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飞舞》方男

15、再见小丑

　　如果这是一个丑陋的世界，那么戴上这小丑面具，在一片狼藉中，放纵、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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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古旧冷清的海边木屋，渐渐多出来一些新鲜的颜色，星慈喜爱折纸，白日无聊时便折一些五颜六色的飞机、纸鹤，用细绳穿起来挂在屋梁上。原本仓房沙发上的黑色绒毯换成了粉色，这是高斯先生特地为她换的。高斯先生曾经独来独往惯了，独居的生活简单，且他不喜与人打交道，算个性格怪癖的怪老头，先开始也只当她作为暂住的客人，没曾向这样一过竟是一年，而高斯先生也渐渐习惯了这屋子里的小清新，仿佛还有些觉得欢喜。星慈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就连在这木屋中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也是极小的，偶尔她会帮高斯先生收拾木屋，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动听的曲子，高斯先生发现她唱歌的声音很是动听，比风铃的声音还要清悦优美，更可况抛开这成熟妩媚的外表，她实际仍是个孩子，与孩子相处，即便作为性格怪癖的老头，也不会有任何矛盾或需要应付的地方，一切倒显得自然平静且少了孤单清寂。

　　高斯先生的身体不好，老早便患有心脏病，每每犯病，捂着作痛的胸口时，星慈总能第一时间将药递到他手上，而后乖巧地又端过来温热的水。

　　望着在海边捡贝壳、踏浪玩的星慈，高斯先生自语说：“也许，这个孩子，是大海怜悯他孤独漂泊一生，才送到他身边的。”

　　……

　　古铜镇虽小，却是一个充斥着铜臭味的奢靡之地，经营的除了来往游客的生意，更是那些官员富商们娱乐休闲、花钱找乐子的荫蔽小镇。

　　沉默少言的星慈，却在这铜臭味极浓的古铜镇，没心没肺地交了一双知心的朋友。

　　那日星慈在药房替高先生拿药时，正遇上一穿着瘦腰紫色裙子的女人揣了几盒避孕套过来，那女人长相艳丽，只是身上带着刺鼻的香水味，且那一脸的浓妆艳色，走起路来扭腰翘臀的极尽风情，她一走近收银台，那收银员便蹙了眉，一脸厌弃地捂起了口鼻。那女人名叫艾仙子，插队付钱时同转身离开的一名顾客不慎撞上，以致怀中揣着的药盒醒目地掉落在地上，惹来了四周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这时，星慈蹲了下去帮她将药盒捡拾了起来，微微笑着递给她，抬头时却见艾仙子唇红肤白，长得很是漂亮，脱口说出：“姐姐，你好美啊！像仙子一样。”

　　艾仙子是那巷子口的一名陪酒女，对那些眼光早也习以为常，倒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赞美给惊讶了一瞬，而后粲然一笑地接过了那药，“我的名字就叫艾仙子，人如其名嘛，谢谢你啊。”

　　后来星慈从那药房出来，闻到路边烤地瓜的香味，顿时馋了，刚将买了一只拿在手里，还未及咬上一口，却被那江胡家的熊儿子抢了去，那名抢东西的少年男孩年龄十三四岁，他父亲江胡白日靠摆瓷器摊为生计，偶拿几件陈旧的瓷器在游客面前鼓吹是古董，且连卖带骗地赚了些钱多数花在赌场里，妻子也在多年前离开了他，而江小盛也便成了这街上的小恶徒，见到好欺负的便要上去小偷小抢。自星慈进了药房，他便候在门外了，因为上次抢了她一串糖葫芦，她连声都没吭，是个难得一见好欺负的主，这次也一样，她仍是空着手呆在了原地，愣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次江小盛没了之前的好运。

　　“江小盛！！”

　　江小盛被那艾仙子喝止，艾仙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江小盛刚想要拔腿逃走，一只耳朵已被艾仙子拎在了手里，“又是你这个小混球，整天小偷小摸不算，现在还抢了？”

　　“疼！疼！疼！”江小盛喊痛道。

　　艾仙子松了手指，从江小盛手里夺过那地瓜，笑着递还给星慈，“你也太老实了，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小孩把东西给抢了去？”

　　星慈只摇摇头，低声说：“还是给他吃吧，我可以再买。”

　　那江小盛一听，倒不乐意了，“谁要你的地瓜？我又不是要饭的！”

　　星慈被他凶的一怔，低着头，几乎就要哭出来。

　　艾仙子冷笑，一推他脑袋，“你还挺有逻辑的啊，怎么？你觉得偷和抢比要饭光彩？怎么想的啊你！”

　　那江小盛对她嗤之以鼻，“反正比你光彩！狐！狸！精！”

　　艾仙子气急，二话不说上前又将那江小盛一只耳朵拽了过来，用力拧了斥道：“叫你说！叫你说！”

　　星慈见江小盛被这大人揪得可怜，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了片刻。

　　艾仙子一番火气发泄完，才稍微平静了些，尴尬地朝星慈笑了笑，江小盛捂着作痛的泛红耳朵，倒是乖了不少，只撇着嘴、不服气地站那。

　　三人僵站了一小会儿，艾仙子见江小盛穿着裤腿脏兮兮的旧运动裤，因尺码太小，裤腿往上吊了半截，露出瘦瘦的一双脚踝，这镇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江小盛“有娘养，没爹教”的，确有那么些可怜，于是泛了些同情心，只是面上仍端着不屑的仪态，扬手说了句：“算了，不跟你这屁孩计较！”

　　对面的烧腊门店这时刚将一架烤肉出炉，飘出诱人的烤肉香味，江小盛往那瞟了眼，没忍住咽了口欲垂涎三尺的唾沫，星慈忽然也馋了，微动了嘴唇看向那门店。

　　艾仙子看在眼里，将手中的包往肩上一撩，挑眉说：“想吃肉就跟我来吧。”刚迈出几步，回身朝星慈妩媚一笑，“喂，美女，一起啊。”

　　那日，吃的满嘴油腻和抹的一脸酱汁的，不是江小盛，而是仍是孩子的星慈，美女如此狼吞虎咽，艾仙子和江小盛则坐在那看呆了……

　　自此，古桐镇的街道上常常见到星慈跟着一小痞子和一□□女一起溜达，惹来街上的人指指点点，三人倒不以为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笑得潇洒，日落时，艾仙子和江小盛常常一边陶醉地听着星慈唱歌，一边伴着她沿着海边走回木屋。

　　歌声悠悠，海风轻轻。

　　这天，星慈哼着歌从镇上往回走时，却见一个小丑装扮的人提着一瓶酒从木屋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

　　他踏着轻飘的步子，转着圈，哼着歌，他还在笑着，笑得又窃喜又凄厉。

　　“小丑！”星慈惊喜地朝他跑了过去。

　　小丑装扮的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低头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脸白净，一张笑脸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纯真得让人生恶。

　　他抹了口红，唇线分明向上挑起，咧到耳根的森冷笑容同这暖暖霞光格格不入，他盯着她看，眼里有似火的晚霞，很近的距离，星慈惊奇地发现：“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

　　小丑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选择忽视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星慈也跟了过去。

　　他喝着酒，红色的酒倒入嘴里，给人感觉像是饮了血，他一手懒懒拎着酒瓶，用脚后跟在沙滩上画着圈，他歪仰着头，顺着他的目光，一只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划过长空，要将这幅红霞映着蓝天的美景画布划开一道裂缝。

　　星慈忽而想起什么来，扭头冲回木屋，对着镜子给自己涂了一抹口红，她不似刚刚的小丑画的那般规整，只涂得嘴上和四周都是，再用两只手指顺着自己的嘴角往两边牵起，镜子里是比那位小丑更夸张的笑脸，之后她冲出了木屋，回到海边，跟在他身后，同他在海滩上划着在她看来是一样的舞步，他笑，笑得窃喜又凄厉，她也笑，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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