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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乖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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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步冬过来“昌平公主命人在御花园扎了秋千,荣安公主嚷着您过去呢。”我回过神来:“荣安么?那便带上藕酥,她想吃的。”计柔乐道:“郡主总是思虑周全的,我吩咐着去准备些。”正说话间,殿内人跪了一地,众人簇着荣安公主进来了。
我进宫时,荣安还未出生。现下她脸蛋红扑扑的,穿着一身金丝穿蝶宫装,头上环钗缠了好些,正鼓着嘴:“懿宁姐姐,荣安等了好久也不见你来!只能自己来梧宫寻你。”“公主好!”我行礼,蹲下去为她整理发饰,“上回你说想吃藕酥,我这里刚好有,寻思你玩着玩着定然要饿的,就等着备好给你带上呢。刚想出门,你就来了。”她喜得拍拍手,复又揽住我的脖子,缩在我怀里猫儿一样的撒娇:“懿宁姐姐~”“公主,都说了不准叫姐姐。”我哄她,她不依不挠:“怎么不能?在荣安心里,懿宁姐姐就是荣安的亲姐姐。”
玩闹着,方踏出宫门,迎面却被孙公公给叫住了:“郡主,皇上宣您去圣晖宫说话儿呢。”荣安一听,当即耸拉了脸:“父皇真是……”话说一半却被她身旁的女官们截住:“公主,咱们还是去御花园找昌平公主罢。”荣安一瘪嘴,我忙冲她们笑笑:“好好照顾公主,饿了吃些藕酥。”
寻常宫人不得入圣晖宫,我便独自朝里走,不想冉宜年也在。不及细想便脆声行礼,低眉间瞥见案上随意铺陈堆积成山的奏折,我只装作不见。“陛下,怎么今日把懿宁召到圣晖宫了?可是又得了好诗要教授给懿宁呀?”
我在宫中生活的这七年,所学诗词书画皆是天子亲授,因而与他亲厚异常。“这丫头,一来了便说个不停,朕还未及开口,她倒先叽叽喳喳的,哈哈哈。”他笑道,“都与你说了许多年了,私下里只叫朕姨父便是,不必拘着。”我笑着称是,他又道:“本来是唤你一同去御花园作画的,只是京中冉相的公子不日便要在朕身边当差,今日得空,便宣他进宫来询话……说来,你们是相识的吧?”
我看了冉宜年一眼:“皇姨父可不是忘了?儿时便见过,去年懿宁落湖,还多亏了冉公子相救呢。”冉宜年神色淡淡,缓缓作揖:“郡主客气,举手之劳。”又低头去看案上的画,皇上不以为意:“下月中秋,是你生辰,今年可想好愿望不曾?”
这话我听惯了,是以回答起来熟稔极了:“皇姨父~懿宁的愿望每年都不会变啊,只是希望皇姨父身体康健,大岁繁盛昌永罢了。其实这何尝不是天下人的愿望呢,懿宁也是如此啊。”冉宜年不再看画,反倒是饶有趣味的抬眼看我,我并不看他,只抿嘴依旧低着头。皇上笑着摆摆手:“你这孩子,惯会哄朕开心的。当真没有别的想要的?”我思虑一刻,揣度着开口:“皇姨父,若再说有的话,您不是不知,懿宁垂涎您那儿的闻川先生画作可是很久了!”闻川先生近段时间在名士间声誉颇高,陛下近来亦很是喜爱他的画作,宫中亦收了不少。他闻言果然展颜:“好个鬼机灵,眼光不俗,不俗。”
冉宜年终于抬起头,嘴角噙了些许笑意:“陛下既和郡主商量事宜,若无吩咐,那臣便不打扰陛下雅兴。”皇上笑道:“好生熟悉宫中事物,后日好好当差。”
又在圣晖宫呆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才漫不经心地命人将画拿开,去看几眼奏折。大岁先帝对于政事很是勤勉,这才有了今日之盛况。但皇上似乎更好诗词歌赋等一干事,倒也引得民间纷纷效仿。我正打算告退,他却忽然道:“你且先回去,陈嬷嬷大约已经到梧宫了。”我惊得抬起头,几乎要叫出来——陈嬷嬷当年告老还乡是以未随我进宫,怎得忽然得以入宫?有太多疑惑了,可我很快就低下头,奉命退下。
出了门,步冬和一干宫人早早等候在侧,我忙上前拉住步冬:“步冬,陛下说陈嬷嬷入宫来了?”步冬忙笑道:“正是呢,一入宫便被皇后娘娘叫去传话,方才回梧宫,现下正在偏殿呢……”我不及听完,便赶紧提起裙摆往梧宫方向跑,远远把众人甩在身后,步冬忙不迭地追上来:“郡主,皇后娘娘那里早差人来说,让您早去回话呢!”
我一高兴,倒忘了每次见了皇帝后,她总是要细细盘问的。好不容易捱着进了显仁宫,方入宫门,便有宫人忙不迭地附耳告诉我,方才谢将军带着夫人进宫来了,此刻谢夫人正在皇后处。看来我前脚刚走,谢将军便进宫了。“可知晓所谓何事?”我低声问,皆道不知。我思量着,便走进了殿里。
不等我行礼,皇后就挥手让我候在了一侧,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谢夫人的低低哀泣。皇后眸光微闪,缓声劝慰道:“及笄那日还听宫人称赞她端慧淑和,如今真是天妒红颜,夫人还请保重才是。”一听此言,谢夫人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哭声又渐大起来,直哭得唇瓣泛白,需挨着旁边吓人的身子才勉强不至失态,只哀哀道:“谢娘娘劝慰。”又问了发丧,葬礼等一干事。她此前一直有意拉拢谢家,就在那日谢家嫡女及笄时做主将其说与了翰林院江大人的公子,如今谢家嫡女身亡,谢将军只得去面见陛下,请旨退婚。她揉着眉心,颇有些疲态地摆手命人送谢夫人出宫。
她大概有些累了,支着手倚靠在长榻上,不满地低叹:“早该看出来的,谢家那个素有喘疾,不想这般不中用。”我立在一侧,思忖着皇上说不定刚刚才知道谢家和江家的婚事吧,忽又想起那日谢家嫡女及笄时的模样来,虽有些单薄羸弱,却十分娴雅舒缓,同我说了两句话也很是柔和大气,不免替她叹惋了一回。虽隐约觉得或与那日后园所闻有关,但无凭无据,我却也不愿替这不相干蹚一次浑水。她又揉了半晌的的眉头,才抬起眼道:“你也累了,这便回去罢。”我微讶,却不动声色地退至门边,她蓦地出声:“那日在谢府,除了嫡女,可知庶女几何?”我思索着开口:“大约四五个。”她点点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