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碧落》筱记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胧月出得宫门一掌将套马车的绳索斩断，跃上马背，在众人惊异的神情中狂奔而去。出了城门，随意择一道往前飞驰，一路上将头上饰物一件一件胡乱摘下，扔弃在地，但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心中莫名的气闷，不知过了多久才勒马停下，已是青丝披散，连外袍都脱去，只余淡碧色里衣。
　　蓦然见到眼前竟是一片梨树林，这里的只是普通品种，梨花早已凋零，片片嫩叶尚未长全，更多的还是褐色枝干，生机甚微。
　　胧月跳下马，随手摘得一根粗树枝在林间舞了起来，注上了内劲的树枝仿若游龙将这片树林捣得乱七八糟，只见得叶木横倒，尘土飞扬，良久胧月方扔掉树枝，看了看身边的狼藉残垣，心中仿佛舒坦了些，撇了撇嘴，跃上树梢，闭上眼似乎睡着了，惨乱狼狈的林间静悄悄。
　　不知过了几时，人影飘然离树，似乎有些激动，连马匹都遗下，使了轻功往西边飞去。
　　京城西郊有一庄园，本是湮家闲置的别院，由于湮家少夫人喜静，湮大少夫妇便搬出湮府在此住下。却不想这一晚素来平静的庄园忽来了个不速之客。
　　胧月省下敲门，直接从院墙飞了进去，径直往尚有灯火的里屋走。
　　湮朝阳与妻子惜音正准备就寝，忽闻外间脚步声，惜音凝神细听片刻，无奈摇摇头，对湮朝阳笑道：“快去准备些好酒罢，不然又是一番埋怨了。”
　　“嫂嫂果然是胧月知音。”胧月笑嘻嘻地现身，“哥，你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死丫头。”湮朝阳撇撇嘴，却是掩不住眼中的宠溺，出的门去。
　　“惜音。”胧月凑到惜音跟前，嬉笑道，“你跟我哥可都成亲三年了，怎生得还如此卿卿我我。”
　　“呵，情之一物又怎会随着时间改变？”惜音看到她仅着单衣，也不多问，顺手将自己身边的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拉起胧月，“到外边吧，外边宽敞些。”
　　两人走至花园亭中的石桌坐下，湮朝阳亦拿来了数坛酒，看着胧月忍不住抱怨：“你这丫头，真真没良心，嫁人了便不认得娘家人了，算算可是有近一年未来此了吧。”
　　“我这不是来了嘛。”胧月迫不及待地倒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还是哥哥了解我，知道我喝酒素来不喜杯子。”
　　“野丫头。”湮朝阳轻弹胧月脑门，“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是什么事？”
　　“看月儿的神色，定不是坏事。”惜音接过湮朝阳递来的酒杯，温婉笑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胧月又是一碗进口，搁下酒碗，托起下巴看着惜音，“我先问问你，你当初是如何喜欢上湮朝阳的啊？”
　　“要叫哥哥！”湮朝阳敲敲胧月头，“没礼貌。”
　　“小气。”胧月捂住头瞪眼。
　　惜音笑着看这兄妹俩斗嘴，回忆了一下：“就是相识久了，心头便有了感觉，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万事都应该有个缘由的啊。”胧月蹙眉。
　　“丫头，感情是最不需要缘由的。”湮朝阳无奈摇头，忽神色怪异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
　　胧月叹口气，垂着头闷声道：“是呀，如果那样就是喜欢的话，那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湮朝阳与惜音相视一笑，惜音道：“是慕喏影？”
　　“你怎么知道？”
　　惜音抿嘴一笑：“普天之下，除了慕公子，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让胧月动心呢。没想到当初的荒唐婚事如今却成了一桩美事。”
　　胧月不情愿地点点头，难得有些苦恼之色：“因了那心法，我出师以来从未如此动怒过，可今日见到他和湮若水在梨树林里那副模样，心里真是气死了，从没觉得梨树那么难看过，以后你们可不许种梨树，不许赏梨花，不许吃梨……”
　　“若水？”湮朝阳皱起眉头。
　　惜音却未在意，满脸都是兴奋：“自然，我一向都只爱莲花，去他的什么梨花！不管怎样，胧月终是有了自己的感情，当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呢，今日我陪你不醉不归！朝阳快去给我换个酒碗！”
　　胧月立刻笑起来，端起酒碗：“还以为跟湮朝阳成亲了就当真成了贤惠夫人，我还是喜欢当初与我大醉了三天三夜的惜音女侠！干！”
　　“干！那你可曾告诉他了？”
　　“还没，我打算先教训教训湮若水再说，谁让她如此放肆呢！”
　　“好好，我最讨厌她那种虚伪造作之人，到时叫上我！”
　　“一定，哈哈，亏你平日装得温婉模样，原来还是那个啥改不了吃啥……”
　　“死月儿，你讨打啊……”
　　湮朝阳望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正神采飞扬地饮酒逗乐，心中甚是宽慰，心情大好，当即加入了酒局，三人对饮，不言少钱，尽情酣醉。银月当空，园中欢声直上云霄。

　　艳阳高照，照进了庄园，照到了花园，最后终于照醒了石桌上宿醉的三人。胧月当先有了知觉，揉了揉有些痛的眉心，湮朝阳与惜音也先后清醒过来。
　　湮朝阳看看天日，伸了个懒腰：“都已过午时了，这一觉当真睡得死。”
　　正闭眼养神的胧月忽的睁眼：“午时已过？”
　　“是啊，你午时有事？”惜音站起身，“先喝杯茶梳洗一下吧。”
　　“糟了……”话音未落，人影已不在。留下一脸茫然的湮朝阳夫妇面面相觑。
　　忽然湮朝阳一拍脑门：“哎呀，我怎的忘了，今日午时慕将军灵柩抵京！”
　　惜音有些担忧：“胧月……但愿好运。”

　　胧月轻车熟路地来到在庄园马厩中，连马鞍都来不及装上便翻上一匹马背，双脚猛地一夹，奔出门去，朝京城飞驰。
　　终是赶到了城门处，却见迎接灵柩的仪式已结束，大队人马正往城中行进着。胧月挤过人群，眼力极好地发现了最前面的慕喏影，心头一喜，忙策马追上。
　　“喏影！”胧月奔至慕喏影身旁，手掌扇着风，“那个，我昨天……”却在见到慕喏影冷淡的表情不得不止住了嘴，有些无措。
　　慕喏影另一边是慕府管家，叹息一声，“夫人，大人等了你许久，险些延误了大将军的时辰，你怎的……哎。”
　　“我这不是来了嘛。”胧月自知理亏低声道，“都还顺利吧。”
　　“胧月。”慕喏影终是开了口，“你先回去吧，我且去送兄长一程。”
　　“我也去！”胧月脱口道。
　　“你……”慕喏影轻扫了胧月一眼，“你现下不适合去，我还要在清凉寺守灵七日，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说罢不再理会胧月提马而去了。
　　胧月一时愣住，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模样，着实不雅，看着慕喏影径直离去，想了想还是转道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