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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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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从沙发另一端拿起苏和的手机,看着屏显上江云承的头像,几乎要鼓掌了。
“在你接电话之前。”驼背说道,“咱们得约法三章。”
胖子和大个子也凑近些,从刚刚就把话语权全权交给驼背,此刻只面色不善地盯着苏和。
“我知道你想报警。”驼背看着苏和还算镇定的脸色,咧嘴笑得有些古怪,“怪我们心急,表现的让人戒备,但说句实在话,我们不在乎那个,你可以报警,我们也有办法解决。”
“苏和……”方尾尾终于小声叫了句,惴惴不安地看向苏和绷紧的侧脸,她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坏了事,可听见对方这么有恃无恐地谈论这些,还是忍不住显露出更直白的依赖。
“没事。”苏和稍稍侧头安慰,转回去看向沙发上的三人,他和方尾尾在一步步的问话里被堵进最里侧,大门被对方遮了个严严实实,还真是无处可逃,风平浪静的日常里总是要起点波澜,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什么奇怪的风波体质了。“我不会跟他说别的,只问你们想知道的,可以了吗?”
驼背仔细与他对视,希望找出更多算计的影子,一个学生能冷静至此,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江云承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手机不断嗡嗡震动,驼背终于把它递给苏和。
“这么执着,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手机到达苏和手中之前,驼背加重力道阻止了他,“小鬼头还是太嫩了。”
另外两人也满面凶狠地站起来,压迫性地看着苏和。
苏和抿着嘴,脸色僵硬,接通电话前深吸一口气,让冰凉的指尖缓和过来,以免不小心按错键。
“苏和!”
江云承急切的声音传来,有些失真,却明显松了口气。
苏和看着眼前三双毒辣的眼睛,应了声:“江云承。”
驼背背着手,就站在苏和身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犹如蛇信子舔舐猎物,连站在他后面的胖子都显出些不自在的神色,上前附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但驼背只凉凉看了眼胖子,胖子就闭嘴了,讪讪退回后面,驼背说:“开免提。”
另一端的江云承耳力敏锐,立即问:“谁?你跟谁在一块?”
只有苏和听见这个问句,他按照指示打开免提,把手机举在自己和驼背中间。
而后忽略江云承的问题,直入主题:“江云承,你带走狗的时候,除了狗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也被你一起带走了?”
说完,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苏和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此刻他已经不再想更高层面的、他管不住的正义,只希望这群人赶紧拿到想要的东西,迅速离开。
而现场最为莫名又恐惧的,无非就是方尾尾了,到现在她还对事情的起因一知半解,却对挤在苏和家中的陌生人散发的危险气息非常敏感,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处在这个情况,大概都会跟她一样,由最初的莫名其妙和气愤,到现在的惊慌失措和畏缩。
苏和依旧坚定地挡在方尾尾身前,实际上江云承没有沉默很久,那几秒就像普通谈话的间隙一样短暂,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太过在意那个答案,时间才被刻意地拉长了。
“有。”江云承低沉的话音传来,撞击在苏和心口,说不清的轻松与沉重,“有个狗粮碗,怎么了?”
驼背抽出了苏和的手机,移到自己嘴边,说道:“碗是我们出钱买来的物件,不小心被狗叼走了,需要你把碗原样送回来。”
另一边的江云承倏地皱起眉头,对苏和的手机被别人征用很是生气,肚子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却还是耐着性子说:“行,我得回去拿一趟。”
他把手机拿离耳侧,看了眼时间,从他离开西郊往回赶,已经过了将近五十分钟。
“半小时,半小时我把东西送到——”
“你朋友家里。”驼背接道,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苏和,尽管收敛了情绪,可小朋友眼底的敌视还在,“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他不知道。”苏和突然插嘴,这是实话,他从没让江云承来过家里,要不是上次让人来抓狗,江云承连他的楼门都找不到,“我来跟他说。”
驼背停了停,似乎是在思索他话的真假,可想来这也没什么可动手脚的地方,于是把手机伸到苏和面前,“就这么说。”
手机举在半空,免提把所有人声,和一些脚步与鸣笛的声音都一一放大了。
苏和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说道:“八栋二单元,四楼右手边。”
“好。”江云承干脆地应声,还没来得及再说别的,话语权就又被驼背抢走。
“最好快一点,不只我们急。”驼背阴恻恻瞥了眼在苏和身后只露出半个头顶的方尾尾,哼笑一声,“这里还有个小姑娘急着写作业。”
江云承眼神一凝,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苏和在电话那边说道:“方尾尾也在。”
声音有点远,有点浮,大概离手机有点距离。
江云承意识到苏和他们果然是受到一定程度控制的,有些急躁道:“别动他们!”
驼背把手机拿走,又坐回了沙发上,闻言又是一阵难听的笑声。
“这话说的多不中听,我们只是几个做小本生意的商人,不会拿几个学生怎么样。”
“只要你把东西拿来,我们立马就走了,别搞小动作,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驼背说完就挂了电话,也不再理会墙边的苏和跟方尾尾,转而问那个眼神更加狠厉的大个子:“老板有没有回复?”
大个子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误了时间,老板很生气。”
胖子在一边,似是不安地抖着腿,瞥了眼苏和他们的方向,低声对驼背说:“我们别在这里说这个吧,让他们听见捅出去怎么办?”
“他们听不懂。”驼背哂笑一声,轻蔑地说着,立场似乎跟胖子反过来,少了些顾忌似的,“就算听个一二,咱们不也有办法让他们不敢说出去。”
大个子则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音量补充道:“或者说不出去。”
胖子悚然一惊,顿时目眦欲裂,背着两个小孩儿的方向对大个子警告道:“这他妈是大陆,不是能让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你以为在这儿犯个事儿那么容易吗?”
说到这里,胖子忽而有了底气,对驼背说:“哥,你这兄弟不懂规矩,早晚坏事,今天要不是他疑神疑鬼,咱就用普通方法把东西拿回来得了,这么一闹,非得留下马脚,后患无穷啊!”
大个子瞪视着他,把胖子瞪得打了个寒颤。
“上亿的单子,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老板的信誉,用你那普通办法,猴年马月找回来,我们不来,你还在这破小区遛弯呢!”
“行了。”驼背打断他们不合时宜的争执,敲着沙发扶手,眼神晦暗不明,“让两个小朋友到里屋学习吧。”
苏和突然听到点名,防备地看着大个子朝他们走来,方尾尾再次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只见小姑娘眼里迸发出一种坚毅的光芒,大概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把惧意驱逐出去,总算平定了一些。
他不合时宜地感到有些好笑,觉得方尾尾脑子里游离在外的那根神经很是奇葩,平日里找麻烦闹得鸡飞狗跳,真遇到麻烦又胆小如鼠,结果等那股劲儿过了,又跟无所畏惧了一样。
什么毛病。要不是场合不合适,苏和真想问一句。
“麻了。”
苏和额角的青筋蹦了蹦,表情姑且没有裂开,回头问:“什么?”
方尾尾撇着嘴嘟囔:“站半天了,脚麻。”
她小声对苏和嘀咕:“心脏也差点麻了。”
苏和又好气又好笑,倒是被方尾尾这一下弄得没那么紧张了。
大个子已经走近他们,让他们到里屋待着。苏和猜这些人是要借客厅说些什么他们不能听的内容,顺从地带着方尾尾来到卧室,本以为能趁机想办法从窗户溜出去,结果大个子却留在门口看守他们。
这是个非常不妙的信号,不止代表他们大概要从临时“人质”变成真正的人质,还意味着外面人在讨论的,恐怕还有如何处置他们。
苏和越想越心惊肉跳,这件事太超常了,怎么想都太过戏剧化,荒诞又吓人。
但他多少能感觉出来,驼背和大个子是一类人,而胖子虽然跟他们一道,但办事方式却有本质差别,起码胖子生气的时候更市井、更平常一些,但另外两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劲儿,看起来是更肆无忌惮、蔑视法律的那种人。
客厅里,胖子还在和驼背据理力争。
“最近风声紧,东二条那边早就有警察暗访了,咱们铺里早晚也得给人查了!”
“怕什么,明面上都是正经生意,账面也都洗过,境外单子也都转过几手,再查也只是点末尾的小鱼小虾。”
“今年不一样!市委市局高官落马,你以为是巧合?那他妈是要整治咱们了!”
“那是因为他们太招摇了,入过档的器物也敢走货,博物馆的展品也敢掉包,这是找死!但这个瓷碗不一样,它在市面的历史是空白的,它是赝品还是真货,说白了全凭咱们捏造,相当于白捡的美金,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你总懂吧。”
驼背压根不拿胖子的担忧当回事,还要不以为意地讥讽一番,显然是常年吃惯了甜头,视文物局和警察局都是饭桶,养的也都是酒囊饭袋。
“你还是见得太少,再经几年风浪,就知道古董文物这东西,明面上的比比皆是,暗地里的更多如牛毛,把看不见的偷天换日,外面的世界神不知鬼不觉,那才叫本事。”
胖子也不甘示弱,指了指客厅与卧室隔着的那道墙,冷笑道:“神不知鬼不觉?那里面俩不是个人,伤了没了警察发现不了,还是你就笃定能让他们把秘密烂肚子里?”
“小孩儿叛逆期,可最不听大人管教。”他意有所指道。
“聪明的小孩儿知道怎么跟大人讨价还价。”驼背却说,“看见那小子在我拿学生证信息的时候什么反应了吗?”
“威胁不是长久之计。”胖子还是说,暴躁地撵着裤子上起球的部位。
“灭口才是。”驼背幽幽道。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胖子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揪破自己的裤子。
“我也不想。”驼背轻嗤一声,“可惜皮壳儿爱干这个,这会儿在屋里看着俩小孩儿,指不定心里怎么琢磨毁尸灭迹呢。”
胖子受不了似的扭曲着脸,光想一下都觉得胆寒,他再也坐不住,暴躁地起身转悠几圈,地板砖都跟着震颤几下。
他猛地转过身来,俯视着驼背,刚要开口。
“不行。”驼背先他一步拒绝,“你是中间人,这根线牵上就甭想撒手。”
胖子气急:“这时候谁他娘的讲究这个!何况跟老外做生意——”
胖子没能说完,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和驼背一起把视线落到沙发上,苏和的手机再一次不间断地响着铃,来电头像正属于他们在等的人。
驼背立即接起手机,同时往大门走去。
“喂。”驼背应声时因为兴奋,声音竟有些沙哑,更多的是迫不及待,“你可以直接敲门……你在门外吗?”
驼背从猫眼往外望了望,然而楼道空无一人。
他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干瘪的手捏着手机,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
他又大步走向卧室,直奔苏和而去。
至于苏和,原本正保持静默整理思路,经受着大个子冷凝如实质的刀割般的目光。
驼背的突然出现打破了难捱的寂静,这个身躯矮小畸形的男人拿着他的手机,面目阴狠地朝他走来,然后在他眼前打开了免提。
“碗被别人拿走了,再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去拿回来!”
是江云承。
而他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应当还在急速奔跑之中,其中蕴含着焦虑和懊恼,还有一丝与他并不相称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