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腹黑男主我跑路了》朱离

60、计划

　　婀娜轩是大昱最好的衣饰铺。数家分号遍布京城，在江南有织造厂，为京城的铺子供应夏日丝绸，在东北有珍品局，供应冬日皮草和四季珍珠。自家有人能在婀娜轩谋一份差事，是令寻常小老百姓家自豪的事情。
　　金针陈自十二岁进婀娜轩当裁缝学徒，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他这样的人物早就不用在前头柜台招待普通人客，刺绣钉珠裁片之类的活计由徒弟为他完成，而他只负责裁片和针线，纵使这般，一套衣裳也要做十天半个月，若是皮草或是材料特殊的料子，一个月也是要的。然而他手里有绝活，没有人等不得。
　　毕竟他是金针陈，早年间，他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小有名气，曾为祭典上献舞的女子缝制舞衣，那女孩着那那衣裳翩翩起舞，先帝爷都看得恍惚，只觉眼前人仿若从天而降的神仙妃子。待把女子招到近前，先帝仔细瞧了，轻轻一哂：“这衣裳是谁为你缝制，真真是天衣无缝。”从此，天衣无缝金针陈的名号京城无人不知。
　　每日上午，金针陈一大早先巡铺子，按照老板的要求，检查各分铺裁缝学徒的针工手艺，中午在铺子里吃午饭，下午做自己的活计，他做活十分私密，有自己专属的空间，连最体己的徒弟都关在外面，自己一针一线一褶一片专注地制衣，东海的珠贝，南阳的翡翠，扬州的织锦，西域的贡缎……成斛成箱堆在这里，若非取用，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他在这婀娜轩从最底层的小工做起，足足三十年，成就今日的自己，这些东西，早就不被放在他眼里了。
　　他自然是有天分的，但是一路走来，他绝不是最有天分的，他见过许多有天分的人，却倒在各种各样的理由上，在这婀娜轩干活，手脚不干净是大忌。而他，自幼就慎重而冷静，道德上更是白璧无瑕，深得老板的信任。
　　然而到了傍晚，他的精神就难以集中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体会到工作不是自己的唯一，就算在大昱做成最顶尖的裁缝又如何呢？当得到这最顶尖的称号时，感觉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奇妙，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是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觉得许多事情都变得相当无聊，那什么才有意思呢？自然是打马吊。他起先是在家里打，和徒弟们打，渐渐觉得和徒弟们小打小闹逢场作戏无甚意思。而他身为婀娜轩首席裁缝的名声亦十分要紧，以他慎重冷静的性子，他想了个新法子，乔装改扮用假名字在外面打。这其中是有讲究的，有专门的穿针引线之人凑齐一桌人安排在南湖的画舫上，将画舫驶到湖中心，众人互通姓名，打一个通宵，结束时把账算清，各奔东西。这穿针引线也是一门傍家生意，金针陈也是慎重的选了又选才选定了一家逢源镖局。这镖局在京城里亦是老字号，明面上白日里押镖，暗地里夜里为这群赌徒打掩护。或许还有别的生意，却是金针陈不感兴趣亦不在意的。就这么打了两三年，前两个月却因着一点小事，他决定收手，但是收手这种事也不是说收就能收的，半个月前他另找了一家中间人，又上船上打牌了。只是自己提醒着自己节制着些，一个月只打个两三回。
　　今日原是有局，见差不多到了时间，就收了针线衣料，换了一身自制的黑色万寿纹袍子，戴一顶玉冠，粘了几片假髭须往南湖去了。
　　天色擦黑，一艘画舫靠岸：“可是白老板？”
　　他点点头，上了船，船上有三个在他看来衣饰勉强过得去的中老年男子，众人互通似真似假的姓名，除了“白老板”金针陈，还有一位慕容老板，两位李氏兄弟谦让着走向牌桌。
　　金针陈没来得及吃饭，一边摸牌一边吃着桌旁的糕点。
　　李氏兄弟话十分多，不停地说一些时事八卦之类。
　　“诸位听说了吗？那城东的林府里新出了一桩杀人案，听说啊，一口气死了七八个人了。”
　　“哪个林府，住在城东，那是没有祖荫，光有钱都去不了的地界，谁这么大的胆子？人拿下来了没？”
　　“就是菩萨心神仙貌的林月夏那个林府，听说，嫌犯不是旁人，正是林月夏本人。”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吗，那林月夏杀人那夜也不知道穿件合适的衣裳，居然穿着余丞相赏赐的金针陈的大手笔，一件特别扎眼的水晶碧玉流光披风杀人。你说这不是疯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金针陈被手中的花糕噎得连连咳嗽。
　　“白老板别着急，可是有什么更加准确的消息？”李氏兄弟里的兄长问道。
　　金针陈面色煞白，喝了口水：“误会误会，只是肠胃突然不舒服，想要更衣，更衣。”这么说着，连忙招了招手，吩咐一旁的船上的店家安排更衣。
　　然而转过画舫的大厅，来到侧面的围栏处，金针陈对着那店家道：“这几个人都是什么底细，你们弄清楚了吗？”
　　“这几位都是小生意人，慕容先生是赶车铺子的老板，两位李先生是开生药铺的。”
　　金针陈半信半疑地在这风口站了一小会儿，寻思一番，还是觉得古怪，打定了主意：“今天我十分不舒服，就不打了吧，今日的钱我也不要了，你们另寻一家来凑这桌牌，快把这船开回岸边，我要下船。”
　　“白老板，这可使不得，这种时候，你让我们去哪里寻人？”店家和金针陈好一阵掰扯，到底是随了他的愿，但是船已经离岸有一段距离了，只能安排一艘蚱蜢舟来接他。
　　金针陈的本意是快快离开这里，故作不开心的样子，到底答应了。没一会儿，一辆黑棚的蚱蜢舟贴着船舷行了过来，船头站着一个戴斗笠的老船工。
　　金针陈就着店家手里的马灯向着船舱四处检查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眼那老船工，才放心上了船。

　　金三娘正伺候燕亭洲晚饭，外间通传，四少爷来了。
　　燕亭洲放下手里筷子，接过金三娘手中帕子，擦了擦嘴。
　　燕歆洲进了屋来，他穿一身灰布衣裳，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像个道学先生。见着燕亭洲弓腰行礼：“大少爷。”
　　金三娘使了个眼色，屋中侍从女婢俱退了出去。
　　燕亭洲笑了笑：“老四来了，吃了吗？”
　　“在衙门吃过了。”
　　燕亭洲接过金三娘刚盛的八宝莲子粥，一边用银匙舀着向嘴里送，一边道：“辛苦了，最近当是十分劳累，听你母亲说，连回家休息的时间都无。”
　　“为家里办事，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燕亭洲一笑：“事情怎么样了？”
　　“听大少爷的吩咐，已经将林月夏杀人的事情传得满城皆知。”
　　金三娘露出满意的笑容：“四少爷办事就是叫人放心，至今已经好几天了，恭王府一点动静都无，恭王一向爱惜羽毛，怕也是想着同林家撇清关系。”
　　燕歆洲礼貌笑笑，并不接她的话茬。心下拂过一丝厌恶，哪里来的野丫头，大字不知认得几个，凭着狐媚手段怀上孩子，就在这里说三道四。他素来对燕亭洲看女人的眼光十分不屑，这位大少爷找的女人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灯，然而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接受到教训。
　　燕亭洲摇头，对着金三娘道：“你先别得意，没有这么简单，恭王行事向来慎重，我看他是在等余葆的反应。说不定，私下已经出手了。”
　　燕歆洲点头：“大少爷说的是，说来，也有些奇怪，本来以为，林月夏现在已经是余葆的心腹了，如今看来，似乎又不是。余丞相这般不问朝事，会不会是因为对林月夏足够放心，如果他日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林月夏已经不在，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燕亭洲笑起来：“你办事确实牢靠，但是未免太过瞻前顾后，现今这形势，不管余葆心中林月夏是否重要，趁着林月夏根基还没扎得够深，务必除掉他，以绝后患。”说着，不由看了金三娘一眼。
　　金三娘回视着他，眼中似娇带嗔，还有几分可怜相。她身为罗仙教中重要角色，现在又成了燕亭洲的女人，这件事情若是教余葆知道，后患无穷，而知道这事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只有那金六娘是个祸患。而金六娘又和林月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两个人都得死。
　　燕亭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余葆那边，我心里有数，你这边，务必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燕歆洲道：“林月夏心思缜密，十分小心，自我们那日困他在宿川居里，他便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
　　燕亭洲冷笑：“居然来这一招。看来，是怕我们给他下毒。”言毕，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不过，我们难道会这么傻吗？”
　　“他有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他说，想要见家里人。”燕歆洲正是为了这件事，前来讨燕亭洲的示下。
　　=燕歆洲道：“之前按照大少爷的安排，已经将他的那个屋里人囚禁起来，她对外界诸事都不知道，就算和他相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燕亭洲笑起来：“那倒是正好。”抬眼看了燕歆洲一眼：“这可是个绝然的好时机，四弟务必抓住。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燕歆洲神色颇为沉重：“领命。”林月夏已经饿了三天，通过这个机会让观音将带有毒药的饭食带进去，直接将林月夏鸩杀，以情杀结案，是燕亭洲想好的打算。
　　这理由虽可笑，但就算旁人不信，他们也可以让尸身和所有证据为他们说话，林月夏已死，林梦秋是个蠢货，事情并不难办。
　　一旁金三娘见他二人说得差不多了，对着燕歆洲道：“上次让四弟留意一下林府中可有一个眉上带疤的女子，可有了什么着落？”
　　燕歆洲摇头：“林府中女子不多，没有找到夫人说的那样女子。若是有画像就好了。”
　　金三娘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卷小画轴，展开来，一个清丽女子跃然纸上，那眉眼那脸型，不由让燕歆洲吃了一惊，这不是观音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回归，之前想入v,编编说收藏太少，这文这么冷，承蒙大家厚爱，我就这么写着，尽量写快点，大家就这么看着，到了能入v我就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