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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再醒来时,回头看屋内,里面空空如也,四下找寻,也不见太子。

      只有一盆花椒水,还静静的放置在屋内。

      乾清宫内。

      红梁柱,金描画,曾经处处彰显富丽堂皇,如今却在一夜之间皆换成一片素禞。

      彩色的宫殿,被裹上了一片白纷纷,远远看过去,如六月里下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才将百年的宫城披成了悲凄的雪宫玉殿。

      来往的宫女、太监、皆是白衣白帽白花,腰间系着一根麻。他们穿梭往返在诵经唱典的道人与僧尼之间。

      一片低沉的悼念之词,被一百零八人反复吟唱,这让本与殿中央,躺在金丝楠木棺椁里的一代天之子,并无多少感情的人听到了,也会心情变得无比的沉郁。

      不知是谁哭出了声,随后带出一浪接一浪的哭声,那哭声好像压抑心底十几年的困苦和无奈,终于得到了一次合情合理且极为合适的场合,就这么先试探的哼噎了两声,随后被传播开来。

      哭声震天!也不过如此。

      粱曼真本不怎么悲切的,却也在这种人人都在渲染的痛失英明帝王的当口,给惹出了若干的泪水。

      哭声向来是表达人哀思的最直接的方式,而哭声也是最能让人被关注的一种方法。粱曼真跪得远,却也听到了皇后身后有一人哭得极为悲痛。

      粱曼真一边抽泣着一边拿帕子擦脸,借着抬脸之机,向那名哭得极入耳的某处看了一眼。

      夏淑英!

      居然是她?

      她平时温婉沉静,不似吴丽华那种风风火火,处处将自己视作太子身边人,而对宫人们指手划脚。

      她更爱诗词,喜欢看书。

      不一会,前方传来一声惊呼,原本队形整齐的致丧队伍,从前排开始乱,随后人人交头接耳,将前方的事传到了最后一排。

      “夏选侍哭晕过去了……”

      “夏选侍一直不怎么哭的,怎么今……”

      “现在不哭,何时再哭?”

      宫人议论纷纷,皆是因为夏淑英和吴丽华两人都在东宫服侍,现在皇帝死了,太子就是不二的君主。

      以前只是在东宫里的人,现在可是后宫里的主。

      不过谁是主,并非由她们自己说了算,同样也不是太子说了算。

      粱曼真看到几人往上涌,有些走得急,或是为了抢到前头去,甚至挤作一团。

      几个掌事的宫女出列,将那些人喝止住。

      又有几名太监悄然过来,询问是不是太热,要不要请太医看看之类。

      掌事宫女纪苗春不客气的道:“这里自有皇后,哪轮到你们开口?”

      这群想要在未来主人面前,表表衷心的太监,纷纷退下。

      粱曼真心中只唉叹,何时人才能自己决定自己未来,不需这样借机攀附。

      几名宫人扶着夏淑英往东阁去,路过粱曼真的身边时放慢脚步:“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了。”

      宫人们散开,她却未走。

      着意看了一眼粱曼真道:“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说完,自顾向东阁的方向去。

      她是东宫的人,现在应该说是将来大明皇帝的女人,粱曼真小小宫女一个,自不敢不去的。

      走到一个无人处,夏淑英一身素衣,站定在一株柳枝旁,随手握着一根柳条,细细的手中把玩着。

      听到粱曼真的脚步声方向她看过来。

      “我叫你来,只问一件事。”

      粱曼真心下微愕,夏淑英见她面色微滞,只轻柔道:“别怕,我不是她,不会为难于你。”

      她?是指吴丽华吧。粱曼真自行营归来,便一直不受待见,日日窝在小屋里,除了在厨房里烧火,余下的时间都是看书打发了。

      虽然明里无人说是谁给她下的绊子,但微有一点眼力的都能想明白,是吴丽华让人做的。

      因百合子就曾在粱曼真烧火时,趁她不防从后面蹬过她一脚,差点脸扑到了火膛上。虽未烧伤,但也是灼红了脸上一片皮肤。

      好在粱曼真懂医术,用冷水冲洗了许久,再上药细细的敷过,这才没有起泡留下疤痕。

      粱曼真上前行礼,夏淑英只伸手一托,摇头道:“这些虚礼免了吧,这十几日,大家都跪得……”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下去,只用一个苦笑带过。

      粱曼真想着她左不过是问太子的事,她与太子清清白白,不惧她问,于是道:“选侍有话请讲。”

      夏淑英道:“也无旁的,前日夜里,太子未在殿前,两个时辰里,刘谨都找不着他……”她问这话时,看似心不在焉,手握在柳条上缓的捋着,状如捋一只爱宠,突然手势一停眼睛定定的看着粱曼真,“可白舞戈找到了太子,还将太子背了回来。”

      粱曼真面色平静如水,只略含着下巴以示恭敬的听着。

      夏淑英眼睛在粱曼真脸上搜索着自己想要的表情,没有发现,略失望后,才又徐徐的道:“我五岁入宫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自知是要陪太子一生一世的,所以太子的一切,就是淑英的全部……你可懂?”

      粱曼真暗想,她与夏淑英见得极少,可每次都是她在太子身边,这次单独见面还是初次。

      而且还是因为太子不见了两个时辰而已。

      这夏淑英莫是爱惨了太子,视太子为唯一吧。

      在皇宫之中谈爱情,最是愚蠢。

      但她如此情真意切,粱曼真心中倒是颇同情,只得点了点头回了一句道:“选侍情深意重。”

      夏淑英摇头道:“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太子是个野马一样的性子,不喜欢诗书女子,就爱歌伎操舞之辈,你是如何能得太子亲睐的?”

      粱曼真觉得有些点牙疼,她也算半个文学女青年,诗书不通,但是认得些字的,何况还是有专业技能的,于是咬了咬牙槽道:“贞儿是给太子上瞧病,太子到小屋里,就是做了一个足疗。”

      “足疗?”夏淑英极缓的吐出这两个字,好在她理解力还不错,推敲片刻倒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太子有脚气,夏日里发作极为难受,那日我见他走路,总是用一只鞋尖踩另一只脚,一看就是脚有问题。”

      粱曼真如实相告,以期换来夏淑英的理解。

      夏淑英听了,侧头想了想,突然恍过神来:“怪不得,太子回来后就向刘谨点名要你入东宫伺候。”

      粱曼真眼睛一亮,看来略施小计,太子终于注意到她了。

      夏淑英接着道:“不过,白舞戈说,你生性受不得宫规,在御药局时屡次顶撞谭司药,看方子时跟几名女医侍相处也不好,不能入东宫伺候……”

      粱曼真听到此处,眼睛里有光缓缓暗淡,心道,白舞戈是不是吃了过期药,以前希望她去东宫伺候,再在变着法子让她去不了。

      居然出言阻止?他有病,他真的有病。

      心中恨恨的想了想,又听到夏淑英道:“白舞戈从不对宫女的指派说任何一个字,这是我认识他以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啊……”

      粱曼真刚才的从心底泛起的恨意,听到这句时,又徐徐的荡平了,好似白舞戈刚刚做的一切,只因是为她一人做的,哪怕是阻止她的入东宫自保和自救的计划,她也不再怪他。

      粱曼真默然勾下头,装成失意的道:“贞儿无福伺候太子,贞儿命不好。”

      夏淑英点了点头,摘了片柳叶,在手中把玩,道:“那你自己怎么想?想入东宫吗?”

      粱曼真抬脸:“选侍能帮忙?”

      夏淑英正欲答话,忽听得一侧有人冷森森的质问:“我说你哭晕在灵堂前,怎么不让人陪着?原来在这里拉拢人心来了!”

      粱曼真心头发振,虽说不是直接骂她,但是将她视为可拉拢之人,那她还是有些价值的。

      侧目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眼大鼻高,一身麻衣,头簪白花的女子一脸傲然的看着她们。

      她身后的百合子,指着粱曼真对那女子耳语一句,那女子顿时眼中喷火瞪着她:“太子服丧,你还敢勾引太子?”

      粱曼真顿时耳朵里嗡嗡一片,身形已动,若不是夏淑英拉住她,只怕已经冲到了那女子的跟前。

      夏淑英脸上保持着微笑向那女子道:“吴妹妹,我正在问那晚的事,现在已问清楚,不过是太子脚湿了,去那换了一双鞋子。”

      吴丽华回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笑,几乎带着嘲讽之意的道:“你这么快就来做东宫的主了?皇后让我来问问,你就先人一步了?”

      夏淑英极力保持着脸上平静,但笑意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只略略的将眼别开。

      百合子眼见夏淑英已有退让之举,立即上前道:“吴姑娘有话问你,你要如实答。有半个字不对,就撕了你这张脸。”

      粱曼真眼睛一挑:“东宫的人有话问贞儿?太子未大婚,也没有哪位是自居高位的娘娘。有皇后在,后宫之事自是皇后在打理。皇后传话,也自是纪苗春来问,怎么会让东宫的女侍来问?”

      百合子微一滞,向吴丽华看了一眼。

      吴丽华冷言道:“我日日向皇后禀告太子的起居,我来问有何不可?我问过了,皇后就不用再问。”

      粱曼真欠身道:“那日事,正如夏姑娘所说,换双鞋而已。”

      “你那怎么会有男子的鞋?分明狡辩!”吴丽华目光一冷,旁边的百合子拉住她,又耳语了一句。

      吴丽华倒换了好几口气,才略平静些,走近一步,盯着粱曼真的脸打量了一遍:“我记住你了。管你用什么媚上之举,落在我手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所用之语皆以正宫自居,但语气和举止,又显妒忌狭隘。

      粱曼真倒也不气,而是神色恭敬无比,做了一个标准得可以入选年度十佳的福礼,口称:“是。”

      这种见礼,通常只对皇后才做的。

      吴丽华以为她怕了,手一抬,淡淡的笑道:“你是医女,别想着爬上龙床,这后宫,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太子去你那坐了坐,不代表什么。”

      粱曼真心道,太子足有疾,身为医女,为太子治病理所应当的。不过不想伸张罢了,毕竟太子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这么个病。

      她轻轻点头,似是应了她所指,“嗯”了一声后,便扯了扯夏淑英的衣袖,往吴丽华身后走去。

      吴丽华骄矜边回头,边道:“我还未走,你们如何能走!”

      粱曼真脚步未停,夏淑英亦是一脸充耳不闻的模样,自顾自走着。

      吴丽华扬言高喝道:“夏淑英你什么时候跟这种下贱货色平起平坐了?她拉你走,你就走?”

      她身边的百合子上前欲在她耳边说话,吴丽华手一甩:“夏淑英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

      又向百合子道:“给我拦住她们!”

      百合子忙退到一边:“我不敢。”

      吴丽华一心想在东宫立威,这次皇后交办她处置丧事,她是一副铁腕,一张冷脸,把平日里得罪过她的,一个个通通都收拾了个遍。

      夏淑英不过十六,却总是以太子青梅竹马自居,她更是恼得狠。

      今日哭灵时,夏淑英哭昏过去,让皇后和太子都看成了有孝心,还特别让宫女送出来,她更是气上加怒。

      眼睁睁看着夏淑英跟粱曼真在这边有说有笑,她便起了教训的念头,她骂道:“别以为你会哭,皇后和太子就能抬举你?!你的家中的父亲兄弟皆不过是行武出身,还是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们吴家?”说着又朝粱曼真发狠的道,“你想入东宫伺候,找她何用?得先过我这一关。”

      夏淑英被戳中心中之痛,她的确诗书文采皆一般,更没有硬扎的后台。

      粱曼真看着湖面上徐徐划来的小船,心道,怪不得吴丽华一生不得宠,这样的处处显摆家世的女子,不正是犯了朱厚照的大忌讳。

      朱厚照极不喜文墨,越是出口成章,越是一堆圣人大道理的,他皆视之如敝帚。

      不一会,船行到岸边柳树下,一个少年从船舱内行出,几步登岸,冷冷道:“本太子要的人,无需任何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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