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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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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上织田作之助以后,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太宰会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了。
织田作之助是个很包容的人,他理解了太宰的孤单,却没有走入这份孤单将太宰治拉出来。但是对于太宰治来说,可能哪怕是有人能在边缘看着他,也已经是天大的喜悦了。
龙头战争结束以后,太宰治被提拔成了备选干部。不得不说,太宰治确实是天生的黑手党,他的血液里流淌着黑暗的本能,而他的脑子让所有的阴谋无所遁形。
十六岁的太宰治还有脱不去的孩子气,却能做着最孩子气的举动下达最残酷的命令布置最残忍的局。而十六岁的我流织影依旧是一个只要有一根蛛丝拽着就能安然在空中荡秋千的咸蛛。
托太宰的福,我和中原中也相处的很愉快,毕竟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嫌弃对象太宰治。
太宰治问我,知不知道贫民区中心的那个大坑是怎么来的。
我降生在那个大坑出现前不久,而在坑出现以后,我失去了父母。
他说,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小矮子死蛞蝓。
蛞蝓指的是中原中也,从双黑出名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对对方的称呼变成了蛞蝓和青花鱼。
我没有问中原中也。
在这件事上我表现的漠不关心,哪怕我能猜到我父母的死和中原中也有关系。
太宰治对此嗤之以鼻,说我不应该是蜘蛛,是海蚌才对。
我说那挺好,正好我们三个可以凑个奇怪动物三人组。
太宰治表示反对,因为他觉得青花鱼不能划分为奇怪的动物。
太宰治好奇,问我难道真的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我对于父母的印象趋近于零,唯一那么一点模糊的记忆就是在某个白天他们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兴趣可能是有一点,但是我也不可能真的去仇恨中原中也。
中也和港口Mafia的很多人不一样。
他暴躁,性格和喜怒鲜明,也足够的重情义,他甚至比大多数人善良。不像森鸥外带出来的我和太宰治,一个比一个冷漠变态。
最主要的是,我也打不过他。
织田作之助收养了五个孩子,都是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
我也想过,如果把我带走的人是织田作之助,我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太宰治说不可能,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跟他走。
生活在一起的人会有高度的相似性,他这话没错,我根本不可能跟织田作之助走。从一开始,我跟森鸥外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在那个人身上我看到了与我相似的东西。
太宰治有了朋友以后,偶尔也会露出不那么阴冷的表情了,虽然他的眼睛依旧让人厌恶,但偶尔周身的气场会温和那么一点,特别是在提到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的时候。
我十七岁的时候,太宰治成为了港口Mafia史上最年轻的干部。
森鸥外问我羡慕不羡慕,我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过了几天,我成为了森鸥外的直属护卫。
整个港口Mafia,我只用听森鸥外一个人的命令,大多数时候我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看着他发号施令,看着他将所有人操控在手里。
偶尔我也会被他派去跟着太宰治。太宰的体术一向出了名的平均水准以下,自身的异能虽然能让异能力无效化,对于拳头和枪支弹药却没什么办法。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太宰治自己在枪林弹雨里蹦一圈也能有命回来。
太宰治成为干部的那一天,去贫民区带回来一个小孩,叫芥川龙之介。
本着出身相同,我本来想挖一挖太宰治的墙角,奈何这个小孩是个过激宰厨,而且只厨太宰治。
我开始反省,为什么同样是被人捡回来,太宰治捡回来的就是个过激毒唯,而森鸥外捡回来的我就是个咸鱼。
明明都近距离接触过太宰治那么恶劣的一面,芥川的粉丝滤镜硬是把一个恶魔过滤成了神明,我也不知道是芥川的粉丝滤镜太厚还是太宰治的洗脑功力太强。
芥川成长的很快,但是太宰治从来不会当面表扬他,他像一个举着吊杆把肉拴在狗头前的饲主,吝啬得连最小的肉块都不想放上去,偏偏那条祸犬为了追逐钩子还心甘情愿。
所以说啊,太宰治这个人,真的太糟糕了。
半年之后,中原中也被派去了国外,我开始被迫长时间跟在太宰治身边。
太宰治去Lupin的时候不会带我,就算他带我,我也不可能踏入那件酒吧。我看着这三个奇怪的朋友相聚又在路口散去,再等待下一次相聚。直到他们三个人相聚的最后一次,出来以后,太宰治跟我说,天要变了。
他跟我说完的第二天,我被召回到了森鸥外身边。
森鸥外大概是从很早就开始布这个局了,从他把坂口安吾派去卧底开始。
那只掀起巨变的队伍名叫Mimic,被赶出欧洲的不死的灰色幽灵。他们在与太宰的队伍火拼之后,成功在当晚抢劫了港口Mafia的军火库。
森鸥外看上去并不是很生气,他甚至还有心情给爱丽丝小姐套小裙子,直到织田作之助站在他面前提醒以后才装模作样变回一个靠谱的首领模样。
围观完织田作之助面对首领那种不露锋芒却又滴水不漏的谈话以后,我发现织田作之助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
很可惜的是,这么有趣的人要被森鸥外坑了。
森鸥外让他去帮忙找失踪的坂口安吾。我问森鸥外为什么会选择织田作之助,他回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通常森鸥外露出这个眼神,说明他又要坑人了。
我说你悠着点,太宰对他可是挺重视的。
当时我并不知道,森鸥外已经有把人坑死的打算了。我更没有想到,那个人对太宰治居然有如此大的影响。
太宰治在叛逃之前,是来找过森鸥外的。
Mimic的首领为求一死杀了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而这正是森鸥外把寻找坂口安吾的任务交给织田的原因——为了让纪德注意到和他拥有相似异能的织田作之助。
他为求救而来,他要救的那个人,却是森鸥外放弃的棋子。
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谈话。
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和太宰治同时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是故意引Mimic过来,故意让织田作之助的收养的孩子们死去,而现在,他要以织田作之助的性命去换取港口Mafia一个光明正大使用异能的理由。
我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
这才是森鸥外啊。港口Mafia至高的首领,为了他的目的,一直都是一个可以牺牲任何东西的冷酷的人。
太宰治转身要离开,他说他要去织田作那里。
他的手搭上雕花的门把手的那刻,房间里传来数个声音,是金属碰撞般的小型零件咬合的声音。我心底的叹息几乎是和他的叹息声同时响起。
太宰治输了。
太宰治自己说过,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但是我分明看到了,这样的人也终于有了伸手去追逐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为他庆幸还是该为他哀伤。
森鸥外的书架上有各种各样的书,我手上拿着的那一本,是名为夏目漱石的人所写的《明暗》。
森鸥外最终放太宰治离开了,或许这是他本来的目的。
半个小时后,我合上书,森鸥外对我说,希望我去一个地方。
我说,你希望我去干什么?
森鸥外让我自行判断。
我踏着尸体走进洋房,舞厅之中的废墟和杂乱的弹孔昭示了这是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
舞厅的中央有一大滩血,对面倒着死去的纪德。染了血的绷带刺眼地散落在地上,它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混合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太宰治离开了。我的理智这么告诉我。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心脏,却被死死压在了喉咙。我的黑影将地面上的绷带吞噬得干干净净,走出房子后,我放了一把火。
冲天的火光照得我眼睛生疼。
这大概是我经历的最悲伤的一次离别。
可是为什么呢?
我明明讨厌着太宰治。
我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