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雨水，夏日相爱》朴鲤

63、夏日相爱

　　纪池最后还是出来了，更准确些，他其实早就出来了。

　　在听到窗外的轰响声时，他就有些担心，丢下手里的报告，偷偷拉开窗帘瞥了一眼。看见江然满脸的惊愕与绝望之后，更是立刻收拾好东西，径直往自习室外走。

　　收到江然的求助信息时，纪池就站在五十米开外的榕树下，旁观她跺脚、挠头，最后走投无路求助于他。

　　感觉还挺妙的，纪池过了半会儿瘾，才缓步走近：“你这是和猫打了一架？不至于吧？”

　　江然转头看他，情绪不满地控诉：“屁，全是你那只蠢猫干的好事，吃完我的饼干，结果就这么回报我。”

　　“还算客气了。”纪池噙着笑容点了点头，“它没有挠你，已经给足面子了。”

　　“什么臭猫，太恶劣了。”江然低咒了两声，又继续收拾烂摊子，而纪池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大概过了半分钟，江然觉得自己实在狼狈，蹭了蹭额角的汗，直起腰问他：“你就这么站着，不打算帮帮我吗？”

　　“嗯，不打算。”纪池悠游自得地回答。

　　江然气急，撂下手里的活，跑到他面前厉声反驳：“猫虽然不是你的，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发的朋友圈才特地跑过来的，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袖手旁观。”

　　纪池挑了挑眉：“朋友圈是我发的没错，但我有让你过来吗？”

　　“……”江然理亏，“没有。”

　　“那你过来干嘛？”

　　“鬼迷心窍，过来看看你，不可以吗？”江然半赌气地说出这句话，音调挺高，明明是真话，但语气不善。

　　纪池哼了一声，没回答，直接把包丢给她，然后往杂乱的自行车堆走去。

　　江然还陷在恼火的情绪中没缓过来，眨了眨眼，愣愣地接过包。转过头，纪池伏低的背影离她好近，坏心情突然说散就散。

　　夏夜里，风轻轻柔柔地吹，江然碎发飞扬，鼻息间是背包上若有似无的香氛味，耳际里是自行车乒铃乓啷的碰撞声。

　　江然小步走近，在两人诡异的沉默之中，带着试探问：“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景山公园的时候，碰到一位老师帮我们拍了照片呀？”

　　纪池没回答，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江然也察觉到了，小心翼翼地继续：“我今天摄影课上又遇到他了，他是我们传院的外聘教授，而且那套照片他还留着，我问他拷了一份。”

　　话间，纪池扶正最后一辆自行车，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所以呢？”

　　“所以。”江然顿了顿，提高了音量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所以，我们可以做个交换，你给我发一份你的课表，我就把那些照片发给你。”

　　纪池听完，轻笑了一声：“江然，你讲不讲道理？照片上有我吧？发一份给我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江然被噎的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斤斤计较？”

　　“以前还舍不得，现在舍得了。”

　　妈的，好伤自尊。纪池回答得过于坦诚，江然听完心里全是绵密的酸涩感。

　　以前她是被爱包围的那一个，拥有依靠，拥有特权，拥有他小心翼翼的真心。而现在，当那份爱被自己推开后，她就像一条离开雨水的鱼，只剩下光秃秃的浅滩。

　　江然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低着头躲避视线，看到手里的包后才想起了什么：“算了，那包还你，我先走了。”她言不由衷的客气，“谢谢学长帮忙收拾烂摊子。”

　　话说完，江然恭恭敬敬地把包递过去。但等了好一会儿，小臂几乎有些酸了，纪池仍旧没有接过去的意味，只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手脏了，不大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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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猫还恶劣。

　　“那不然你去洗个手，我在这里等你？”
　　“不要，太麻烦。”
　　“那你到底要干嘛？”

　　纪池看她慢慢变得不耐烦，忽然就恣意地笑了：“你昨天不是还在问我宿舍楼号吗？怎么不聪明一点，找个理由跟着我呢？”

　　“……”江然反应了几秒，迟疑地问：“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纪池晦暗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没回答，直接迈着大步往宿舍方向走了。

　　“哎！等等我呢！”江然小跑着追上，语气愉快地嘀咕着，“你现在变得好别扭啊，想告诉我楼号的话，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嘛。”

　　走在前面的纪池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放缓了脚步，挠了挠有些发热的耳垂。

　　＊

　　本以为知道楼号后，她和纪池的见面频率能有显著提高，然而专业课作业越来越多，每天除了上课，江然大部分时间都得耗在图书馆里写策划。

　　只有晚上十点多，自习结束准备回宿舍时，她才有机会绕到纪池的宿舍楼前驻足一会儿——磨磨蹭蹭地在门口的贩售机里买一瓶饮料，从矿泉水一直纠结到咖啡，最后又总是毫无例外地挑了瓶装牛奶。

　　就这样大概连着喝了一周的奶，所有的期待都像那些见底的空瓶子，被狠心丢进垃圾桶里落上灰。

　　终于到了第八天，江然半蹲着从槽口里拿出牛奶，身后蒙过来一道狭长的影子，她倒并不害怕，因为早早就闻到了纪池身上的青柠味。

　　江然抬头，她蹲着，他站着，更觉得纪池前所未有的高。

　　“你怎么在这？”纪池开口问她。

　　江然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对上他漆亮的眼睛，很坦诚地回答：“我最近白天有点忙，晚上过来逛逛，想看看能不能偶遇你。”

　　纪池动了动喉结，没有回答。

　　江然并不在意，继续说着：“牛奶要喝吗？本来也是买给你的。”

　　“热的吗？”
　　“冰的。”

　　纪池摇摇头：“不喝，下次记得买热的。”

　　江然皱了皱眉毛：“我以为你不喝热牛奶的？以前不是最喜欢冰的吗？”

　　“确实。”他垂着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所以你留着自己喝，多长长个子。”

　　“……”

　　以前怎么不嫌弃她矮呢。
　　江然翻个白眼很想走人。

　　但纪池忽然又用一种无比真挚的声音告诉她：“我最近基本都在实验室待着，晚上也说不准几点能回来，所以你下次早点回宿舍，不要特地绕一大圈过来，懂吗？”

　　“懂。”江然乖巧地点头，“那你以后记得多回我微信。”

　　纪池怅恍几秒，最后闷闷地应了一声：“我尽量。”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江然晚上十点多发来了一条：「你回宿舍了吗？我在你们楼下，有牛奶你要不要喝？」

　　那是江然连着扑空好多天后，终于鼓起勇气发过去的话。而纪池看到时已是半夜两点，刚做完实验又累又疲。

　　他本想好好措辞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无济于事，最后索性作罢，就那么盯着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等了多长时间，夏末夜里的风应该有点凉了。

　　再上一条消息是江然发过来的景山上的合照。前三张还有印象，第四张有些陌生，江然正光明正大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暧昧又直接，而他当时毫无察觉，好像很认真地在寻找不远处紫禁城的主殿。

　　纪池默默按了保存。

　　他和江然的合照其实不多，存在旧手机里，舍不得删也舍不得丢。于是闲置在行李箱的内袋里，去北京或者回无锡时都要带上。

　　那天晚上，纪池终于敢把那部旧手机翻出来了，开机时手有些抖，盯着布了划痕的屏幕眼睛也有些酸。

　　他把江然的号码解除了屏蔽，把那些照片与短信从头看过一遍，心里又乱又怕，又有些动摇。还是必须承认爱意依旧汹涌。

　　“那我回宿舍了，你早点休息。”

　　纪池点点头：“走吧，我送你。”

　　那天过后，江然依旧会绕到他的宿舍楼下买牛奶，并且很听话地买了热牛奶。微信上和他的聊天也比以前多了一些。

　　比如晚饭的时候江然会问他吃了吗？然后主动把自己的晚饭拍了照发过去：「农园的麻辣香锅，好吃呢！」

　　纪池没办法及时回复，但大概半小时之后，他会发来一句：「吃了，好辣，要是胃痛全都怪你。」

　　江然无语：「我都说麻辣香锅了，知道辣你还吃？」

　　纪池理所应当地回答：「知道我不能吃辣，你还给我发？」

　　就这么争论了一两回，以至于后来江然再给他发晚饭时，都要特地挑选不辣的菜，最好还得是离实验室比较近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