的表情，给苏和讲起了碰见王赭的事。
　　苏和也是一阵不输给江云承刚刚反应的惊异，放下碗试图忘掉这则邻居的八卦。
　　除了这点话题，整个早餐过程两个人安静的过分，苏和还好，细嚼慢咽反应如常，江云承就有点奇怪了，甚至全程闷头吃饭几乎没正眼看苏和一下。
　　苏和一边端着碗吞下温热的豆腐脑，一边从碗沿上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江云承，然后放下碗擦了擦嘴，伸出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江云承居然迟钝到又过了好几秒才扭头看他。
　　“啊？”
　　“啊什么。”苏和撑着脸，歪头哭笑不得道，“你在紧张？”
　　“没有！”江云承绷住脸，试图表现的更镇定一些，可惜适得其反。
　　其实也不难理解，两个人刚刚转变身份，整个过程都有点跌宕起伏的，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很正常，就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又好像跟原来没什么不同，苏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其实和江云承还挺感同身受的。
　　只是他不知道，江云承的心里还装着刚刚王赭说的话，恋爱第一天就被人示警出柜的困难，真的很打击人。
　　“行吧，既然如此。”苏和站起来收拾桌面，顺手抽走了江云承手中的空袋子，“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我妈那儿。”
　　江云承跟着站起来，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同时也真的感觉有点紧张了，毕竟再见乔颜，他可就要以苏和男朋友的身份去了。
　　“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苏和都往厨房丢了垃圾又回来跑第二趟了，江云承还跟个杆子一样立在客厅当中，看着蠢乎乎的。
　　江云承以为苏和要赶他走，摆出一张板正又委屈的脸，无声诉说自己的怨念。
　　苏和深深叹口气，低着头指挥：“回家换身衣服刷个牙，拿上课本作业，二十分钟后见。”
　　江云承闭紧嘴巴，想起来早上确实因为没有牙刷，只能翻出苏和家的纸杯漱口来着。
　　于是外婆大早上还在看新闻的时候，听见钥匙开锁家门响动，紧跟着就见自家外孙吹着口哨溜达进来，看着心情着实不错。
　　“噢哟小宝，在小苏家留宿这么开心啊？”
　　江云承快乐的口哨立即被噎了回去，明知道外婆就是正常关心，但做贼心虚，江云承实在觉得有点不敢直视外婆，搪塞两句灰溜溜回了房间。
　　到疗养院的时候不过上午九点多，气温还算高，但毕竟是冬天，进门时也积攒了一些寒意，觉得被室内温度一冲整个人都酥了一截。
　　邢励茹今天请假没在，留苏和跟江云承在房间，一边照看乔颜一边补课。
　　虽然乔颜睡着，江云承明知道她暂时不会苏醒，却还是因为拱了人家含辛茹苦养大的白菜而感到发虚，打扫房间都勤快了很多，起初苏和没发现他的异样，直到江云承开始没事找事的想把灯管都拆下来擦一遍的时候才喝止抽疯的男朋友。
　　“……你不至于吧。”苏和一脸嫌弃，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把书塞到他怀里，“劳驾，记得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江云承机械地端起书，翻开，眼珠子匀速扫视书中内容，并且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愁人，谈恋爱降智也要讲究基本法吧。苏和揉着额角，十分怀念之前迟钝但正常的江云承。
　　他又按住江云承僵硬翻页的手，把书抽出来扔到一边，搬了把椅子坐在江云承对面。
　　江云承看着苏和严肃的表情，下意识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
　　“多久？”苏和问道。
　　“什么？”江云承一脸懵。
　　“多久你能恢复正常？”苏和淡漠道，“要不我们分开你冷静一下？”
　　江云承脑子里闪过一个问号，然后又闪过一个叹号，接着叹号无限放大，终于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能分开！！！”江云承猛地站起来低吼道，这才几个小时，苏和居然就提分手，他哭丧着脸，愣是较真起来，“你才答应我，怎么能反悔！”
　　嚯，这控诉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堪称江云承情绪最充沛的发挥。
　　苏和动容道：“因为你看起来要过呼吸了，是我吓着你了还是我妈给你托梦了？”
　　噫，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的有点渗人，但好歹让江云承明白过来苏和是在逗他，紧张感也散去不少。
　　苏和见他神情无异了，才正色道：“我大概知道你什么心情，因为我也差不多。”
　　“我们的关系转变得突兀快速，没做好准备，现在当然会觉得无所适从。”
　　江云承立即抢白道：“很快就能调整，不需要分开！”
　　苏和安抚地笑笑：“我没要分开，刚刚是吓唬你。”
　　江云承皱着一对凶巴巴的眉毛，赌气似的偏头不理他。
　　“这么生气？”苏和无奈地软下声音，“好吧，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轻易说这样的话。”
　　“不轻易也不行。”江云承纠正道，恶声恶气警告他，“你想点好的。”
　　“我有想啊。”苏和笑眯眯地说道，“好处就是我不是一个人了。”
　　江云承的神色有所松动，害臊似的摸了下鼻尖，就听得苏和冷质的声音温和道：“但你知道我的性格，不可能只想好的，不考虑坏的。”
　　“我答应你，是因为骗不了自己，但这不意味着我就此忽略了所有现实的问题。”
　　“我知道。”江云承沉声道，透过眼神向苏和传递他的坚定，“我知道，也许我想的还不够多，但你可以告诉我，只要是问题，就可以解决，两个人就更不怕了。”
　　啊，真是的，输给这个人的一根筋了。
　　苏和垂下视线，指尖动了动，似乎攥住了什么，又被他轻轻松开，可紧跟着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强硬地包裹住他的手指，并拢重叠，严丝合缝。
　　“是啊，你说得对。”他勾起嘴角，弯弯的眉眼，浅淡的笑意，落入江云承的目光。
　　说开之后江云承就没再出现那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了，就是时不时在做题的间隙偷瞄一下身边的苏和，视线略过恋人俊秀的五官，线衫领口半遮半掩的脖颈，或者握着铅笔涂涂写写的手指，然后又跟被烫到一样转移了视线。
　　说来也许前一天的那个不伦不类的亲吻已经是江云承头脑一热后的最大输出了，现在立刻原形毕现，暴露了只敢遐想不敢造次的纯情处男本色。
　　关键是苏和仿佛看穿了他不健康的心思，似笑非笑看着他，轻飘飘说道：“生理健康课和思想品德课，需要我也给你补一补吗？”
　　说着，还歪头舒展了一下酸麻的身体，毫不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对未成年男朋友造成怎样的影响，懒洋洋地瞥来一眼，在江云承的脑补里，带着似是警告又像撩拨的风情。
　　江云承木着脸，在心里记小本本。成年了了不起啊，大学生了不起啊，早晚干翻你。
　　然而虎狼之词不能宣之于口，江云承目前只能做个安分守己的男朋友。
　　苏和莫名产生一种危机感，警觉地上下审视江云承，但他的恶人脸男朋友只是挠着寸头，继续为了几道要命的理综题目杀脑细胞，并没有什么古怪的举动。
　　“对了。”苏和突然想起来什么，“之前，我说咱俩到此为止那次，有一段时间你好像过得挺潦倒啊？”
　　江云承搁下笔，眉间挤出一个川字，“二扬和刚子找你了？”
　　知道他近况还能传到苏和耳朵里，除了两个好兄弟，不做他想。
　　“嗯哼。”苏和应道，“就昨天，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你继续消沉了，所以来找我这个万恶之源。”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见江云承的表情更拧巴了，又说：“不过也谢谢他们，一个骂一个劝，让我受益匪浅，晚上就多了个男朋友。”
　　江云承眉毛这才松开，道：“……抱歉，二扬脾气不好，刚子是讲道理的人，但也护犊子，不会有下次了。”
　　“你居然说别人脾气不好。”苏和乐道，“至于赵一刚，怎么说呢，深藏不露，绝对不要惹他生气比较好。”
　　江云承对此深有同感，沉痛地表示：“刚子生气的时候，我就把二扬塞给他。”
　　苏和被勾起了点兴趣：“怎么，他很擅长灭火？”
　　“不，他擅长拱火。”江云承面无表情道，“刚子对上他，以毒攻毒，气极了也气消了。”
　　“……”苏和无言以对，对江云承两位好友刷新了认知。
　　“我可以告诉他们吗？”江云承又问。
　　苏和知道他问的是能否向亲近的好友公开他们的关系，实话讲他是有些踌躇的，但架不住江云承期待的眼神，何况这本来也该是认真对待的恋人的权利。
　　“可以。”他最终说道。
　　江云承很高兴的样子，兴致勃勃道：“那去旧屋吧，早说要带你去的！”
　　“那个酒吧？”苏和不赞同地看着他，“虽然是你认识的人，但总跑到那些鱼龙混杂的地地方不好吧，被你哥知道又要闹僵了。”
　　“这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江云承无所谓道，看见苏和的脸色后又举出两根指头发誓，“二楼的私人俱乐部！就是打打保龄球台球的，你不愿意酒水都可以换成果汁！”
　　看他这么急着解释的样子，苏和却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了，他反省不该表现的像个固执死板的家长，对江云承的娱乐活动管这管那，于是改口道：“不，是我小题大做了，毕竟当初我还找你喝过酒，也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
　　江云承明智地没有吐槽啤酒和混合鸡尾酒之间隔着的酒精差距，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没过分混迹酒吧的纯良形象，反正最近他还决定把烟也戒了。
　　他开心道：“那下周末，我跟大圣说一下，把那天空出来，清场。”
　　“不用这么麻烦吧，人家不做生意的吗？”
　　“没事，你肯定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人多闹得慌。”江云承低着头发消息，随意道，当真是下意识替苏和考虑。
　　苏和不再说话，总觉得心里在这一刻熨帖极了，又因为即将更紧密地走进江云承的朋友圈子而有些忐忑，这感觉很陌生，但还不坏。
　　江云承似乎已经谈妥，甩了手机，朝苏和咧出一口白牙：“到时候介绍你认识大圣他们！”
　　苏和挑眉，佯装生气道：“不是只跟宋扬他们说吗？你打算昭告天下？”
　　江云承立刻又紧张起来：“不是，我可以私下跟二扬刚子说，大圣他们只打个招呼，说朋友就行。”
　　“……说什么你都当真，傻不傻。”苏和轻叹一声，实打实认识到了江云承到底多么小心翼翼地在维护他们之间新生的感情，“是你重要的朋友，你当然可以告诉他们，我这边……嗯，就先告诉方尾尾好了。”
　　他没提向长辈坦白的事，顾虑未消除，就先不要扫兴了吧。
　　江云承一听苏和也要向亲友介绍自己，当然开心，苏和也在回应他相应的尊重，这代表苏和同样在认真对待这份也许还不牢固，但正在努力成长的感情，而非一时戏弄玩闹，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而抛开这些，他对苏和道：“叫方尾尾一起去吧。”
　　这样，对这个曾经以苏和亲属名义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前爱慕者，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炫耀苏和是他男朋友了。
　　江云承不无得意地哼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