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三个幽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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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拿起一支笔，抽出一张空白的五线谱，凝神创作。
“do do mi mi sol sol mi……”
蒂茜在一旁看着他写了一个小节，便不耐烦道：“这么简单的谱子，有什么意思呢。我想弹有难度的，更好听的曲子，就像……”她想了想，“像克莉丝汀姐姐唱的歌曲那样！”
“那边都是，你自己挑吧。”埃里克顿住笔，随手往旁边地上的纸堆里一指。
于是蒂茜开开心心地坐在旁边挑谱子，埃里克则继续写她瞧不起的简单谱子。
片刻后。
“埃里克！你欺负人！这么难的谱子我根本看不懂！”蒂茜哭丧着脸。
“是你自己嫌弃我给你写的太简单了。那些谱子可都是克莉丝汀会唱的，如果是钢琴演奏旋律不知道要比演唱出来简单多少呢，你还不会吗？”埃里克头也不抬。
蒂茜自顾自撅嘴生气。
很快，埃里克的谱子就写完了。他抬头看见一脸不开心的小姑娘，还在旁边扯着从头上解下来的发带，一头栗色的长发凌乱地垂着，不禁笑了笑。
“你虽然会弹琴，但是基本功并不扎实。所以要从头开始练起。你又不愿意练枯燥的音阶，我给你这几首小曲子练练还不行吗？”他语气柔和，分明是哄着蒂茜。
埃里克又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有好的脾气。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不惧怕他丑陋面目，还敢和他发脾气的学生吧。
蒂茜不情愿地走过来，照着谱子弹了几个小节。她的手指犹犹豫豫地在黑白键上摸索着，一点一点勾勒着旋律的轮廓。
出人意料地，几个音符拼凑成了不错的小乐句。
蒂茜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试试左手。”埃里克适时插入一句。
蒂茜加入左手的简单和弦，于是孤单的旋律立刻丰盈起来，洋溢着喜悦与希望。
埃里克在旁边默默微笑。那是克莉丝汀把咏叹调唱得完美无缺时他才会露出的欣慰笑容。
他不禁又起了兴致，随着蒂茜并不熟稔的琴声唱出了零星几句歌词：“天使远离黑暗，天使拥抱阳光……带走阴霾，带走我的灵魂……”
蒂茜的琴声慢慢停了下来，最后十指像发条松了一样慢慢不动了。她痴痴望着埃里克，忘了去看谱子。
这是什么歌声啊，如此妙不可言。
虽然只是不太成句的几句，可是埃里克不经意的低吟浅唱，这样……
蒂茜想不出词语来形容了。
这是真正的，幽灵的歌声吧。
乍听起来不染凡尘，可技艺却极尽精湛。没什么精雕细琢，也没什么惨淡经营，只不过一切恰到好处而已。
不过仔细揣度，会发现他还于每一个不经意的词语中透露着一点点忸怩的温柔，那是他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滋生出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个世界抱有的美好想象——藏在他与生俱来富有魅力的音色中，藏在他足以惊艳巴黎的才华里，还藏在那极端到疯狂的高傲中——他一定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天衣无缝了，可是蒂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一点点违和的温柔，却恰是他歌声的点睛之笔。她从中听到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渴望，那理应比她想要活着的念头还要强烈，却因莫名多出几分悱恻与惆怅，竟有一点点如履薄冰的意味。
克莉丝汀的歌声是评论家们和贵族们难以捉摸透的。
那埃里克的歌声呢？这又是什么？
她停止了思考，直到兴致勃勃的埃里克终于把刚才的歌词记录下来，发觉她出神，她才如梦初醒。
“蒂茜……蒂茜？”
“埃里克，这是……你的歌声吗？”她喃喃道。
“是的。”她又得到一句平静的回答。
蒂茜发现，其实他和她一样，都在努力追着阳光和生命的脚步。只不过她心中对此无比肯定，而他还不自知而已。
最后，当理智回到躯壳时，蒂茜只得出一个结论：埃里克是不愧为克莉丝汀姐姐最敬畏的导师的。
不过至于他是否应该得到克莉丝汀的爱情，她还不敢妄下定论。
她重新去看谱子，忽然就明白了这支小曲的分量——那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天才为她而谱写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自卑。她知道自己并不够出色，只是空有对音乐和艺术的好奇与喜爱而已。如果埃里克不愿意帮自己，没有和自己所谓的交易，她也不会听到这样的歌声，更不会有一个机会去完成自己找回生命的心愿。
他为什么愿意帮助自己呢？去帮一个没有他爱徒优秀的小女孩？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厌倦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蒂茜又想起伯爵夫人眼角逐渐明显的皱纹，想起克洛德和埃德蒙如野草般快速长高的个头，最后不敢再去想自己了。
她是个被冻结的生命啊。
她要快些找回自己所有的生命才行。
她要快快变得优秀起来才行。
快快看懂那些复杂的谱子，快快弹出动人的曲子，快快唱出动人的歌，快快练出美丽的舞姿。
她想了好多好多，以前憧憬的，后来失去的，如今又失而复得的……
那么多那么多思绪，都为了遮掩那若有若无的恐惧，恐惧从某一刻开始她又孑然一身。
错过了埃里克，谁来了却她的心愿呢。
“谁还能代替他呢。”蒂茜一步一步走在暗道里，透过小小的通风口去看房间里埋头创作的埃里克，不经意叹出这样一句只有否定答案的问题，心中惆怅不已。
“我能啊。”另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无端响起，带着一种强烈的诱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三个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