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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光(上) ...

  •   太宰治的叛变毫无预兆。
      我回去复命的时候森鸥外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一如他面见所有成员的样子。
      太宰的离去似乎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问森鸥外,如果我到场时太宰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在黑手党,那么他是否真的会下达处死太宰治的命令?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那双能看破人心的眼睛盯了我很久,然后他问,如果他要我杀死太宰,我会下手吗?
      会。
      这个字我说的很快,也很轻,像是空气中轻飘飘的蛛丝,被风吹着散了满天。
      森鸥外摇了摇头,说他也没想到太宰治会那么轻易离开。
      原来他早就谋划好了这么一场叛变,甚至是更多场逼太宰治离开的叛变。
      他说,人都是会有弱点的,没有弱点的人才是可怕的。
      是啊,太宰治没有弱点,因为他什么都不想去追逐。而当他意识到他的渴求,那份资格却又被森鸥外残忍地剥夺了。
      我在森鸥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
      那我呢?我是被你视为会划伤手的刀锋,还是一个愚蠢的可控的棋子?
      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出口,因为森鸥外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说,你有弱点,我流。你的弱点就是太宰。
      玻璃的破碎只需要瞬间。
      我突然想起教堂里华丽的窗户,阳光被彩色的玻璃分割,落在地上映出变幻莫测的瑰丽光影。森鸥外只是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就会有无数彩色的碎片飞溅,让现实和虚幻同时破碎。
      我的声音嘶哑而难听,回响在安静的房间内。
      我说,够了。

      之后我被森鸥外调出去接替中原中也在国外的工作。
      那份工作谈不上轻松愉快,却比在森鸥外身边能让我放松一些。硝烟和火药的气味充斥着鼻腔,等到我再次踏着血迹走出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夏天,回到这座城市却已经快到冬天了。
      森鸥外好像已经忘了我那次的失态,我低头跪在地上复命,又想起那一天冰冷的刀锋贴上脖颈的战栗和兴奋。
      森鸥外并没有发布对太宰治的追杀令,他甚至很温和地表示如果遇见太宰治可以再次邀请对方回到黑手党当干部。
      时隔几个月,我已经能再次隐藏起所有的情绪面对他,把自己装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了。
      我不想杀死森鸥外,我也杀不死森鸥外。我只能在摇摇欲坠的木梁间架起脆弱的网,继续注视着这个男人和他的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给我接风的时候开了一瓶酒,跟我抱怨明明太宰离开是件很开心的事但是他的车莫名其妙就炸了。
      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
      我敢肯定是太宰治干的好事,毕竟太宰对他这个搭档的照顾是有目共睹的。
      随后我们说起了芥川龙之介,同时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这个人,如果他不想出现,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找得到他。他抛下了他的搭档,抛下了奉他为神明的下属,抛下了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的我。
      然而不管是他还是我们,没有谁离开了谁就彻底活不下去的。时间还很长,我们终究还是要走下去。

      熟悉森鸥外的都知道,森鸥外是个标准的萝莉控,但是他其实只控他的人形异能萝莉爱丽丝。
      我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学会了每天熟视无睹森鸥外的间歇性抽风和过于频繁爆发的幼女控,至少在给爱丽丝买裙子这个艰难的垃圾任务上,我和中原中也相互推卸已经很熟练了。
      中原中也升任干部以后,跑去了西边镇压叛乱,半年不带回来一次,在他回不来的时候,买裙子这个讨厌的任务一般都落在我头上。
      太宰以前捡回来的祸犬在最初的一段时间还会疯了一样每天大街小巷找人,现在也能自己独立出任务甚至带领部下了。
      港口Mafia年年都有人加入,已经没什么人会说到那个叛逃的干部和那个独特的不愿意杀人的底层人员了。
      就在生活的一切痕迹都在渐渐抹去太宰的存在的时候,我又遇见了太宰治。
      那是时隔两年的偶遇。
      二十岁的太宰治头上没有绷带,也没有披着那件长长的黑外套。长高了的圆规精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衣摆的弧度潇洒而优雅。
      他的周身好像已经褪去了阴冷的气息,只有那双鸢色的眼睛依旧美丽而清澈。
      我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我伸出手的同时,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银色的手术刀贴着我的食指,刀锋架在他的脖颈,然后我踮起脚,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太宰治。

      太宰治对于我的问候并不领情。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有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场,是他在黑手党内会流露出的阴冷。
      这种感觉在一个黄头发的带着眼睛的青年跑过来的时候消失无踪。
      两年,看起来太宰治的变脸练得真是炉火纯青。
      青年名叫国木田独步。
      他把太宰治的手拍开,我退了一步一转手,小刀被重新扔回了我的影子空间里。
      说实话,对着森鸥外,这两年我练变脸也练得很熟练。
      国木田很糟心地问我太宰治有没有缠着我做什么,有没有拉着我殉情之类的。
      出息了,太宰治,你居然学会诱拐女性了。
      太宰治跟我介绍,这位国木田君是他的搭档。
      我和颜悦色地问国木田,太宰治还是喜欢自杀吗?
      这个问题一出,我看见国木田君的脸色从那种微妙的糟心变成了胃疼。这种熟悉的表情让我为太宰治这位新搭档不厚道地幸灾乐祸起来。
      作为过来人,我懂。
      那是每次出任务路过条河就要揪住太宰治防止他跳河的心累,那是在大街上走着一转眼就要做好在什么奇怪的桶里找太宰的心理准备的胃疼啊。
      托太宰治的福,我和这位国木田君很快就有了共同话题。

      国木田独步作为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确实不愧为是横滨二十一世纪好青年的杰出代表。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的每一位搭档都是好人。
      我听说过武装侦探社,在森鸥外的口中,这是三刻构想中掌管黄昏的组织。
      我告诉国木田君我是太宰治许久未见的旧友并请求他给我和太宰一个短小的叙旧的时间以后,国木田独步无视了太宰治单方面的抗议,把他的队友出卖给了我,自己一个人完成他们的任务去了。临走前他还让我放心,说他会给我充足的时间。
      国木田独步真是个好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驴这么一个好人的时候我有一点心虚。
      太宰治说,那大概是我被狗吃的良心。
      国木田走了以后,我和太宰治恢复到相看两厌的气氛中,我俩站在街边,宛如两个木头人。
      我知道在太宰治心中我并不值得信任。
      两年前森鸥外调走中原中也的目的是拿走太宰治唯一可以使用的利器,而他留下我,是因为笃定我不会为了太宰治对抗他。
      他是对的,太宰治不会向我求援,我也不会违背他的命令去帮助太宰治。
      太宰治应当是恨我的,那种恨可能比他对坂口安吾和森鸥外少很多,但是绝不至于没有。
      我们沉默了很久,蝉鸣在夏日里拉得老长,甚至有些有气无力。
      最后是我先开了口,我问太宰治,中原中也的车是不是他炸的。
      我不能提起森鸥外,也不能提起织田作之助。那是一道惨烈的伤口,足以让太宰治跟我当场翻脸。
      出人意料的是,太宰治问我芥川怎么样。
      我将那些事捡了一些说给他听,我说完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那份沉默无言。

      森鸥外似乎比旁人更早就知道了太宰治去了武装侦探社这一消息,至少我汇报这一消息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提到了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阁下。
      我说,真是意外,您居然还有过朋友。
      森鸥外对我的呛声丝毫不在意,甚至能笑眯眯问我我是不是吃醋了。
      我学着他的笑捧读,然后扭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我是真想吐,论恶心人,森鸥外比我厉害多了,想要恶心森鸥外还得太宰治才能做得到。
      横滨还算和平的时候我的工作是不多的,在空闲的时候,我开始到武装侦探社下的那家咖啡厅晃悠。
      太宰经常会在那里偷懒,在观看过好几回国木田怒拔太宰治以后,偶尔的情况下,我也能被几位社员邀请到侦探社坐坐了。
      他们默认了我作为太宰治旧友的身份,虽然在太宰心里我可能只能算仇人。
      太宰治并没有纠正他们这个错误的观点,他甚至偶尔会端杯咖啡跟我聊天,搞得我们真的是朋友一样。
      后来我往侦探社跑的消息传到森鸥外耳朵里,森鸥外叫我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
      他以坚持港口Mafia立场为中心,以维护港口Mafia利益和颜面为两个基本点,敲打了我一个多小时,末了问我,觉得福泽谕吉阁下的武侦怎么样。
      我回想了一下我有幸见过几次的那位社长阁下,再想了想武侦的办公氛围,很诚恳地告诉他,不管是从危险度还是从福利待遇,港口黑手党可能都差了对面一截,首领也是。
      森鸥外笑眯眯地让我滚,我麻溜爬了。
      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见福泽谕吉阁下的时候,那位也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
      以我吃瓜五年的经验,他俩之间一定有奸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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