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尤里]再见莫斯科》Phasma

4、Chapter 4.荣光抛却

　　递过毛巾给纪盛的时候，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维克多知道他不记得自己了。

　　即使如此，维克多还是因为再见到他而开心，他问：“你是奈格力俱乐部的吗，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纪盛的表情冷淡、疏离，对他的热情感到奇怪，还是配合地勾了勾嘴角。

　　“我刚到莫斯科不久，第一次试滑。”

　　维克多从尝试花滑开始，就被授予了天才的称号，教练雅科夫对他不受外界影响变得骄傲自满十分满意。但维克多想，那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无法超过的人，尽管对方没有接触过花滑。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了。

　　名为纪盛的少年就安静地站在他面前，维克多心神恍惚了一下，顺着心的暗示，他朝着少年伸出手，触碰以往远隔重洋的存在。

　　维克多看见少年眼中的淡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仔细一看，你长得还真是好看呢。”维克多调戏道。

　　让他遗憾的是，纪盛当机立断地回了他一个腰掐，脸色如常，只是微微挑起眉，翻了个白眼后趴在围栏上，像个不良少年。

　　“维克多，”纪盛叫着他的名字，“我有点喜欢上花滑了，你能表演一场给我看吗？”

　　真狡猾啊。维克多无奈，纪盛明明就是看出来了他不可能拒绝。

　　表演的过程中，维克多时不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观察纪盛的反应，纪盛表现出的除了纯粹的欣赏，还有他不明白的审视和斟酌。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你的名字叫什么啊？”维克多想听纪盛亲口告诉他。

　　纪盛蹩了蹩眉，说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兰斯沃·安戈诺维奇。”

　　兰斯沃·安戈诺维奇，不久前因为连环车祸不幸去世的初学班学员。

　　维克多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名字配不上纪盛，所以他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兰瑟啦！”

　　是兰瑟，不是兰斯沃。至少，至少他的私心不愿纪盛成为别人。

　　纪盛无语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两个小时结束，维克多打着伞不由分说地罩住纪盛，还半搂着他的肩膀，得到后者的评价：“维克多，你真不像一般的俄国人。”

　　“……太热情了。”纪盛叹了口气，大概因为维克多动手动脚在先没了顾虑，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不过感觉还不错。”

　　维克多感觉脸上迅速升温，他略微哽住，甚至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窘迫。

　　纪盛。

　　维克多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第二天训练的走神连伊莱登都看出来了。

　　伊莱登：“遇到什么好事了？”

　　“伊尔!”维克多兴奋地说，“我在初学班发现了我们未来强劲的对手!他叫兰瑟!”

　　伊莱登一顿，表情复杂道：“兰斯沃？维恰，我必须提醒你，他已经……”

　　“不是以前的兰斯沃，”维克多微微一笑，“是完全崭新的兰瑟。”

　　伊莱登有了点兴趣，他说：“我去看看，初学班应该下课了。”

　　维克多挽留道：“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你想去哪里？”雅科夫拎住了维克多命运的后颈，“训练走神，罚你多练半个钟，好好反省一下!”

　　伊莱登忍笑，“老实受罚吧维恰，你会帮你跟他说让他去菲尔雅咖啡厅等你的。”

　　维克多怏怏应下。

　　好不容易熬到加练结束，维克多兴致高昂地冲向去咖啡厅最近的小路，猝不及防撞见了凶残的一幕。

　　一个人倒飞了出来。

　　维克多：“……”

　　地上的人：“……”

　　维克多：“……”

　　地上的人：“……”

　　放弃尴尬的对视，维克多贴着墙缝往巷子里探去，熟悉的高挑身影背对着他将一个同龄人踩在脚下，边坏笑边威胁要在他脸上划两刀。

　　维克多一时不知道该气愤那些人围攻纪盛还是可怜他们。

　　纪盛发现了他，背包一带重新背到身上，不紧不慢地说：“知道你在，头发暴露了。”

　　维克多决定将剪头发提上日程，故意飞扑抱住纪盛，“不愧是纪盛，太厉害了!”

　　纪盛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突然俯身抵住维克多的额头，凌厉的目光刺得维克多想退缩，但他坚持住了。

　　“兰瑟，你竟然连这么大的秘密都不告诉我，实在太不够朋友了。”维克多说，眼见纪盛眼中的猜忌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一凉。

　　果然，纪盛说道：“跳过这个话题吧，记住我不再是纪盛就OK了。”

　　维克多终于意识到，纪盛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他在否认自己的过去，在抛下自己的荣光。

　　维克托低下头，眸光闪烁，他不明白，为什么。

　　而纪盛在平静地反问他：“假如有一天，整个赛场都不再容得下你，唯一支持你的人也不在了，所谓辉煌的过去还有必要存在吗？现在有人需要我成为‘兰斯沃·安戈诺维奇’，我便借着他的名字活得更轻松，有什么问题吗？”

　　大有问题，因为这不该是你。维克多苦笑着，纪盛轻易舍弃的是吸引了他全部心神的东西。

　　“维克多，”纪盛的声音动摇了一瞬，他咬住下唇半晌，才吐出那句话，“不如，你试一下拯救我，怎么样？”

　　维克多拉住了他的手。

　　也许纪盛是认真的，也许不是。但这些都不重要，维克多听见了，那么在他眼里，这句话便开始作数。

　　日复一日颠倒黑白的练习，维克多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他的精神专注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纪盛也在练习，维克多清楚，纪盛想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努力，然后被百分之百地打败。

　　只有这样，纪盛心中熄灭已久的火星才有可能重燃。

　　比赛前夕，维克多邀请了纪盛去百老汇看歌剧，可惜《定格》已经下架一年多，纪盛也没有想起他，没有想起自己曾经舞台上自由耀眼的模样。

　　失了感情的《Freedom》逃不过纪盛的眼睛，维克多还是第一次见到纪盛发火，他被他桎梏在床上简直动弹不得。

　　“你是我这么多年遇见的，唯一可能战胜我的人。”纪盛的声音沙哑，其中包含的失望深深刺痛了维克多的心脏。

　　“今天你到底在做什么!？”

　　维克多哽咽了，伸手抱住少年单薄的身躯，紧紧箍在怀里，头埋在少年的发顶。

　　“对不起。”他说。

　　纪盛靠在他怀里渐渐恢复了理智，琥珀色的眼眸中重新染上冷淡的色彩。

　　他拨开维克多的手，道：“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谁能拯救谁。

　　维克多弯腰捂住脸坐在等分席上，纪盛是最后一个出场，但他已经料到了结果。

　　象征着荣誉的金牌被随手遗弃在酒店的床上，电话提示无法打通，维克多追到机场，却只能等到纪盛的一个回眸。

　　维克多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一片冰凉。他抬手一抹，才发现竟然是眼泪。

　　“兰瑟，等等我。”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

　　拜托了，等一等。

　　纪盛移开了视线，走进登机口。

　　身后，名为莫斯科的城市依然在下雪。

　　维克多只希望纪盛奔赴的地方，永远温暖如春。

　　浑身湿透地回到家，第二天维克多就不负众望地发烧了。

　　雅科夫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恨铁不成钢地训诫道：“输了一次难道就不能尝试第二次吗！？纪盛就是因为那些输给过他的人都惧怕他的天赋不敢挑战第二次，他才消沉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想他失望就给我重新打起精神，把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子狠狠打醒!”

　　维克多看着他，眼里逐渐有了光亮。他猛地抱住他，“谢谢你雅科夫!”

　　没错，他和纪盛都还那么年轻，总有一天他会告诉纪盛胜利的意义。

　　第一次不成功，就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为止。

　　一点点地帮他找回他所遗失的热爱，让他不再逃避，承认自己的姓名。

　　因为维克多想再看一次纪盛自信的笑容，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笑容，以及黑暗中扶住他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