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碧落》筱记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慕喏影很早便起身，走至湖边见对岸小亭中有两人对弈的身影，少顷，两人同时起身，缓步直接从湖面走了过来，这一份轻功实在世间罕见。晃神间，慕喏影耳边已响起了散御轩含笑的声音：“师妹今日难得输了棋呀。”
　　接着一把颇有些低沉却若山间清风般飘渺的女声传来：“胜败本无定数，师兄棋力不差，十盘之中，你也应能赢上一两盘。”
　　慕喏影不由怔然，此语虽颇为狂妄，语调中却只是一派平淡，毫无波澜，让人感到原本便该当如是。感慨间，人影已至，慕喏影看见一人乃是散御轩，另一同穿灰衣素袍的女子应该就是散御轩所说的师妹了。女子宽袍散发，不辨年纪，浑身散发出同声音相似的飘渺之气，让人见之徒生想下跪的冲动，细看其面容，竟有些模糊，但慕喏影仍能觉察她与胧月的确有三分相似，同样的绝色，女子较胧月少一分娇俏温和，多了一分出尘冷薄，胧月在世间原也是脱俗之人，但与眼前的女子相比，倒还是多了些凡尘味道。
　　“晚辈慕喏影见过前辈。”喏影微笑拱手。
　　“你便是胧月之夫了？”女子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慕喏影让道随两人进屋，散御轩临进门时转头朝慕喏影笑道：“不用叫她前辈，她名唤祺玉。”
　　谁知话音刚落祺玉的声音又响起：“他当叫我一声玉姨。”
　　“喏影晓得了。”慕喏影明了地微笑进屋。
　　祺玉坐在床边给胧月把脉，过了一会儿起身对散御轩道：“的确只有你所说的两种方法。”
　　慕喏影望向散御轩，散御轩道：“要救胧月，唯有两个方法，其一将她体内被玉清诀锁住的内力尽数化去，再接好筋脉，如此她可如普通人般行动无二，只是无法修习武艺。其二便是她自己接上筋脉。”
　　慕喏影问道：“自己结脉？”
　　祺玉走过来，“便是我教她修习玉清诀，一旦练成玉清诀第二重，体内脉络自成一派，自然就能恢复了。”
　　慕喏影垂眸：“第二重？”
　　散御轩道：“她之所以性子淡漠也是幼时祺玉教了她玉清诀第一重之故，若此时她体内玉清诀气散，心绪得不到玉清诀的压制，性子回至平常，袭来之刺激只怕很难抵制。”
　　一个人，当性情冷淡之时面对世事的态度自然能较常人更为洒脱，做到常人所不能做的。慕喏影沉思良久，才对祺玉道：“玉姨之超凡的天资终其半生尚未练成，可见玉清诀二重并非易事。”
　　祺玉点点头：“的确，胧月小时不懂世事，偶然窥得玉清诀，方如此容易练就一重，此后却未曾继续习之，此时她伤重至此，心智绝无小时纯粹，再练第二重，对她难于上青天。”
　　慕喏影不由皱眉，看向依旧昏迷的胧月。
　　“喏影勿用担忧。”散御轩拍拍喏影肩头，“我已与师妹商议我俩各传胧月一半内力，她虽无法尽数归于己用，但于修炼玉清诀倒是大大有帮助的。”
　　喏影大喜，却忽而眸子有些担忧，“此来，两位岂不是损伤极大。”
　　“唉，休要小瞧了我俩这老骨头啊，即使失却一半内力，一年半载也就恢复了。”散御轩笑笑，“依我看你是替丫头选了第二条了，那我且去准备准备。”
　　慕喏影看看依旧坐在桌旁的祺玉，她轻闭双眼，仿在沉思。
　　“玉姨。”喏影与祺玉相对而坐，微笑着斟了两杯茶，“请用茶。”
　　祺玉睁眼点了点头，“湮家被灭门了，你可知？”
　　慕喏影垂下眼，他自倾灭了前丞相一党登上相位后，便动身至白练峰，向散御轩学习兵法武艺，以备伐北之用。白练峰上自是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他亦是下了山才获知湮家之事，于是连忙赶回京，谁知随即遇上胧月，始终未有时机细想。此时祺玉提起他自是有些措手不及。
　　“你是不知？”祺玉面如沉水。
　　“我知晓之时已太晚了。”慕喏影微叹。
　　祺玉摇头，“各人命数，也休要怪罪其他。”
　　慕喏影抿嘴，“此事我自会细查。”他抬头朝祺玉浅笑，“玉姨跟胧月倒当真相似。”
　　祺玉看看胧月，轻声道：“我与她母亲乃是一母所生，自然是像的。”
　　慕喏影道：“胧月还从未与我谈过岳母。”
　　“她娘过世时她尚小，且修习了玉清诀，记性原本便是要坏些。”祺玉看着胧月，脸上出现了极少见的微笑以及宠溺。

　　夜凉如水，慕喏影独自倚栏饮酒，兮然一跃跨坐在旁，“喏影大哥还在担心胧月姑娘吗？”
　　慕喏影拿起脚边的一坛酒递给兮然，“月色不错。”
　　“赏着天上的月，却想着另一个月，我若是月亮，当真伤心了。”兮然撇撇嘴，喝下一大口酒，大声感叹，“爽哉！”
　　慕喏影摇摇头，优雅地抿一小口，开口道：“明日我们定要离开。”
　　“呃……”兮然转头看着喏影，点点头，“倒真是迟到数日了，也不知大哥会不会又怨是我拖了你后腿。”
　　慕喏影低笑：“此次倒是我拖了你，我离开时已派人告知穆然。”
　　“哎，那胧月姑娘怎么办？”
　　慕喏影道：“有你师傅与师叔，定能保她无碍，我在此也无多用处，我得到消息北国已夺下两座城池，虽援军已去，但我担心穆然一人难以应付周全。”
　　“好！”兮然又饮下一大口，挥挥拳头，“那咱们明日就启程直接去战场，然后凯旋归来接胧月姑娘。”
　　慕喏影望着兮然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容，也终于暂时抛开心头郁积轻松地笑起来。兮然直看得呆了去，这样优雅俊朗，温雅若玉的人，平素仅以浅笑便足矣勾人心魄，如今这样笑起来，当真不要人命了，他又想起房中昏睡着的那位，这对夫妻，真是人间祸害了。

　　天微亮，散御轩，祺玉连同慕喏影兮然带着昏迷的胧月一起来到了白练峰山顶的冰洞之中，冰洞愈往里走寒气渐消，最里边赫然是一方石门。
　　“这里便是白练峰上灵气最为集中之处了，在此修炼玉清诀这类修真之法自然事半功倍。”散御轩指指石门，对祺玉道，“师妹意下如何？”
　　祺玉微微点点头，“将胧月带进去吧。”
　　兮然运气推开石门，门一开，众人皆感一股莫名的灵气扑面而来，忽的神清气爽，细看之下石室中除了那三尺平台，再无二物。慕喏影横抱着胧月，走进石室将胧月轻放在石台之上，转身一抬前襟，竟是朝散御轩和祺玉跪拜了三下，“一切有劳两位前辈。”
　　散御轩脸上一派平静，摆摆手，“快些起来罢，且不论丫头是师妹至亲，但凭当初她来此的风采，如此可爱的女子，老夫岂会不管。”
　　祺玉点点头，“修习玉清诀，天分根骨十分重要，时日尚不定，你俩快些离开，我要为她传功了。”
　　慕喏影站起身来，“多谢两位，原本喏影应当劳守在此，无奈前线突变，我必须前去，一旦事情告一段落，定立马赶回！”
　　兮然连忙也站过来，“我跟喏影大哥可是迟了好几日，再不去便要来不及了。”
　　祺玉已移身至胧月处不理会他们，散御轩点点头，“我自是知晓喏影宏志，尽管前去吧，胧月丫头在此，老夫自可保万无一失。”
　　喏影目光又落到胧月处，却被祺玉遮挡，只得收回目光，朝散御轩示意便与兮然走出石室。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两个世界，两个人……
　　慕喏影深吸口气——胧月，我定会回来的，那时，你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