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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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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舞戈凝视着她,并不答话。
皇帝的右足也是六趾,这种是遗传,但太后与先皇绝对不是六趾,那么生出六趾朱厚照的可能性就极少。
且之前张太后生育过的另外两个孩子,生出来不久便死了,从出生脉案上看没有说过他们有六趾。
所以……朱厚照就算是朱佑樘的儿子,但不见得是张太后所生。
心中所有了推断,但这种想法还需要更多的条件来支撑。
粱曼真道:“杨氏的六趾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是不是说起六趾是代代相传,是家族的图腾?而她这一句话,不过是闲聊,皇上右足上的疤痕让她发现,问起了这疤痕的来由?有可能皇上还没有来得及说这块疤痕是什么,杨氏被藏在汤池中的刺客杀死。”
白舞戈笑:“你当医女委曲了。”
粱曼真道:“柳氏为何会死。”
白舞戈道:“刺客出现后,柳氏本有逃生的机会,但她却没有走,反而与之相斗,最后刺客急了,下手不再避忌皇上。我也没有看清刺客怎么出的手,最终剑插在了柳氏的身上,而她身后是皇上。”
“所以皇上说有人要杀他?”
粱曼真唏嘘不已,皇宫之内居然有人敢对皇帝动手。
这个历史事件怎么跟她所学不同呢?
罢了罢了,明史是清朝年间所修,能把二百多年的王朝,十六位帝王,都客观公正的记录下来吗?
想想读大学时,那些生涩难懂的医学名词,自己抄都能抄错,所以那些让人“无意”漏掉,或是当时的人们“隐瞒事实”的记录,没有就没有吧。
只是为何太后要派人来?
粱曼真问:“杨氏和柳氏是当场毙命吗?”
白舞戈嘴角一撇:“算是。”
粱曼真道:“什么叫算是?”
白舞戈默了默:“知道太多或许对你并不好。”
粱曼真叹了一声:“从踏进景仁宫时,只怕所有的事与我再也脱不了干系。我呢不想蹚浑水,可是水都泼我一身了,自是要弄明白池中的鱼,是美女鱼,还是食人鱼。”
白舞戈被她这个比喻逗笑,憋了憋才正经道:“当时两人已昏迷,刺客上前探试,浩恩出手与之缠斗,我侧在假装跟杨氏对话。我说了一句你是何人派来的,随后只假装听到了一个名字,回了对方一句,妖言。”
白舞戈行事不按常理,这样做的是让刺客以为杨氏与柳氏未死,且他直接放走了那刺客,看起来极不合理,不过却引来了太后宫中的纪苗春。
万事不论经过看结果,这结果让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粱曼真用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长长呼出一口气:“白大人你将此事都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吧。”手指尖拨弄着宫烛上滴成串挂的泪烛,轻轻掰下一块,捏在手中,定定看着他。
白舞戈勾唇:“汤池能藏人,但藏得住这么久一定有暗道,我想借清理之名,探查一下池底。找到暗道的入口。”
粱曼真将泪烛放在火苗的顶端,顿时火势猛烈,焰火燃出一团花火,光映在她的眼底,闪闪发亮:“白大人已是佥事,查这样的事,应该不难。”
白舞戈面有难色道:“皇上遇袭,我和十二亲卫极有可能受罚,至少行事不能像以前那般高调。宫中太多事,不能如你我所愿,这件事只怕只是冰山一角。我只愿你能保全好自己。即使……万一我们有事……你想办法出宫去寻一条活路。”
粱曼真一怔,呆呆看着舞动的火苗,原本以为他只是利用自己寻找地宫图,没有想到……
她蓦然抬头:“你怎么又说这话,我那么不堪一用?”
白舞戈眼中闪出一道光,半晌道:“因为你象我的一个故人……”
“谁?”她问。
“……”他沉默着。
“她是哪家的小姐?”她上前一步,再问。
“……”他背着手向后退半步,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
“白舞戈,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粱曼真鼓起勇气道。
白舞戈思绪翻飞,他一个终将离开的人,为何要去关心一个他照顾不了人。
眼前的她活在1509。
心底的她死在2020。
他道:“但你属于大明。”
粱曼真又道:“那又如何?白舞戈你个糊涂蛋,逞什么英雄?在大明当公务员混日子而已,能离开这里是好事,离不开,你也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了。”
白舞戈道:“是吗?我天生爱冒险。”
“你为何要提“妖言”两字,那是前朝的忌讳,是整个大明都不敢再提的往事。”粱曼真出生那年,因妖言案,获罪的人死得极惨。至今宫中提及那人都是谈之色变。
白舞戈道:“我以前只想带着我的兄弟们一起回去,现在发现有很多事换一个立场去看,其实真相比历史更残酷。”
……
冰山一角出现得让人猝不及防,景仁宫美人遇袭案被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第二日,太后早早召见各宫娘娘,一时间,去往慈宁宫的路上,已经人满为患。
秋晨,云层厚实,没有夏日的雪白,只有略带旧色的灰。
粱曼真随景仁宫的夏淑英一行人,跟在众人身后走着。
才到宫门,便看到一身武衣打扮的女子侍立在侧,与之一般锦衣长裙打扮的娘娘们相比,极为扎眼。
朱厚照因昨夜没有休息好,暂时没有过来,而是上朝去了。
众人依着位分,左右各一列排开。
以夏淑英为首的一列,后面跟着王氏、刘氏、马氏、几人都围着夏淑英询问朱厚照的事。夏淑英只一问三不知,淡然的站在那里,听凭她们怎么样套话,也只是默然不语。
宫内纪苗春走出来,向众人说可以进去了,夏淑英才开始往里走。
本来以夏淑英的昭仪之位,走在最前无可敢与之去争,可不知为何一直立在另一侧的女子突然伸手一拦。
夏淑英脸上虽有不悦,但退后停住,向那人望了两眼:“吴选侍,你拦我做什么?”
久未出来走动的吴丽华双眼含光,逼视道:“太后召见,我自是要先进去的。”
夏淑英脸一沉。
粱曼真亦觉得奇怪,吴丽华自盖英行刺一事后,被太后罚闭门思过。若不是看在安王府送的人,不能做得太过,必会打入冷宫。
只消停了两年多,怎么又了起势?
她只低头,当作未见。
夏淑英并不相让。两人便这般生生对峙着。
粱曼真瞧到麦冬提着一只食盒过来,心生一计,上前道:“纪姑姑,昨日之事扰了太后,夏昭仪已命我炖了天麻安神汤给太后,这汤需要趁热喝,您看是不是让昭仪送进去。”
纪苗春点头让开了一条路。
粱曼真旋即疾步到麦冬跟前,细语了几句。麦冬便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粱曼真。
粱曼真接过送到夏淑英的手中,行礼道:“昭仪,这汤药需热饮。”
夏淑英眼中一闪,立即明白其中意思,手握食盒,抬头挺胸道:“说的是,太后凤体才是我心中最挂念的事。”
眼看夏淑英领着一众宫嫔,浩浩荡荡的从吴丽华跟前走过,没有一人停下向她行礼。
粱曼真亦等在宫门外,看着天边的阴沉。
纪苗春见宫门口已空空荡荡,这才道:“粱曼真、吴选侍,你们也进去吧。”
粱曼真走在吴丽华的身后,便听到她细语道:“如今奴才都长脸,敢在娘娘面前卖弄。”
粱曼真将头别向一边,只当未听见。
入殿后,太后正在训话,见到她们来,停下道:“吴丽华,你也来了?”
吴丽华上前急道:“臣妾有事禀告。”
太后道:“嗯,不过你做这身打扮为何?”
吴丽华道:“臣妾闭门两年,深深反省,是往日太过张扬爱美。前几日我已解了禁足,也听闻昨夜之事,只恨自己不能随侍皇上,让皇上受了惊吓。现在臣妾在太后面前立誓,从此不以红妆示人,只愿一生武装追随在皇上身边,做一个能为皇上挡剑阻祸之人。”
众娘娘一听,目瞪口呆,无人能想到吴丽华居然为了这个而改穿武服。
太后眼露欣慰之色,端在手中的天麻汤未喝一口,便放下。
这里的娘娘们日日到慈宁宫里请安,听她训话,无非是要她们守宫规。后来便是每每提及子嗣的事。
这里面的娘娘,夏淑英伴驾最多,被恩宠两年,却丝毫没有动静。因而太后再见她时,也就淡了许多。
太后睨夏淑英一眼,目光落在吴丽华的身上道:“你们都还年轻,皇上用得着你们的时候还多呢。你坐吧。”
吴丽华接口道:“臣妾不坐,坐易生惰,惰性来了,便没了警觉。”
太后淡淡道:“那就站着吧,的确有时这坐上了一把好椅子,就想着能干出些大事来,其实是忘记了这椅子是谁送给她坐的。”
夏淑英脸色一僵,向粱曼真悄然看去。
该来的事,终是来了。
昨夜出了事,就算夏淑英有千张嘴,她避不开她宫中出没刺客的事。她是一宫之主,所有罪责都指向她。
甚至于众娘娘们脸上都浮出,幸好皇上宠幸的不是她们的幸色。
太后命夏淑英将昨夜之事,从头尾再说一次,夏淑英便将所见之事一一说出。
说到纪苗春到景仁宫里,夏淑英停住,温然道:“后面的事,纪姑姑都在场,臣妾便不再多说了。”
太后与众娘娘静静听了一遍,一直闭着双眼,直到夏淑英说到两名美人已收敛入棺,等候太后发落时,她本并无异常的神色才有了些微的变化。
她凤目一睁,向众人扫了一眼:“各位做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