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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拳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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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星期六,李医生今天轮休,结果同事生病了,不得已又来加班。
累死了!李医生查完床,豆浆都冷了,他刚把吸管插进去,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大口,敞开的创伤科门诊办公室突然闯进两个病人。
李医生只好不情不愿的把豆浆杯子放下了。
真的是“闯进”。这二人身高格外可观,尤其是运动打扮的那个年轻人,进来的时候头都快挨着门框了。再配上他一脸“不好好看病我就弄死你”的冰人表情,活生生让李医生那一口豆浆呛在了嘴里,不住的咳嗽起来。
“您怎么了?呛着了?慢点儿啊。”开口的是另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的,穿着一身名牌,腹部包着的大毛巾还一团血污,他正用手捂着,一嘴纯正而闲散的京片子,就仿佛那不是什么大事。
李医生定睛这么一看,连忙站起来,都顾不上咳嗽了,翻箱倒柜的拿出绷带和消毒工具,又按铃叫了几个护士过来。“要缝针呢。”他说。
穆懿乖乖的半躺在一张大椅子上,骨节微突的手腕垂下,眼睛半阖着,掀开衣摆由着医生检查他的伤口。那黑衣人只是想逃走,所以虚晃一枪,并没有真正想致穆懿于死地。因此刀口虽然不短,但并未伤及内脏和筋脉。
符澈像特种兵一样立在一边看着医患二人。他身上那曾让穆懿记忆深刻的流畅肌肉都敛着,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学生,那姿态却让人想到一只蹲守的蓄势待发的猎豹。
李医生给他缝着针,一眼就看出来是被人为捅伤的,开口想问,这二人又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半响憋出一句:“报警了吗?”
穆懿忍着疼道:“报了。”
这时护士走进来,叫符澈去交一下费用。穆懿还没来得及把钱包扔给他,他已经面无表情的大步跟上去走了。
缝完针,李医生正叮嘱着注意事项,穆懿扶额说:“医生,我记不住这些。”
符澈刚好回来,站在门边淡淡的接了句:“我记住了。”
这是他进这个房间以来第一次说话,声音非常低沉悦耳。
李医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关系:说是兄弟,长得又不像;说是朋友,一个明显是学生,另一个又像是个富二代;说是路人吧,这冷面阎王自进来就说了一句话,这表现的关心也太令人浮想联翩了。
穆懿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特意提醒过袁野,不要让家里知道他遭人暗算的事情,这样才能观察穆世的反应,更容易确认是谁的手笔。以他大哥那两米见方的城府,做过什么事必定是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的。况且,他心里已经把他大哥排在怀疑对象之外了。
要不是为了这个,他也不会在这蔫吧医院缝针,还tmd要挂号,憋屈死了。穆懿穿上外套,拿着毛巾,怒气冲冲的在前面走,符澈拿着车钥匙跟在后面。
他原以为,以穆懿这种大少爷的样子,少不得也要哼唧两声。没想到倒是挺硬气。
他又好人做到底,把这二世祖送回了家,一路上穆懿都在和赵深打电话骂人,符澈也就默默的、本分的开着车。
送达后,两人一起下车,符澈把车钥匙扔给他。穆懿说了句“谢谢啊”,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好给人家打钱。刚把手机拿出去解了锁,符澈就很顺手的拿过去,点开语音备忘录,对着手机说道:“忌辛辣生冷,忌鱼肉海鲜,忌酱油,多吃富含维生素c和胶原蛋白的食物……”
穆懿听着这一大串,呆了,符澈这一早上说的话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吧。他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多了个萍水相逢的生活保姆。
“还有,”符澈看了他一眼,含蓄的说,“为防止伤口撕裂,不要行男女之事。”
穆懿正下意识要反驳,转念一想,确实他腰腹这块最近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又转念一想,符澈这么体贴,又这么漂亮要是个女孩子,他还能不冲吗?不禁撇嘴以示惋惜。
这时符澈刚好录完,把手机锁屏了递给他,正好看到他神飞天外的撇嘴,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穆懿怕人以为他不知好歹,忙笑道:“哦,没事,就是突然想到那黑衣人,偷袭算什么本事。正面刚我怕他?”
符澈点点头说:“快上去吧。”转身就走了。
穆懿忙叫住他,拿着大毛巾的手在空中傻乎乎一抓:“哎,毛巾。”
符澈略看了那被血染红的毛巾一眼,留下句:“你留着吧。”
穆懿在风中凌乱。这人?能上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了吧?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酬劳都不要的圣母玛利亚?喂喂喂还没加微信呢!
符澈坐地铁从中心城区回到厘束区,直接去了拳馆。
这是一家规模很小的拳馆,硬要说的话,只是一个室内拳击场并一个教练一个陪练罢了。
杨青荷看过一部叫《三流之路》的韩剧,符澈曾经看到过她的手机屏幕,男主练习的拳击场和他拜师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由一个荒废的地下车库改造而成。他当时就有种时空错乱的荒诞感。
拳馆门虚掩着,符澈推开门走进去,大大小小的奖章、奖杯和证书摆放在正南边的一面墙上,最近又添了一块,还新着,金簇簇的,那是第一块属于符澈的奖牌。
以后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很多块……
他不出意外的在观赛台上看到了正在摆弄手机的师父,也就是他的教练,焦飞东。
焦飞东这个名字,在三十年前的拳坛上,等同于一个传奇。这个人自12岁开始练习竞技拳击,精通自由搏击、泰拳和柔道。在国内连续6年大满贯后,又打到了国外,成绩一直一骑绝尘,被人称作“东亚噩梦”。但是,他29岁因伤病退役后就隐世一般,再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此刻,曾经的“东亚噩梦”穿着白色运动裤,戴着老花镜,端坐在符澈某一次从体育馆捡回来人家不要的几排座椅上。紧蹙着眉头,对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摆弄一个手机,却似乎不得要领。陪练小王坐在他旁边,想教教吧,又几次都欲言又止。
不怪小王。焦飞东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头,除了特别疼符澈,谁的账都不买。符澈不善言辞,也或许是懒得老教,干脆写了一张智能机使用指南给他。
于是他每次回微信、看新闻,都要在这搜索引擎般的一张纸上找半天索引。
符澈还穿着晨练的衣服,推门进来,脱掉鞋说了句:“师父。王哥。”
小王应了一声。焦飞东头也不抬,中气十足的道:“微博怎么关注人?”
符澈也放大些音量:“第六条,微博-搜索-人的名字-左下角。”
焦飞东琢磨清楚了,神清气爽的站起来,问:“今天练点什么?”自从符澈崭露头角,焦飞东就更加发狠的加大他训练的强度,只要不是专业必修课,符澈都必须待在拳馆里。
这老头比谁都知道知道扬眉吐气的滋味,也比谁都明白得意忘形的可怖。
符澈答道:“我先打打沙袋,您定。”
打沙袋相当于基础,练臂力和耐力。符澈做完热身,戴上半指拳套,脱下上衣,露出精干强劲的上半身,开始练习。
职业选手的手指关节从来都没有茧子,永远都是一层刚长出来的嫩肉。因为不断的受伤、结痂、愈合、脱落,他们的指关节都比手指略粗,而且皮肤娇嫩。
符澈的手就是这样。他此刻拳风凌厉,用力刁钻,速度极快,小王赞叹不已。焦飞东却一直蹙着眉,随着符澈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难看。
“停!”焦飞东惊雷般的破口大骂,“才他娘的赢了一次,觉得自己是世界冠军了?打个沙袋都打不好,心浮气躁的,成什么体统!重来!组合拳打20套!”
焦飞东经常发火,最近更是越来越暴躁,符澈早已习惯,刚任职不到半年的信陪练小王却吓得安静如鸡。
符澈自知理亏,频频遇见穆懿这件事的确让他心不在焉,导致下盘不够稳,拳势不够强,总之是一片稀烂。
穆懿早上躺着由人给他缝针的样子、光洁结实的腹肌、垂下来的修长手腕……符澈稍微停了停,整理一番状态,把脑子里的那些画面赶出去,开始打组合拳。
被焦飞东盯着练到下午三点,三个人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焦飞东是因为赌气,吃不下饭;小王是因为不敢;符澈就不用说了。焦飞东对他了若指掌,总是在他体力极限时才放过他。
一听到“休息”的指令,符澈立刻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
焦飞东点的大份新疆大盘鸡、炒米粉和馕都快凉了。符澈穿着衣服用水管冲完澡,三个人湿漉漉的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
突然,焦飞东电话响了。他嘴里嚼着一大口饭,看都不看就接起来说:“谁?……深子?找我什么事?”
片刻,他愣了一秒,说:“啊……是,在我旁边。”
“哦哦,我叫他跟你说?……也行,我发联系方式给你……行……不谢,你叫你爸有空和我喝酒……行。”
符澈沉默的吃着,很敏锐地猜到,穆懿反应过来后,派人去找他了。找他可以通过林晓瑞和底下格斗场的老板赵深,而穆懿,肯定不是个求女人办事的人。
所以赵深找到了焦飞东,想托他联系符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