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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晋江文学城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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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没有想像中的巨痛,只有一片温热的喷洒在她的脸上。
粱曼真抬眼,竟看到一只断掌的臂,怼在眼前,拳头大的一管红色之物,不断的喷射出腥红的液体。
她怔忡的看着,全身一片冰凉,完全忘记要逃。
随后,便听到一声接一声似野兽般号叫声,吕道人左手握着他的断臂,疯子一样的四处冲撞游走,眼睛不断的在殿中搜寻着什么。
“留下活口。”皇后站在人后,高声道。
这句话,让白舞戈手中的刀停顿下来,刀锋调转,“哐啷”一声收入鞘中,随即抽出腰间的扣带,飞步上前,直奔对方而去。
刘谨看了片刻,立即闪身到吕道人的身后,两人眼神交汇间,刘谨突然大声喝道:“束手就擒!”
吕道人脸上凄然一笑,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刘谨神色大变,他的手按在了吕道人的脖颈之上。
粱曼真暗道,不好。
就在她一念闪过时,刘谨已将那人按在地上,并冲人大喊:“赶紧给他止血,他是“禁药”最重要的人证。”
贼喊捉贼!粱曼真心道。
别人却纷纷为刘谨的相助而松了一口气。
几个东厂的太监像是饿狼一样冲去,上药的,止血的,忙做一团。
白舞戈握着刀站在一旁,没有吭声,默默看向皇后。
皇后和一干宫女都被刘谨这一招给唬住,见到刘谨一身血的站起,行礼道:“吕贼人身后一定还有人,奴才请皇后懿旨,查办此案。”
皇后一怔,显然没有料道刘谨反应如此之快。
高公公立即道:“马上审,让边勇主审此案,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听到边勇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默认。
粱曼真默然看着吕道人,他已被东厂的太监死死按住,之前血如泉涌的断掌处,业已裹覆极厚的棉布。
他双膝跪在地上,头被拉扯着向后倾着,脖子却依然被刘谨扼得涨成紫红色。
夏草亦是站都站不稳,跌坐在殿门处,缩成一团,巴巴的哭着。
粱曼真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汗,却发现帕子上全是一片红色的血渍。
这是吕道人的血。
从坤宁宫如何走出来的,粱曼真业已不记得,只觉得是从一座弥漫着十几年血腥之气的殿狱之中,逃出来一般。
粱曼真一脸逃出苦海的狂奔,麦冬一路面色苍白的追着她。
两人直到一处无人地,才拍着胸口,互相打量对方。
粱曼真:“你还好吗?”
麦冬摇头:“不好。”
粱曼真:“正常,常人见到血,通常心情都不会太好。”
麦冬不敢回忆的道:“我不想学医了。”
粱曼真伸手安慰性的拍拍,劝道:“不要放弃,这点血算什么?这只是吕道人一个人的血,最多流了四百CC,总之呢,你得习惯见血。”
麦冬狂摇头:“不要,我娘生孩子时,流好多血,最后就死了。我不要看到血。”
粱曼真哭笑不得,这个中医其实见血的时候相比西医少了许多。
中医一直长于内科,给世人的感觉,无过就是搭着人的腕子,沉思良久后,说出一堆高深莫测让人听不懂话,然后一纸方子,让人喝着苦口的良药的医生。
当然,能治病的叫良药。
病治了数天无反应的,叫病去如抽丝。
西医呢,简单干脆直接。
专拿刀子把人这拉开,那个切除,那真是,不见血才叫奇迹。
不过,这些没法子跟麦冬说,毕竟几百年的代沟,深了点。
麦冬最后道:“贞儿,以后,我再也不给别人看病,再也不抓药,我就安安静静晒药、切药、煎药……”
“别呀,说好了你为浩恩,我为出宫,我们各自为了远大的理想目标,一起奋斗终身呢。”粱曼真赶紧给她打气,“麦冬,一个人学习真的,真的,真的,孤单、寂寞、冷。咱们俩可谁都不能放弃。”
回到御药局三日后,谭司药来找她。
粱曼真拿手敲了敲额头,头痛不已的出门,站到了谭司药的跟前。
谭司药让众人出去,只留下了粱曼真一人。粱曼真低头看着足下,想着“禁药”一事,只怕是没有完。
麦冬在她进来前,悄悄告诉她,吕道人被带入东厂后,便自绝了。
夏草上吊被人救下,至今都晕迷不醒。
“仙药案”牵连甚广,宫中采办女童的太监、负责吕道人起居的宫人,甚至是太医院内曾经查看过仙丸,却未曾提出异议的院判、吏目等等相关人,全押入东厂审讯。
一时间御药局里的上上下下也都人人自危。
最终因此事,谭司药罚奉一年,为仙药采办的太监与宫女等皆被罚去了皇陵,从此再不召回。
粱曼真和麦冬算是御药局中仅存的硕果。
谭司药手中攥着一本名册,静静的翻看着,翻到中间部分时,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良久的粱曼真:“你可休息好了?”
粱曼真不解其意,这三日,就看到自己平时相熟的姐妹被逐出御药局,白天晚上,都听到有人在哭。
别说休息,光是给她们一个个送行,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那些宫女均比她大。
只有她一人是在御药局里长大的。
粱曼真神情一暗:“睡不着,姐姐们都四散离去,没觉得有什么好。”
谭司药握杯的手一滞,似乎在说给她自己听:“御药局做着最苦的事,熬着最苦的东西,说是治病救人,却是到头来,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粱曼真心间一酸,正想着要跟这位顶头上司,搞好一下关系,但是夏草是谭司药一手栽培的,如今算是间接折在了她的手中,以后的小日子估计是不好过的。
故而少说为妙,只一副任你说得长篇累赘,也皆是当成传世经典来倾听。
叨叨了约有一个时辰,谭司药手中的茶,粱曼真殷勤的添了两回。
谭司药扭了扭腰道:“你去过一次坤宁宫,怎么就变得体贴了?”
粱曼真执着茶壶,又给加了一次水,心中却道,都喝三杯了,你不尿急想上厕所吗?
谭司药叹了一声:“其实,御药局里,也就你是真心喜欢这一屋子的医书,一整天呆在药房里不出来都行,若是个男儿身,自是前程不可限量。
我也用心栽培过你,你以后去了别处,别忘记了你是从御药局出去的就行了。”
粱曼真心想,说了这么久的费话,终于要到点子上来了。
听这意思,她得离开御药局。
离开这能去哪?
坤宁宫吗
皇帝叔叔快挂了,她去不太吉利,主要是对她来说,皇帝的大腿是抱不上了。
而且大明一直喜欢搞殉葬,要是皇后一个不痛快,拉她去埋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成,宁可在御药局洗地,不去坤宁宫里洗衣。
“皇后说了,皇帝病重,她无暇照顾太子,你做事聪慧,又通医理,让你去东宫先伺候。做得好,自然会升迁。”
谭司药说完,还着意瞧了瞧粱曼真。
东宫太子朱厚照的居所,皇帝唯一的儿子可宝贝了。
听说就爱打架斗狗,平时领着一群锦衣卫,与东厂那帮人,在东安门外搞什么军事演习。
反正,只要是有关“琴棋书画诗”的高雅艺术,他好像都不怎么擅长。
据粱曼真的了解,以她史地会考的经验来看,朱厚照此人的一生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不被现代人推崇。
因为,从来这位“个性十足”的帝王,就不是中国古代史的考点。
他是大明的第十个皇帝,光芒早就被他的祖宗们盖过。徒有皇帝的虚名,没有几件功在千秋的功德。
一个废物,还怕他?
粱曼真当即跪倒在地,口称谢恩。
谭司药又道:“皇后给太子选了几个姑娘入宫,以后你少不得跟她们相处,这些人,虽说没有什么家世,但是将来也是太子的人。
你对她们可得留心着。别再得罪不应该得罪的人。”
这句话颇有深意,粱曼真知谭司药是指夏草的事儿。
御药局的医女们都想月测时出个好成绩,让太医院里的院判看中,推荐入坤宁宫。好坏是在皇后的宫里,吃穿用度自与别处不同。
夏草遇到粱曼真也算她倒霉。
总之应了那句话,生不逢时。
谭司药叹了几声:“东宫里的掌事宫女和太监都是刘谨的人,皇后为何点你去伺候,你心中可有数?”
啊?还要斗?还有两拔人?
没完没了吗?
职场斗争,倒霉的是棋子,得便宜是下棋之人。
粱曼真并不想当棋子,她只想学有所成,出宫认祖归宗去,顺便能坐上回春堂里CEO位置,那就算她人生完满了。
她干笑两声:“在哪当差都是当,都是为太子服务。我站哪队都讨不着好,不如站太子这边。”
谭司药一怔,不由皱眉,她是十二岁吗?看似乎没心没肺的,说话有时让人听不懂,这会子倒是精辟的很。
她缓言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刘谨都没有事,依旧是司礼监掌印,可见他不仅有宫中的支持……”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谭司药没有再说下去,粱曼真也不再敢说什么。
总归一句话,技术型人才,在大明后宫,不受待见。
太子,我来了……
五月初,立夏。
京城的天气早晚凉爽,日间炎热。
东宫每日均会备些甜凉的雪梨送到太子跟前。
粱曼真入了东宫起,所有饮食汤药之类的,均由她来打理。
只是将这些吃的送到太子手中的人,并不是粱曼真,而另有其人。
吴丽华和夏淑英,皇后亲点的两个宫女,被送到东宫贴身伺候已有半年。
在初来的一个月中,太子与她们相处还算和睦。
但一次太子狩猎后,这二人便让太子给赶去了偏殿内。
东宫的宫人们纷传太子不喜欢背书写字,独爱骑射,吴丽华和夏淑英轮番劝说,让他实在是烦了。
这一天早上,粱曼真起得极早,吴丽华昨儿跟提起,太子夜间盗汗,要她给准备些药膳。
这位太子爷不爱吃药,就爱美酒加羊肉。
吴丽华为讨他的喜欢,也不加以节制。
不过半月,太子的身体就扛不住了。
正在厨房忙着洗姜的她,听到旁边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
“我都来了一年,从未见过太子的面。”说这话是的是一身柳绿的百合子。她一直在厨房里做些洗碗,切菜的杂事。
“我来了三年,别说看到太子,我连他的衣服边都没摸过。而且每次冬日里值夜,都是我。”玉竹往火膛里塞进一根木头,悻悻的道。
宫中的女子,一旦进宫,没有几个不想得到皇帝关注的。但这一波宫女,个个都不指望皇帝的,全一门心思的想着能在太子跟前露个脸。
一个月的时间里,粱曼真都是这样,听她们闲聊着宫中的人和事,一天的时间也能打发得不是那么慢。
不出挑,不逞强,一个月里偶尔给太子做个药膳什么的,也乐得清闲自在。
“三日后,太子生辰,我想着应该能去殿前服侍。”百合子盘算着,“那时东宫设宴,端菜添酒的要不少人。”
玉竹忙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刘公公安排的,哪里轮到在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