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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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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姨娘正在屋里梳妆,林梦秋急匆匆地从外间进来。
见着蕙姨娘涂着精美蔻丹的手指正专心涂着口脂,气咻咻道:“都什么时候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这时候打扮给谁看?”
蕙姨娘嗤笑:“瞧二爷这火气,找不着人发就对着奴家发,这一大清早起床都不让人梳头了洗脸不成,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镇定,蓬头垢面慌里慌张还不是得让人看笑话。”
林梦秋口拙,说不过她,但也顾不得这一茬,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的石鼓上,将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拍。
蕙姨娘摒开一旁侍立的婢女,望着林梦秋道:“二爷怎么了这是?”
林梦秋怔了一怔,竟捂脸呜呜哭起来。
蕙姨娘知他软弱,心下冷笑,面上不阴不阳地道:“这是遇着啥事了?”
林梦秋心慌意乱,哪里听得出来她的心思,哭了一阵,抬眼,肉巴巴手掌上都是粘腻的泪滴:“你知道吗?他们居然在荷塘发现了老万的尸首,还在大哥住处找到了三弟的衣衫,这,这回三弟恐怕是证据确凿,难以翻身,我们林家该怎么办?”
蕙姨娘起身:“怎么?那燕四郎要办我们?”
“倒也不是,他还没这样胆子,只是三弟……他们把他拘押在宿川居,派了那么多人看守,他一个读书人,我真怕他们会屈打成招,他的手又受过伤……”
蕙姨娘放下心来,不想听他那些絮叨话,嘴里说着不咸不淡的安慰话:“只要三爷是清白的,自有办法脱罪。”
林梦秋瞪眼:“我三弟如何人品你岂会不知道?”然而说着这话,心里却惶惶然似乎没有底了,说到底,三弟对他和素姐儿都尽心尽力,对自己的事情却总是讳莫如深,兄弟两个相互之间又有多少交流?他真的了解他吗说起来,三弟之前一直单身,年轻人血气方刚,而那周氏虽然讨厌,但是样貌也并不差……这么想来,越想越害怕。
蕙姨娘应声虫一般道:“自然知道。”心里却道,那不阴不阳的林月夏从前那般鄙夷自己,合该有今日。
林梦秋听了她嘴上顺耳之话,方才没了之前那样乱了方寸的样子,心想自己岂能用这种心思揣测为人自律甚严的三弟,定定神道:“这个节骨眼上定要找到那看守荷塘的郑吉才是。为三弟洗脱罪名。”
蕙姨娘道:“可不是吗?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去了哪里。”
见到林梦秋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她又把话题岔开道:“二爷别急,不是听说老爷快要回来了吗?老爷在京中那么多旧友,燕歆洲一个小小京兆尹,难道还能让他一手遮天了去。自然有办法,怎么说三爷也是身居高位的人。”一边说着,面部表情却还是泄露出她的想法,嘴角别扭地上扬着。
林老爷虽为人圆滑但性情自大,加上修仙恁多年,修的亦是“独”仙,并无什么朋友,而林月夏的礼部尚书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实权,加上在余葆治下,铁打的丞相,流水的官儿,今日在庙堂,明日上刑场的事儿不是天天都在发生吗……虽然蕙姨娘这话漏洞百出,但到底是安慰到了性情软弱没脑子的林梦秋。
他点了点头:“你给他们说,多派些人去找那郑吉。务必要找到。”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害怕着,虽然说到处都捞遍了,如果再从这荷塘里捞出一具郑吉的尸首,那该怎么办?
蕙姨娘一笑:“这是自然。”
林梦秋道:“不,这一次我要亲自去找。”
宿川居密室
“所以,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听冯叔将今日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林月夏沉默了似乎很久,久到冯叔都开始担心,突然听到他仿若自语一般的声音,他这才在心下喘了口气。
许是没有施妆的原因,林月夏面色苍白,目下青紫,却也没有什么颓然之气,甚至还带着些微笑意。而这笑意是冯叔在刚进这暗室时并未看到的。这笑意似比妆粉更为好使,让林月夏看上去还是那个和煦温柔的“神仙貌”。
冯叔跟在林月夏身边许多年,眼前这个人的心情如何,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冯叔不得不说,即便他并不喜欢那个乡下丫头,目前看来她倒是个仗义实在人,也确实给了林月夏艰难之时许多慰藉。点点头:“看样子她知道得不少,如今非常时期,对于能用得上的人,爷务必好生利用。”
林月夏没吭声,半晌道:“余丞相可有回信?”
“没有,听说燕家也给余丞相送了口信,皆无回应。”
“燕家看来是要收网了。”
冯叔听得云里雾里:“收网?”
林月夏道:“我本还有几分不确定,但听你说了早上血衣的事情,我便知道,这件事情看来果然是燕家做的局,前两日若还算是在探风声,那么今日看来便是要收网了。”
冯叔:“爷可是有了什么证据?”
林月夏站起身来,推开一旁的屏风门扇,后面的木架上赫然挂着一件玉色流光的袍子。
冯叔讶异,张大了嘴:“这?怎么会?这衣裳。”早上的时候,他也有怀疑,甚至怀疑是不是端午在其中闹鬼,和燕家的人里应外合,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和他想象中还有出入。
“这件衣服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一次我穿着这身袍子时,在花街上遇上了两个人,一个是燕歆洲、一个是六娘,那日六娘遇险,我便返还家中换装,因换的是夜行服,便是在这密室中换下的衣衫。而前日,燕歆洲派人将宿川居接管,那些人在我屋中四处东张西望,夜里,他们以为我睡着了,还点上迷香在屋中四处翻找,当时我想不明白他们想要翻找的是何物。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在寻找这件衣服。”
“所以?那件衣服是燕歆洲看过后命人仿制的?从那时起他们就想好要栽赃三爷?”
林月夏摇头:“不,恐怕比那更早,这件衣服的布料由异国进贡,当时丞相赏赐给我后,特命婀娜轩的金针陈来缝制,号称只此一件。”
“既然只此一件,又如何冒出两件来?”
“想来,当是只有一件没有错。”林月夏道。
冯叔似不能懂。
林月夏一笑,竟有几分顽皮:“冯叔什么都好,就是做事还是不够细致,你可记得,那日那些证人说那日荷塘那人身着的是一件和我相同的衣服之外,还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它说是一件披风。”
“是的,而我这套衣衫却并没有披风。”
“所以,他们是将一身衣服拆成了两套?”
“是的。”只是先前连我都大意了,金针陈做这衣服做了一个月之久,当时还是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尚需一件披风,而到了四月,天气已暖,即使到我手中的衣服没有披风,我却也没有感觉十分疑惑。”
冯叔摇头:“既然是名满天下的裁缝,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纰漏?既然如此,咱们把话摊开来说明不就完了。这不是很容易便能证明吗?”
林月夏扶额:“恐怕未必是纰漏。而是另有隐情。而且,他们恐怕不会给我证明的机会。”
“燕家手段真是下作。”
林月夏道:“所以说,若是按他们想要的来,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当是最好时机,趁着余葆目前的不闻不问,在外面做出证据确凿的样子,在里面……”
冯叔想着燕四郎此番的不管不顾:“莫非就要这样明目张胆杀人灭口不成?京城可还有王法?三爷,若果真如此,咱们何必受这些乌七八糟的鸟气,打出林府去。这里难道还有谁能是你我的对手?若真有那一刻,老身必当拼死护卫三爷安全。”
林月夏似是被冯叔这番话温暖到了,轻轻一笑,内中颇有几分凄凉:“离开自然容易,以后又如何近得余葆的身?我师父大仇该如何报?燕家一门是何种样人,放任他们此次得逞,我倒是畅快轻松,林府一门该如何活命?”他似是憋得太久,一股脑说出心中所想,眼中却也只是盈盈有泪。
冯叔不由低下头去:“依三爷看,现如今,咱们该如何办?”
林月夏道:“你去找一找金针陈,查清那衣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查这些还有意义吗?而且若我不在这府中,你不是更加危险?”
林月夏道:“不必担心,我无事。你先查清楚,必然是有用的。”
冯叔想了想:“三爷还是寄望余丞相?”
林月夏:“并不是全无希望,毕竟我知道他现在在找的是什么?”
“三爷的意思是,余丞相如今灵异之人中的蹊跷?”
林月夏笑了笑,没有说话。
冯叔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放了心:“三爷是否想要见一见那个丫头?将线索对一对,感觉她知道得还不少。”才说完,又想到,周舒不会武功,把她带到这密室来绝非易事。不由得后悔起来。
林月夏轻轻皱眉:“观音现在如何?”
冯叔错愕,这位这会子怎么又想到观音了?
“她一直在她房间里静养,今天本想去看看她,却发现进不去了。 ”
林月夏一笑:“哦,看来燕四郎是想要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是否还有其他人被这样安排?”
冯叔想了想,摇摇头。
林月夏点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后面的安排我会再同你说的,这段时间,你也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