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咸鱼person

7、第 7 章

　　赏花宴歪成了吃花宴，谢文清看着宴会散去后满目疮痍的牡丹庭，内心一片荒芜。

　　余光扫过阿祈手上的食花谱，谢文清揉了揉眉心。

　　他人只道他家三郎慷慨，不止亲做牡丹美食，临了还送了每人一份食谱。

　　这食谱不单单有牡丹的制作方法，还推荐了当季不少可食用花卉，当真是——贵重的礼物呢！

　　时下知识贵重，像这种极具特色的菜肴自然也是各家的机密，轻易不得外传。也就谢云曦如此大方，广而告之不说，还附送其他花卉的食用之法，可谓慷慨之极。

　　谢文清倒不是心疼食谱，而是想到众人回去后那见花吃花的场面——细思极恐。

　　“哎，霍霍完这牡丹庭还不够，你这是要把整个天启的花都给一锅端啊！”

　　没了外人，谢云曦瞬间葛优瘫。

　　他一边懒懒散散地指挥着怀远将刚制作的几份牡丹吃食给谢家几位长辈送去，一边慢悠悠的品着一盏牡丹蜜茶。

　　听到谢文清的感慨，他只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说我就只是推荐推荐，吃不吃的还不是看他们。这辣手摧花的锅，我可不背。”

　　谢文清扶额，“三郎啊，三郎，要我说你什么才好，你瞧瞧这满园的牡丹，好些都是名品，那几盆可是父亲的心头宝，还有几株还是家中不少长老的宝贝疙瘩，你……”

　　越说越气，他抖着颤颤巍巍的手，哀叹道：“你说说，这回头该如何交代！”

　　“大哥，明明你自己吃的时候也很欢实，怎么吃完了才想起说这些。”谢云曦无辜地眨眨眼。

　　“咳咳——”谢文清尴尬掩面，一时无言。

　　这事确实是他的不对，但谁让这牡丹做的食物如此诱人可口，他这不是没忍住诱惑嘛。

　　颜控的悲哀，同样也体现在其他美好的事物上——包括精致风雅的食物。

　　趁着自家大哥晃神忏悔的空隙，谢云曦抬头看了眼云卷云舒的蓝天白云，随即夸张惊起，“呦，未时了呢，再晚些日头落了，山路可不好走。”

　　说着，一边卷起长袖，一边拱手作揖，“大哥，弟先告辞，改日再请你一品牡丹花蜜酒。”

　　话落，人已向庭外跑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边跑边招呼的声音。

　　“何伯备车！”

　　走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谢年华回头嚷道：“何嫂，别忘了把院子里剩下的牡丹都给采回来酿酒。”

　　何嫂从善如流，“好嘞，郎君且放心。”

　　谢文清气得直跺脚，却歪了关注的重点，“成何体统，君子行坐有方，怎可如此疯跑。”

　　阿祈默然立于身侧，看着远去的锦袍少年，又看了眼他家大郎君，心中不禁暗道：哎，大郎君的重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状态。

　　作为一名合格的书童，阿祈提醒，“大郎君，何嫂她们似乎要把余下的牡丹都给采摘了去。”

　　——艾玛，就一眨眼的功夫，残余的几十盆牡丹就只剩下残枝摇曳了呢。

　　谢文清刚缓过气来，闻言一瞧，“！”

　　只听过雁过拔毛的，从未听过人过牡丹残的。

　　这一刻，新世界的大门似在“嘎吱嘎吱”的开启。

　　谢文清狂躁，“谢云曦，谢三郎！”艾玛，这混小子，真想套个麻袋，狠狠揍上一顿，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哼！

　　然而，想起谢云曦那张俊秀如仙的脸——“呃……哎，罢了，罢了，这一下午的，三郎束着性子陪我过赏花宴也着实不易……”

　　阿祈眨眨眼，“恩，大郎君所言——甚是！”

　　果然，睁眼说瞎话这事，他们家大郎君修炼这么多年，已经是如火纯青，十分顺溜。

　　“三郎啊，今日赏花宴玩的可好？”

　　就在谢文清主仆收拾牡丹庭残局之际，一身素色长袍的谢家家主——谢朗面带笑容，翩然而至。

　　他正想好好夸一夸他家小侄，做了如此美味的食物还不忘他这个大伯——瞧瞧多好一孩子。

　　显然，谢朗未曾细想他所食的牡丹来自何处。

　　牡丹庭内。

　　谢文清一听他爹这满怀喜悦的声音，心下一紧，眼见这满园残花是来不及掩盖，于是无奈又是一声长叹。

　　“谢文清！”

　　谢朗入庭，一眼望去，满园残花。细一看，其中竟还有自己最宝贝的那几盆牡丹。

　　花枝摇曳，不见绝色。

　　“你……你……”谢朗一时气极说不出话，心中只想乱棍打死亲儿。

　　谢文清深吸了口气，上前几步，恭敬见礼，“父亲安。”

　　谢朗看着他，气不打一处。

　　“还安什么，瞧瞧这满园的牡丹，怎就成如今这模样了，你……你这是赏花宴还是残花宴。”

　　谢文清很想来一句：这是吃花宴。

　　话到嘴边，却还是硬生生地转了个弯，“父亲，这牡丹庭的花……”

　　微一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委婉道：“您的那些牡丹花，有一些应当在您的腹中。”

　　又补充道，“三郎送您的牡丹钵体糕，牡丹花瓣煎，牡丹花蜜茶，牡丹花卷——好吃吗？”

　　重音凸显“牡丹”和“好吃”。

　　听到这话，谢朗先是一愣，回想起刚入口的那些吃食，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父子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谢朗“咳咳”两声，突然心平气和地来了句：“原来如此，嗯～”

　　嗯了半响，又道：“三郎年幼，也是一片孝心。至于这些牡丹，嗯～”

　　又恩了半响，“这些牡丹是该好好修剪一番了，想必来年定能开得更好些，三郎辛苦，咳咳——”

　　编不下去，谢朗只好草草将话题带过。

　　随后，又迅速甩锅，“大郎啊，这牡丹庭诸多牡丹都是长老的心头宝，你可要好好侍养好它们，待来年花开好些，你再送它们回去。”

　　谢文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拱手作揖道：“如父所愿，必会照料好这些牡丹。”

　　“如此甚好。”谢朗负手而立，欢喜点头。这模样瞧着端是儒雅沉稳，一派大家风范。

　　他不忍直视满庭的牡丹，只能转而问道：“三郎何处去了？”

　　“三郎见日头将落，便先一步上山去了。”

　　谢文清没好说谢云曦落荒而逃的事，只掩饰道：“三郎不耐山下俗世，早有归心似箭之意，不过为了给您和诸长老做一份新鲜的吃食，这才多停留到未时。”

　　谢朗自动忽略“诸长老”这三个字，只道：“这孩子也真是的，我这做大伯的也不差这口吃食，何苦劳累了自己。”

　　说着，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不过我家三郎就是孝顺乖巧，走之前还特意送了我一份食谱，我还来不及看呢，正好，大郎你先忙着，为父先回去研读一番三郎为我特制的食谱。”

　　重点强调“为我特制”。

　　谢文清嘴角微抽，“三郎向来孝顺。”随口敷衍上这么一句，便立马拱手做恭送状：“父亲您忙！”

　　谢朗沉浸于“在三郎心里我是独一无二的”幻觉中，面对儿子敷衍的彩虹屁自然是照单全收。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施施然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景，谢文清方才对阿祈吐槽：“三郎如此这般任性，也同父亲太过溺爱，毫无原则有关联呢！”

　　阿祈乖巧低头，不敢言语。

　　——呵呵，溺爱这事，大郎君您也不逞多让，何苦五十步笑百步呢！

　　另一边，谢朗从牡丹庭出来，便直接回了书房，翻阅吃花食谱。

　　瞧着食谱中细致详细的做法步骤，谢朗再次回想起刚吃过的那些牡丹。

　　当真，回味无穷，意犹未尽。

　　于是，他迅速叫来谢管家，令厨房今日便照着食花谱制作晚膳。

　　谢管家从善如流，迅速安排。

　　稍众，谢管家回来复命，“家主，一切安排妥当，厨房正在采花做菜。”

　　谢朗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执书阅文，闻言自是满意。

　　谢管家不敢打搅家主看书阅文的雅兴，正想拱手安静退去，谢朗却突然开口唤他。

　　“管家啊，你说文清这孩子也真是的，三郎年幼不知事，他也不拦着点，就知道顺着，宠着，此乃溺爱也！”

　　又忍不住吐槽：“幸好三郎乖巧，不然非得被他宠坏了不可！”

　　谢管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只心中暗道：比起大郎君这个做长兄的，您老这大伯当得也不逞多让。
　　眼见最心爱的牡丹被霍霍了，一听是三郎君，那脸变得，翻书都没您那么快。

　　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依旧淡定如常。

　　半晌，他方才组织好言辞，恭敬道：“大郎君和三郎君兄友弟恭，此乃谢家之幸，家主之福也。”

　　又担心他家家主抛出什么要命的话题来，谢管家当机立断，先发制人道：“要说三郎君对您当真孝顺，临走前还让何伯偷偷拿些腌制好的牡丹花蜜。”
　　“瞧着距离晚膳还早，不如我亲自为您冲泡一壶来？”

　　又道：“下头的人手笨，怕糟蹋了三郎一片心意呀。”

　　要说堂堂一代谢家家主，天启九大名士之一的有匪君子——谢朗有什么弱点，那就是家传弟控。

　　可惜，谢朗最疼爱的弟弟谢闵战死沙场，他一腔热爱无处发泄，最后爱屋及乌下，便从弟控进化成了侄控。

　　忽悠侄控的最好办法自然是夸他侄子。

　　谢管家自小伺候谢朗，深堪此道。

　　果不其然！

　　“很是，很是！”谢朗乐呵呵地催促起来，“三郎亲做的茶，还是管家亲去，切莫糟蹋了三郎的心意。”

　　谢管家拱手作揖，迅速撤离。

　　待远离书房后，他才呼出一声长叹。

　　“唉——”

　　他老人家太难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哄着家主。想想还是老何好，三郎君除了有些口腹之欲外，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想想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琅琊山，石径小道上。

　　何伯紧盯着谢云曦那并不安分的身影。

　　只爬个山的功夫，他家三郎不是突然转个岔道，说要去采野果香料，就是突然看见什么野菜野花的要采摘来做食材。

　　眼看着桃花居就在眼前，他老人家只想快点送人进屋，最好把院门一关，省得他提心吊胆的，就怕这山路湿滑，摔了他家这小祖宗。

　　他们家这小祖宗啊，只忙着瞎玩，身上那一身长袖锦袍都未换下，看着对方那拖着长袍爬山玩闹的身影，何伯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唉，这要是不小心踩到衣袍衣角的，可如何是好。”

　　一个闪神，谢云曦又拐出一个岔来。

　　何伯紧张道：“三郎哟，您小心些，咱桃花居在正前头呢，您这又拐去哪啊！”

　　“何伯，怀远，我瞧见一丛蛇果，果子可多了，快快快，正好当今晚的餐后水果——见者有份哦！”

　　“您小心脚下，慢点啊——”

　　然而，不过一息的功夫，少年已欢脱而去。

　　何伯无奈一叹，再一次羡慕起谢管家。

　　——唉，家主稳重，府中安宁，果然，还是他家老哥哥总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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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仆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