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久安》五六曲

24、橘猫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我刚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这草药名字难听呢。”
　　“这可不是什么草药。”
　　“那是什么？毒药？”贺无咎问。
　　“毒药？”宣永笑了笑：“这可是传说中的仙草。”三十多年前，就有人找过的一种仙草。
　　“仙草？”方仲不是很能懂乾师源的脑回路，“怎么，能包治百病？还是能驱邪避祸？还是能起死回生？”
　　“都不是。”宣永默了默。“车马芝，《博物志》写的是，名山生神芝，上芝为车马，中芝为人，下芝为六畜，是不死之草。”
　　方仲和贺无咎听了，不是很能理解，不死之草，是这车马芝不死呢，还是人不死呢。
　　宣永又道：“《太平御览》里说，能得食之，乘云而行，上有云气覆之。”
　　乘云而行，上有云气。
　　方仲惊声道：“成仙！吃了能成仙！？”
　　贺无咎也有些惊讶。
　　方仲缓了一下，看向吃饭的宣永。
　　宣永点点头，“是你理解的意思，没错。”
　　“这太荒谬了。”方仲摇头道。
　　荒谬？是很荒谬。更荒谬的是，三十年前，就因为车马芝，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是挺荒谬的。”宣永放下碗筷。“不过话说乾师源既然要找，那他去哪里找了？”
　　“不知道，大约。。。蓬莱岛？崇明岛？昆仑山？”方仲推测道。
　　宣永一乐，这群人真有意思。
　　“怎么了？不是你说名山有神芝，名山，有名的仙山不就蓬莱，瀛洲，方丈么。”
　　“嗯，逻辑清晰，有证有据，很有条理。”
　　贺无咎看着两人打闹，有些无奈“要我说，要按小方的想法，等找着了，估计乾师源一家都入土很多年了。”
　　宣永也不跑火车了，“没错！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乾师源一定要舍近求远，找仙草呢。而且，他一个普通商人，从哪知道车马芝的。谷歌吗？”
　　“还有一点，我觉得一个正常人，应该不会将自己家人的性命寄托在一个虚幻的，传说里的仙草上吧。这太奇怪了。”方仲依旧不是很能理解乾师源的脑回路。“小宣，你想见乾师源一面么？”
　　宣永想了想，点点头。但主动去找乾师源太被动，他要乾师源主动来找他。
　　“方仲，你说乾师源这么着急秋溟山的事，会不会看过我的那张照片。”
　　方仲会意，便让人着手去办。
　　不过五日，乾师源便找人联系了宣永，说是请他吃个饭。
　　包厢里，乾师源对宣永倒是尊重，恭维的套话一段接一段，宣永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乾先生客气。”宣永好不容易打断他，立刻扯回正题：“不知道乾先生找我何事。”
　　乾师源笑笑，“是这样，乾某在帝都根基尚浅，本来拍了一块地，想着能在帝都站住脚，没想到，这项目出了些问题。”
　　“乾世集团开发秋溟山，我也略有耳闻。”宣永想想问：“乾先生应该找过些大师了吧。宣永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知道乾先生怎么想到找我来了。”
　　乾师源尴尬笑笑：“宣大师谦虚了。能被贺家和古家推崇的，怎会是无名之辈。况且我的好友袁浩之也向我推介过您。”至于那张照片，和秋溟山有联系，才是关键。
　　大师也请了不少，但口风一致，都说秋溟山有灵物，不敢冒犯。钱能使动的大师处理不了，被吓走了好几个。使不动的大师，不愿意。
　　虽说那么多人推荐了宣永，但今日一见，觉得太过年轻。乾师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车马芝没有着落，家人醒不了，这才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了宣永。
　　如今的秋溟山，已经进不去人了。
　　宣永倒也没想到，袁浩之会那么实诚地向别人安利自己。
　　“乾先生，出事之后，你可有上过秋溟山。”
　　乾师源一愣，“不曾。”他一进山就觉得静地可怕，冷风嗖嗖的往自己身体里钻，根本呆不住。就连几个大师摆祭桌，都是在山脚。
　　宣永端着茶，慢声道：“乾先生，这可不好。惊扰了人家，却连个歉也不致。这不好吧。”
　　乾师源手抖了一抖“致歉？是，是要致歉。可。可我进不去啊。”乾师源莫名觉得委屈，好歹他还是挺有礼貌的人。
　　宣永“。。。。。。什么叫进不去？”
　　“就是我一进去，就觉得森冷，风一阵一阵地刮，让我觉得不舒服。”
　　宣永一言难尽：“那你也太没诚意了。”
　　乾师源：“。。。。。。。”好的吧。“那我要怎么做？”
　　“哦，简单。道个歉，修个庙，供个奉。”
　　“就这么简单？”乾师源觉得不靠谱。
　　“你连山都进不去，居然还嫌简单？”宣永。
　　“。。。。。。”你说地对。
　　“可车马芝，我还没寻到。等寻到了，我是不是就能进去了？”
　　宣永“。。。。。。”看着挺聪明的一人。“你从哪知道车马芝的？”
　　“山神告诉我的呀。”
　　宣永不是很想说话，按理说，我总比你熟悉他吧，他怎么就不告诉我呢。
　　“大师，您怎么了？”乾师源。
　　宣永面无表情，心想，这年头，骗子的钱正经挺好挣的。
　　“乾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回了，改天你把致歉书写好了，再带你上秋溟山。忌心不诚。”
　　乾师源连连点头。
　　宣永就纳了闷了，秋溟山灵物阻止人进山，可以理解，乾师源家人生病，可以理解，山神告诉他要车马芝，这很奇怪。
　　山神想成仙，可以理解。
　　可大家都是灵物，谁还不知道谁是假的了？
　　这不是污辱灵物智商么。
　　况且师傅说过，车马芝三十年前确实出现过，也有人得到了。可问题是，那人倒是吃了，也没见他活到现在更遑论成仙的说法了。
　　至于乾师源之前请的大师，有几个真低能，低能到宣永怀疑他们可能连车马芝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不低能的那几个。。。
　　真有要车马芝的，宣永怀疑，这群人的智商也就能比贺无忧高些。
　　宣永半吐槽地向贺无咎说了，贺大队长觉得，宣永要想调查，可以让特刑处啊。
　　任劳任怨武德兴今天依旧是干劲满满。
　　很快，武德兴告诉宣永，那些所谓的大师没有问题，除了有两个太低能了，宣科院不认。
　　宣永一脸莫名：“宣科院。。。是什么？”
　　武德兴就觉得宣永真的是很孤僻了，连宣科院也不知道：“宣科院，顾名思义，宣扬科学。玄门认证的一个民间组织，我好几次想去看看，都被赶出去了。”
　　宣永觉得，取这名儿的人求生欲真的很强了，心酸到自己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最后武德兴问宣永，需要把宣科院的APP发过去吗。
　　宣永“。。。。。。。”居然还有APP。
　　宣永拿着古家的古董电话心情复杂，养老二十几年，终于要和时代接轨了么。
　　更让宣永心情复杂的是，一周过去了，乾师源都没有来找他。
　　宣永不觉得乾师源是把家人性命当儿戏的，虽然真的蠢。
　　趁着天好，宣永独自上了秋溟山。
　　像是认识宣永似的，秋溟山对宣永依旧如从前一般友好。
　　半山寺前，宣永抱起那只托孤的老橘猫，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半山寺。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山下老人口中的神迹，不是空穴来风。
　　秋溟山半山寺以下，是条开阔大路，俯视山下，一览无余。半山以上，便是小径丛林，植被茂盛，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老人说过，见过似鹿非鹿，似狐非狐的东西为他带路，身形隐绰，时有时无。
　　也有人说，是向人影一般的。
　　还有人在秋溟山里见过丈长的大蟒在湖中与人嬉戏。
　　半山寺石碑上看得清楚的第一句是“。。。于半山成神。。。居半山之上，化万物。。无惧雷霆”。排除那些歌功颂德浮夸之词，信息不多。
　　走进屋里，供台什么已经看不出样子了，至于造的像。。。是一块石头。你说它是猫吧，有点大，一米多高的猫，宣永还没见过。说是狐狸吧，也可以，说是豹子吧，也可以，甚至换个角度，说是一团蛇，大概也不是没有人信。。。看着没有雕刻的痕迹，只能说，这石头长的挺抽象的。
　　老橘猫跳上台子，背对着宣永回头看他，一条尾巴甩呀甩，与石头同一个姿势。
　　老橘猫“喵~”了一声，询问宣永。
　　宣永笑着点点头，橘猫仰起头，一跃跃到宣永肩上。
　　宣永继续往山上走，而此时，天已经黑了。橘猫看着宣永，一直在叫，宣永不时摸两把，以示安慰。
　　不知道走了多久，宣永感受着森森冷意，树木环绕之下，宣永难得感到有些压抑。橘猫待在宣永怀里一动不动。
　　走了一天山路，还抱着橘猫，宣永身体一点点迟钝下去，动作全靠毅力维持。拿出难得会带的罗盘，算算已经快到地方了。拿出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四十四，没有信号。估计司机叔叔都要等急了。
　　等到宣永找到灵穴之地，却不是他相像中的山明水秀。或者说，和想的有些偏差。
　　好地方是好地方，却透着古怪。这里的力量一直在流逝。
　　不是灵的力量，是山的力量。
　　山的生机不断流逝，虚弱到山的生机不足以养育草木，没有草木，便不能支撑动物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