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六·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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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十七年腊月初十，星夜兼程，驰援各州府的赈济队伍相继到达。兵部侍郎孟怀墨在调任京城之前，先后在扬州府、并州府、平州府担任刺史多年，对于这些州府的地形与民情等事务了如指掌。这次，获悉扬州城形势危急的讯息后，遣派得力干将兵部怀化中候任鸿渐领着精兵急行军赶往扬州相助，在历经日夜不停破冰开路的五日后，任鸿渐的先行军抵达扬州地界。
跋山涉水长途奔袭，饶是身经百战的这支先行军亦觉疲乏，还未得休整，便遭遇已然杀红了眼的流民们的攻击。不同于战场厮杀，流民们挥舞着木棒、锄头，从地上拾起的石块甚至还有菜刀，仅凭悍勇拼杀，毫无章法可言，很快就被先行军击溃。
稍事休整之后，先行军向着扬州城内进发，沿途不时可见衣不蔽体的流民的尸骨散落，其中不乏年幼的孩童甚至襁褓中的婴孩的尸骨，兵士们大多亦是穷苦出身，见此惨状，无不潸然泪下。得见士气低落，任鸿渐并没有责备，在随行医者勘验过死因后，让兵士们将这些个民众的尸骨收殓，寄放义庄，留待平叛后，告示亲属前来认领安葬。
扬州城郊，达官显贵与富户们那些精心修葺的宅院，或被流民们付之一炬，徒留残垣断壁，或被流民们多番扫荡，搜刮值钱的物什，破败不堪，不复昔日荣光。这些饱受摧残的宅邸，皆有死于流民们作乱的无名尸骨，大多是年长的老人与羸弱的女子，生前苦苦哀求不能幸免，在被掠夺全部的家当之后，就连身着的衣物都不曾留下，年轻的女子更是被蹂躏至死，身死之后被草草掩埋在宅邸深处，无人知晓。
直至来年五月，各州府的叛乱彻底平定后，才有被擒获的叛逆为了立功免死，供认指证出这一桩桩罪行，起出时节转暖之后已然腐烂的诸多尸骨，重见天日，在场众人无不落泪，找寻多日的亲属们恸哭声声，却唤不回枉死的冤魂。
任鸿渐的先行军随后遭遇数次零散流寇的侵袭，历经一个昼夜，终于到得扬州城下，困守城楼多时的守兵得见援兵，不由士气高涨，与先行军配合默契，奋勇向前，剿灭负隅反抗仍在攻城不止的叛逆。
相较于城郊的人间炼狱，城内的民众无比庆幸，陶刺史与一众守军的坚守，终于盼来朝廷的援军，部分民众对此前自己愚昧无知，受到别有用心的那些个地痞无赖蛊惑，冲击官府的行径深深自责，纷纷前去请罪。
任鸿渐与陶子卿商议之后，鉴于这些民众一时被叛逆蒙蔽，尚未犯下无法挽回的罪行，免了他们的罪责。这些莽撞之徒千恩万谢，心存感激之余，请愿加入协助官府赈济救灾的行列，力所能及，共御天灾。
两日后，载满各类亟需物品的后续行军抵达扬州城，陶子卿与任鸿渐领着赈济队伍与自发加入的民众，分发物品，工部与兵部的众人负责修缮严重受损的城楼、重建屋舍，清理城内城外的废墟，户部众人核对登记在册的户籍人数与死亡人数，兵部与刑部的众人负责维持秩序，抓捕潜逃的叛逆贼寇，吏部与御医署的众人煎药熬粥，救治城内受伤的守军与患病的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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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南方诸地传统的小年，俗语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劫后余生的人们倍加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节日，尽管百废待兴，家家户户还是挑起红灯笼，张灯结彩，喜迎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
“小青，你真是妙手啊！”将小青闲暇之余给妙妙做的新衣新帽，给满脸抗拒的妙妙穿戴完毕后，乐悠悠不住夸赞。
“姐姐谬赞了。”亦是好笑地看着妙妙生无可恋模样的小青，抬手摸了摸妙妙的脑袋，谦逊了几句。
“还有这个，妙妙，你最喜欢的绣球，给咱们表演个狮子滚绣球吧？”乐悠悠抛出一只用各色布料做的绣球，分散妙妙的注意力。
“喵呜。”终是抵抗不了绣球的诱惑，妙妙顾不得撕咬裹在身上的衣服，腾空扑过那只绣球。
“妙妙真厉害，才艺了得！”乐悠悠双手比出赞，哄着妙妙。
“喵呜。”妙妙昂首挺胸，傲然自得。
“妙妙，再来表演个大变活猫，如何？”乐悠悠掀开几案上摆放的一团红布，现出一只竹篮。
“喵呜。”不负乐悠悠所望，妙妙一头扎入竹篮的怀抱。
“诸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哦。”乐悠悠将那块红布复又覆上竹篮上方，抖动着红布，比划着手势。
“铛铛铛！”乐悠悠神秘一笑，扯开红布，竹篮内空空如也，妙妙不见影踪。
“好神奇，姐姐，妙妙真的不见了。”小青颇为震撼，惊赞连连。
“喵呜。”妙妙从竹篮旁边，几案事先预留的洞口探出脑袋，迫不及待地求夸奖。
“小淘气，拆台倒是挺积极的。”乐悠悠没好气地揉着妙妙的脑袋轻叱。
“哈哈哈哈！”小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青，你看这里，我挖了个洞，我抖红布的时候，妙妙就钻到里面躲起来，底下有我的裙子遮挡，是以，你看不见它。”乐悠悠抱起妙妙，给小青解释这当中的奥妙所在。魔术嘛，说穿了，不外乎就是手快外加特殊道具的加持，没什么玄乎的。
“原来如此。”烛火昏暗，乐悠悠今日穿的是一袭深色的衣裙，巧妙地掩去了妙妙的身子，小青恍然大悟。
“喵呜！”蓦地，妙妙竖起双耳，一跃而起，疾速投入门外归来的一道身影怀中。
“回来了？”乐悠悠起身，含笑相迎。
“回来了。”居所的烛火在望，风雪夜归人瞬间去了几分疲倦，抚着怀中暖呼呼的妙妙，龙玉微笑颔首。
“菜有些凉了，我去热下。”给龙玉倒了杯热茶暖和身子，乐悠悠与小青端起几案上的几碟菜，前去灶房加热。
“好。”喂着妙妙吃下一颗煮熟的蛋黄，连续多日的忙碌，确实有些劳累，龙玉倚在矮椅，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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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陶子卿号召城内的青壮年们相助守军守城之时，龙玉便应召前去，更因他精通医术，这些天，及时救治了不少受伤的守军。另有困在扬州城内的江湖中人，出手援助，为精疲力竭的守军们挣得片刻休憩的机会。
秦风冷眼旁观数日后，召集留在扬州城内的明月神教的教众，暗地伏击，擒获围攻官府与伺机作乱抢夺各处商行财物的地痞无赖，依着他平日的作风，这些个贼寇只怕是性命难保。但这次秦风下令，将这些个人渣一律交由官府处置，明月神教与一些江湖人士隐身暗处，维护扬州城内的秩序，约束流民，提防他们里应外合，双重夹击，攻破扬州城。
刺史陶子卿的夫人仇氏则领着乐悠悠与城内的一众女眷肩负起后勤诸多琐碎的事务，与城内的大厨们用着所剩不多的余粮，精心搭配，为守军们烧菜做饭，送至四处城楼，三餐不落，善于织补的工坊的女工则轮流歇息，赶制出御寒的衣物，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尽管前些天严防死守，但城内还是有民众相继感染了疫症，陶子卿依着惯例，迅速将这些病患送至官府指定的几处医馆医治，用的是往些年大灾之年常见的几类疫症根治的药方，起先颇见成效，最先病倒的民众也在渐渐恢复，但不知为何，到得第七日，这些病患病情加剧，上吐下泻，剧烈咳嗽无法进食和吞药，更有体弱者浑身发热，昏迷不醒。
陶子卿当机立断，征召城中所有医者赶往几处医馆对这些病患会诊，上月才庆贺八十大寿的张济民不顾儿孙们的劝阻，毅然前往。待见到这些病患的气色、诊过脉象，问过他们用过的吃食，看过他们的呕吐物与二便等物后，张济民的面色愈发凝重，这疫症像极了自己幼时遭遇过的那场横扫皇朝东南西北各州府，造成数万人死亡的瘅疟，几乎每户都有亲友死于那场浩劫，史称“庚子之殇”。
当年，此症一度令诸多医者束手无策，随着天气转暖，以及当年一位神医的妙方，这才逐渐消散。这七十多年一直风平浪静，不曾想，这次，它又卷土重来，比之自己幼时所见的情景更加凶险，张济民不敢耽搁，当即一封书信，上报陶子卿。陶子卿丝毫没有大意，遂将此事千里飞鸽传书疾速呈报朝廷，又将这些个病患与随行照料的亲属、医馆内的医者、学徒等人一律留在医馆不许走动，医馆周遭都有官兵把守，严禁出入。
好在当年那名高人没有藏私，将药方遍传天下，不少医学世家都有珍藏，闻听张济民提及此事，不少医者皆是想起这道药方，当下依着药方进行根治，除了几名体弱的老者及孩童，一众病患的病情有了起色。
此后，各州府陆续出现瘅疟发作的迹象，因着陶子卿及时禀告，朝廷应对从容，除了几处被叛逆占据的州府，余下的州府遵照那道代代相传的药方，将这场祸患消弭于萌芽状态，没有重蹈七十多年前的那场覆辙。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六·劫后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