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壹肆一贰

8、绯闻缠身

　　林叙发现最近和数学课代表来往有些密切了，他大概是受了数学老师的委托，十分尽职尽责地帮自己补习起了数学。
　　“辛苦你了，邹然。你其实不用费心给我整理这些，我自己可以的。”林叙特别不好意思的又接过课代表同志给他准备的复习资料。
　　“你基础比较薄弱，我怕你抓不到重点，做无用功嘛。”邹然摸了摸鼻子，“而且我在整理的时候就是自己在复习了，也不算费心。”
　　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林叙觉得这当然不是主要原因。少年啊，现在早就不流行这种含蓄的追人方式了。直球，直球，直球你懂不懂？林叙有点抓狂，但又必须保持表面云淡风轻。
　　“你有不懂的一定要来问我，或者问老师。自己琢磨很容易钻牛角尖的。”邹然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林叙觉得浑身不自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个子这么有压迫感呢？林叙还记得高一刚入校的时候邹然就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他虽然容易自来熟，但愣是没敢搅扰人家的清净。直到后来换了座位，也没怎么和邹然混熟，说过的话也不算多。没有坐在一起了，林叙觉得四周的氛围突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邻桌的同学一个个风趣健谈，林叙不由感叹这才是自由的气息。只是他时常会感受到来自邹然的视线。林叙他当然懂那是为什么。因为他曾经也这样不能自已地追随着程之翼的身影。
　　“好的。”林叙心不在焉地应下，其实是在头疼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想陪邹然玩你不说破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套。他不想接受这样的好意，因为他无以为报。
　　唉。其实你我都一样可悲。心里装着无望的人，偏偏还挣扎着不肯放手。去哪里找两情相悦的幸运呢？这也太难了吧，几乎无解。林叙同情邹然，也同情自己。
　　只是他小看了邹然粘人的功力，这小子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要接近自己，不过好像把握不好尺度，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林叙的腿部挂件。林叙时常哭笑不得地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他不说话，用他那藏在镜片后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林叙，仿佛在说，“你读读看我此刻的想法呀。”
　　林叙去翻墙他要在旁边小声急切地说，“你别呀，不要摔了。这个是违反校规的。”
　　林叙没管他，照样翻墙而过，熟练地溜出学校。不成想，他居然跟上来了，哼哧哼哧地说，“你等等我，你要去哪里呀？回画室吗？我可以去吗？”
　　这是被夺舍了吗？怎么又换了一种风格，突然这么黏人？
　　“你不是都跟上来了吗？”林叙没办法，他最怕两种人，第一种是善于说软话的人，第二种是小心翼翼又锲而不舍的人。因为这两种人叫他根本就狠不下心来拒绝，林叙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迷迷糊糊就被这小子拿下了。
　　之后邹然就安静地四处打量画室，没有乱走，也没有问什么。后来他看累了，就老老实实找了根凳子自己坐好，守在林叙身边看他一笔一笔上色。
　　“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不会只是单纯地想看着我吧？”林叙决定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邹然没有马上接话，林叙用余光看他，他似乎紧张得正在绞手指。
　　“我这么可怕吗？”林叙搁下画笔，转过身去看着他无奈地笑。
　　“不是。”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唉，你不打直球，我来替你打吧。林叙想。
　　“你喜欢我。”用的陈述语气。
　　邹然猛得抬起头，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就讲出来了。但是他没否认，而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长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对，我和你一样也是GAY。”这是林叙第一次同人说起自己的性取向。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就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像在说我叫林叙，今年16岁，身高180，体重130那么稀松平常。对啊，这只是我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它存在于我的身体内，无法割舍，上帝赋予，天经地义。
　　邹然愣愣地看着他。
　　林叙走过去，把手按在他头上，“但是对不起了，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没有办法做到。好人卡我也不发了，朋友也不少你一个。如果你难以接受，离我远一点也可以，讨厌我也没关系。”
　　“不会，”邹然良久才吐出一个句话，“不会讨厌你。”
　　……
　　没了？
　　林叙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剧情走向。
　　“你就没有其他什么要说的？”他还是忍不住问。
　　“说了你也不会爱听的。”嘿，口气还不小。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想就放弃。”邹然的眼神笃定地看着他，“我会再尝试的，我觉得这次的方法不对，下次我再换个方式追你。”
　　这傻子的阅读理解怎么做的？是我拒绝的意思还没表达到位？
　　“不是，这不是方法问题啊喂？我说我俩没戏，懂？”林叙这次倒一点也没有像拒绝女孩子那样温温柔柔和和气气了。
　　“懂。但是我不甘心怎么办？我还想再试试。”邹然说得很坚定，“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啊，它执意要追逐你。”
　　有那么一瞬间，林叙觉得心底很酸，他轻轻抛下一句，“何必呢？”
　　对啊，如果可以将感情收放自如，又何必将自己折磨得狼狈不堪呢？
　　邹然慢慢地向他靠近，停在一臂的距离，“你值得的，你值得我所有的执迷不悟。”
　　我的妈，你也太会了吧，好，这句话我记在小本本上了，万一用得着呢？林叙说不上被撩动了，毕竟也是经历过许多告白的男人，大风大浪也见过一些，更动听的情话也不是没听过。但还是有点感动。有人说他值得，有人为他执迷不悟，怎么会没有一点点感动呢？
　　“我有喜欢的人了呀，我和你一样，执迷不悟。这怎么办呢？”林叙微微往后退了一点，把小个子的邹然完全框进视线。“所以，我们没戏。”
　　邹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傻子。”邹然轻笑了一声。
　　“对啊，都是。”
　　“是不是特别配？”
　　“诶，别，使不得。”
　　之后的邹然收起了那种粘人的热情。林叙乐得清闲。只是依旧被他的数学资料搞得发疯，“大哥，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学不动了。”
　　“你不是还发誓要好好学习吗？就你这成绩？”还挺伶牙俐齿。
　　林叙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够开发出来人的隐藏属性的那种。就像面前的邹然，自从把话说开了，他在自己面前就肉眼可见活泼开朗起来，甚至时不时还能怼自己两句。还有程之翼，明明在人前端着亲切温和的架子，一到自己面前，冷不丁就要损一下、怼一句、开几句玩笑。
　　“邹老师您辛苦了，我请你喝可乐好不好？”林叙推着邹然出了教室门，企图逃避那些密密麻麻的复习资料。
　　“我这么辛苦，不是每天都得请我喝？”
　　“那可不行，可乐喝多了长不高。”
　　邹然一听就跳起来打他，但林叙溜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嘲笑他，“哈哈哈，追不上。”
　　幼稚至极。邹然想。但也蛮可爱的。好像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跑了两步跟了上去，“你还跑，等我待会找一套题弄死你。”
　　林叙果然不跑了，“太凶残了吧？这样不好吧，邹老师。”
　　“不行，你太辣鸡了。”邹然说，“你说你初中那会儿成绩很好是骗人的吧？不可能吧？”
　　林叙倒是理直气壮，“你一年不学习试试？我就不信你能有我这水平。”
　　“我才不会一年都不学习，我没那么缺心眼。”
　　“……”
　　林叙哑口无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诶诶诶，我不想喝可乐了，你给我拿那个。”邹然指着货架最高层上的茉莉蜜茶。
　　“这太甜了吧。”
　　“我喜欢。”
　　“你口味好奇怪啊。”
　　“我喜欢你，你怎么不说我口味奇怪呢？”
　　“这不一样啊，我符合大众审美，喜欢我说明你还算正常。”林叙笑起来邪邪的，还朝他调了一下眉。
　　邹然无语。行吧，不仅幼稚，还自恋。除了帅一无是处。

　　“我去，你们猜我在小卖部听到了什么？”
　　“怎么了？”
　　“和林叙有关的！”
　　“这次又是谁冲上去告白了？”大家已经兴致缺缺了，但是本着八卦不听白不听的原则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了一下。
　　“你们有谁认识邹然吗？”
　　“不认识，谁啊？”
　　“我和他初中同校，听我们班男生说他是GAY。”
　　“和林叙有什么关系？”
　　“有啊，我们刚刚在小卖部碰到他和林叙一起买饮料。他俩看起来好亲密。然后邹然就和林叙说我喜欢你！”
　　“说一句很奇怪吗？”
　　“他们俩男的诶！而且邹然据说还是同性恋！不惊讶吗？林叙他也没拒绝啊，特别自然的说喜欢他是应该的。”
　　“对啊，很自然才证明坦坦荡荡啊。我也可以和你说我喜欢你啊。”
　　“别乱猜了，给林叙表白的姑娘那么多，他怎么可能和男的在一起啊。”
　　但是流言还是传开了。因为林叙和邹然确实走得近了些，又被人们先入为主地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起来。好像越看越像那么一回事。
　　就连他们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议论起来了。
　　“不是吧？”
　　“我觉得不像。”
　　“我觉得有可能。”
　　“那你怎么不说林叙和于航，他俩更好吧？基本去哪都黏在一块。”
　　“于航怎么可能，一看就直得不行。”
　　“林叙看起来不直吗？”
　　“也不是……但是他很帅啊，帅哥不论弯直。”
　　“去问他俩不就行了？”
　　“我不敢。”
　　“别看我，我也不敢。”
　　“瞎猜也猜不出来啊。”
　　“你问人家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啊。”
　　“我还是觉得像，凭我多年阅读耽美小说的经验来看，这波稳了。”
　　陈子怡突然加入话题，“什么稳了？”
　　“啊，你来得正好。你知不知道林叙和邹然的事？”
　　“他俩？不是最近邹然老是给林叙补数学么？怎么了？”陈子怡一脸状况外。
　　“有人说他俩在一起了！”
　　“！”震惊。
　　“喂你说话呀。”
　　“难怪。”陈子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难怪我看到好几次林叙带着邹然来我们画室。”
　　“啊！这么说是真的咯？”
　　“不好说。但是，有点像。以前没见过林叙带其他人。”
　　“卧槽。”
　　“卧槽。”
　　“突然嗑到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等我去问问林叙。他人呢？”
　　“和邹然出去了。”
　　“他俩出去干啥？大晚上的。”
　　“趁着月光牵手？”
　　“你好会捡糖。”
　　其实并不是趁着月光牵手这种浪漫的事情，而是林叙盯着邹然在操场上跑圈，为马上到来的体育课期中体测做准备。邹然因为身材瘦小的缘故，体能和一群牛一样的二八少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为了不让体育成绩太难看，他决定长跑还是要练一练。正好林叙在教室里憋得无聊，就主动提出要陪他一起训练。
　　“你就看着我跑？不和我一起？”邹然对这个“陪”字发出质疑。
　　“我脚伤还没好利索呢。”林叙懒懒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逃跑倒是溜得挺快，正儿八经跑起步来就有脚伤了。邹然腹诽。
　　等他俩踩着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走进教室时，邹然的气还没喘匀，虚脱似的瘫在座位上。狗日的长跑，简直要了人命。
　　“我去，他们是去干什么了呀？邹然怎么累成这样了？”
　　“我去，他脸好红啊。”
　　“怎么林叙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
　　“不会吧，这么刺激吗？”
　　“快停止你的想象，啊啊啊，我不接受，不可以！”
　　眼看着话题逐渐深夜，陈子怡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偷偷地和于航换了座位，坐到林叙身边。
　　“问你个事儿？”她小声说。
　　“怎么了？神秘兮兮的？”林叙有时候觉得自己在不懂女孩子这一点上还是相当直男的。
　　“你和邹然怎么回事？”
　　“邹然？他跑步去了啊，我在旁边看着。”林叙一脸懵。
　　“就这？”
　　“不然呢？我还得给他摇旗呐喊？”
　　“好吧，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是不是在搞对象？”陈子怡干脆懒得和他兜圈子。
　　“？”
　　林叙想，我没和人说过邹然给我告白的事啊？邹然也不像会把这件事拿出去说的人啊？
　　“啥？”先装傻，静观其变。
　　“大家都在说你俩好上了！”
　　“那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好上了呢？”
　　“真的假的？”
　　“是我的绯闻女友们已经引不起你们的兴趣了吗？这回直接给我安排个绯闻男友？”林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描叙现在这个情况，大概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人红是非多”。
　　“那……你俩不是老在一块么？”陈子怡突然就没了底气。
　　“那我上厕所还老和于航一块呢，你们怎么不把他也给我安排一下？”一不下心就把于航拉出来挡枪了，对不住了兄弟，回头请你喝可乐。
　　“那不一样。”陈子怡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靠近林叙说，“有人说邹然是GAY。不然怎么会说你俩好上了呢？”
　　“你们怎么知道？他告诉你们的？”
　　“不是，以前他的初中同学说的。”
　　“不管他是不是，在背后这样议论人家就是不好，下次不许说了听见没有。”
　　“是是是，您说的对。”
　　好险，林叙想，太可怕了，这些人都是福尔摩斯吗？这回圆过去了，那下回呢？流言还会存在，人们不会在意真实与否，只要它传唱够广，假的也会被信以为真。邹然怎么办呢？我又该怎么办呢？还好程之翼现在不在学校，不然该怎么解释呢？

作者有话说

　　邹然：林叙没人要吗？没人要我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