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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面包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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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光开始大面积铺在宿舍时,戚燃才开始有了转醒的痕迹,只见他轻轻伸了个小懒腰,从白鱼怀里伸出头,试探着睁开眼,却又被日光刺得,缩回了被子当中,他有点委屈地动了动身子,还有些迷糊地在白鱼怀里蹭蹭,像是只撒娇的猫。白鱼轻笑着用手挠挠他的下巴,看他舒服的弯起了眼睛。
“戚燃崽崽,醒过来了。”白鱼笑着捏住戚燃的耳朵尖。“太阳都晒屁股了……”
“……你不也还没起……”戚燃拍掉白鱼的手,埋头在他怀中,带着困意的奶音,含混地从白鱼胸口处中传了出来。
“乖了,戚燃崽崽。”白鱼止不住笑意,却又无奈地去扒拉怀里的人儿。“快起了。”
戚燃被这么一闹腾,抬头望着白鱼的脸,眼神中满是未褪去的困意与疑惑,还带着水雾蒙蒙的懵懂。良久,戚燃的理智才渐渐回笼,清醒了过来。想起昨晚的发生一切,他忽地就通红了脸,手快速地拎起被子,像鸵鸟一般藏了起来。太过难堪和羞耻了,戚燃懊丧地想着,在床单上一通乱挠。
白鱼便笑着从戚燃床上起了身,简单洗漱了下,收拾了下自己便准备出门。
“我有事出去一下。”白鱼将戚燃拍了拍那个被“馒头”,声音带着几丝宠溺。
那“馒头”没出声音,只是转了个身,像是将屁股对着白鱼,充斥着孩子气。
“戚燃崽崽在家乖乖的。”白鱼又拍了拍那小屁股,站起身叮嘱。“回来带饭给你,饿了就先自己煮点东西吃。”
“馒头”只是缩了缩,没有回应。白鱼无奈地将戚燃的床帘卷起,让阳光投影在床铺上,便出了门去。戚燃直至白鱼的脚步声消失在耳际,被子外很久都没有动静,才终于从鸵鸟状态中解锁,从被子里探出头去。
待到脸上的闷热的潮红褪去,戚燃心里被白鱼拥抱的甜蜜热度也凉了下来,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样面对白鱼。一切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戚燃完全没有跟上这一切发展的状况,就感觉好像于沙漠中的人突然发现了泉水,恍若海市蜃楼般美好,可在确认了真实后,他却又在迟疑着水中饱含鸩毒,入口便再无将乱骨重立的可能。
戚燃曾想把那种无法言明的委屈跟家人说,但忍住了。也曾想把那种令人窒息的难过跟朋友说,但忍住了。昨晚真的真的好想告诉白鱼啊,可如今真的有了冲动,有想说出口的欲望时,却乱糟糟的连句话的组织不清,说不出口,无法言明。
痛哭到想要求救,痛哭到身体某处有发麻的感觉,可是却不敢对任何人打扰的日子。那些曾想要求救的语言在打字框里打出来又删掉的日子,那些尽量的抱紧自己,不去碰任何尖锐东西,手指却仍旧在手背上扣出印记,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的日子……
那些突如其来的莫名难过像是一滴滴的水,潮湿得,一点一滴,慢慢的,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湖泊,成了海,平静的令人有些绝望。如今戚燃己然摸不清它的源头,就只能无望地徘徊在这片海中。
潮汐到来在每个控制不住情绪、莫名痛哭的时刻,每次那些水浪来时,戚燃都感觉到,它蔓延在了脚腕,而后小腿……戚燃感觉它仿佛一直就在自己身后,无时无刻,随时随刻,想着将他沉没。
它在等他无处可逃,它在等他无处可躲。
他要怎么把这海中的每一滴水同白鱼讲清呢,有的,自己的都已经记不清了,更不要说有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记忆里让自己痛苦的那些事,有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岁月在记忆里衍生出的难过。有时戚燃都说不清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谎言。
这样的自己,配被白鱼喜欢吗,这样的自己,还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这样的自己,还值得被喜欢吗……
戚燃裹着被子,靠着墙缩在床铺一角,缩在阳光里,他眼神空洞,却尽力地让自己去汲取温暖。他努力翻找着记忆里那些有关自己喜欢他人的心情,却发现那些病态且极端的过去,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价值。戚燃呆滞地拨弄着手腕上一次又一次交叠重合的疤痕……自己的喜欢,这样的喜欢,这样想吸引关心的自己……真的有可能吗……
“随便他了。”戚燃逃避的、放弃般想着,闭上了眼睛,倒在床上。“大不了,就是再次回到这样子罢了,没关系,最糟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垃圾了……”
戚燃扣弄着疤痕,样子乖巧地缩在被窝里,心里开始隐隐地生出一丝期盼来,等待着白鱼拎着自己爱吃的东西回来将自己叫醒……
日光轻轻笼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样反射在水吧的彩绘格窗上。在水吧的角落里的白鱼,轻轻晃动着玻璃杯中清凉的果茶,其中的冰块磕碰杯壁,发出轻脆的乐音。
“抱歉,假期还将你叫过来。”白鱼笑了笑。
“认识这么一年多,你还是头一次主动联系我。”王梦西挑了下眉笑道。
“你是戚燃的朋友。”白鱼将杯子轻轻放下,杯中的液体还带着惯性转着圈子。“他开心就可以,我无意去干涉他身边所有的关系。”
“你果然与季棠他们是两种人,怪不得戚燃会下意识被你吸引。”王梦西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你突然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季棠。”白鱼对王梦西的敏感不禁有些惊诧,但没有回答她的问是,表面不露出什么表情,只微微皱了皱眉。“我想知道……戚燃和他发生了什么事,戚燃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我不能在戚燃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告诉你那些他不愿启齿的过去。不过……”王梦西冲他摇了摇头,摆弄着桌上的摆设,面有不虞,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白鱼,你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季棠,就是最后压垮戚燃的那株细草。十年,不论是放在谁身上都是很沉重的情感,又添增了这一层,所以,戚燃所有复杂的心情,都被他下意识转移在了最后的这一个人身上。也正因为如此,戚燃始终都走不出阴影,他固执以为所有症结只在于季棠,可事实……不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白鱼笑意敛去,目光晦暗。
“戚燃现在,记忆已经处于有些混乱的状况,这样他理不清头绪,分不清臆想,也许很多年他都难以打开心结。”王梦西尖锐的目光直刺向白鱼。“若没想好接受这样的他,便别招惹他,他会记住别人点滴的好,拼命去回应,若你最后……他可能,受不起再一次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白鱼认真的点头答应。
“我讲与你一个故事吧。”王梦西良久才收回审视的目光,用吸管搅动着果茶,说道。“我曾见过的,关于他们的故事。那是一个夏天……”
……
那是个夏天,操场上江野正向林虞人表白,江野捧了一大捧玫瑰花,和许多礼物,很多人都跑出去围观,季棠也在。
等江野表白成功后,季棠去折了那棒花束里开得最娇嫩一枝红玫瑰花,对江野说,要讨个彩头,送给他女朋友。戚燃从附近路过,恰好就只听见了这一句。戚燃之前曾听别人提起过,季棠那时在追一个同班的女孩,据说性格腼腆,人也比许多同龄人可爱许多。戚燃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等待着季棠的动作。
那时已经暮色四合,戚燃只远远看见一个单膝跪地的影子,便再没说什么就走开了,那只玫瑰花,估计季棠也送给那个女生了。
戚燃被此影响,连晚饭都忘记了,逃避般地呆在领操台上,吹着风等着夜色将复杂的心绪吹散。可不久,戚燃又望见了季棠,他手中再没看见玫瑰花的踪迹,只见他拎着面包和牛奶从远处朝着自己走过来。在半路上,还有个人要抢季棠手中的吃的,被季棠避开,笑着说是买给他女朋友的,那人这才嘻笑地放了手。
可结果,季棠却走向了戚燃,将面包和牛奶递给他,都是戚燃喜欢的牌子和爱吃的那一个。
可戚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来,反而不知怎地他就脑子一抽,楞楞的抬头望着季棠,突然说话间冒了刺
“不是买给你女朋友的吗?”
戚燃语气有些冷漠,让季棠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其实戚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吃就扔掉好了。”季棠发了火,转身就将狠狠将那些吃食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戚燃一个人呆楞楞地在原地望季棠的背影,不知所措。
……
“那么你呢。”王梦西讲叙完这个故事,望着白鱼,轻声说。
“什么?”白鱼疑惑的望着她。
“季棠在面包与玫瑰之间,选择了将面包给了戚燃。”王梦西轻轻喝了一口已经不太冰的果茶,缓缓说。“那么你呢,你会选择给戚燃……哪一个?”
“我不会做这种选择,这种选择本身就是错的。”白鱼笑着起身将茶钱负了。“季棠不是我,我也没有打算成为他的复刻。戚燃还在宿舍等我,先告辞了。”
白鱼轻轻欠了欠身,便离开了。只留下王梦西仍旧在水吧的角落,用吸管将果茶慢悠悠地吮着。
“戚燃……这次会得救吗。”她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