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是神医》浅浅思尔

3、第三章

　　顾景桓已经很久没有进这间屋子了，妆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端来一盆水，拧干毛巾擦了起来。这种打扫的杂事，顾少也从不假手于人。
　　他不想让别人进来这间屋子，好像怕旁人打扰了这里的清净。将灰尘擦拭干净，又净了净手，他拿出床头柜子里的匣子。
　　匣子是黑漆雕花的樟木，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保养的很好，一点也看不出磨损的痕迹，可见顾母对她的喜爱。里头都是顾母生前常戴的首饰，点翠簪子、碧玉手镯、玛瑙戒指，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顾景桓每样都仔细的拿起来看看，想着母亲将这些带着身上的模样，那必定是极美。
　　秦嘉柔母家家境殷实，又颇受宠爱，在家排行老四，上头只有三个哥哥，沈父老来得女，对这个掌上明珠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据说秦嘉柔当年的嫁妆，就是与公主出嫁的排场相比，也毫不逊色。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秦嘉柔无疑长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别家姑娘这么大都嫁人了，看着秦嘉柔还是一副女儿家的样子，秦父总是担忧，“哎哟我的小嘉柔哟，你这样爹爹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哟，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呀，非得被丫鬟婆子欺负了不可。”
　　“那爹爹就不要把我嫁出去了呀。”
　　“那当然好哇，你就陪着爹爹，爹爹一辈子疼着小嘉柔。”
　　若是能一辈子活在父亲的羽翼下，或许秦嘉柔也不会早早就去了罢。
　　秦嘉柔是在顾景桓五岁那年去的，在顾景桓的记忆里，母亲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家里请了三个大夫照看着，厨房煎的汤药就没断过，一碗一碗的往房里端。顾景桓只知母亲生了重病，问父亲母亲得了什么病，父亲总是语焉不详，神情痛苦，“景桓多陪陪你母亲，你母亲最疼你，你待在她身边她就能快点好起来”。
　　顾景桓也就不再问，只是再也很少出门同那些伙伴玩耍了，他每天都到秦嘉柔的床边，有时候秦嘉柔会给他念书，有时候只是在母亲身边睡个午觉。即使缠绵病榻，母亲也是极美的，衣服都是整齐干净的，情况稍微好些的时候还会自己打理头发，描个眉毛。
　　母亲曾经，或许就像程衣衣一样吧，顾景桓想，当时自己一眼就选中了程衣衣，就是因为她有着和母亲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顾景桓想知道，母亲临死前，到底是想跟他说什么呢......
　　“啊，”突然一声女人的惊叫从楼下传来，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闹得动静太大，女人立马压下了声音，“这是搞什么了啦，要死了要死了，这是你的血啊，哪里受伤了快让娘看看啊。”是沈娇娇的声音，顾圭璋的二太太，呵。
　　“我没事啊妈，一只猫崽子的血。”说话的是沈娇娇的儿子，顾景桓的三弟顾景昀。顾景昀长得更像他的母亲，稍显女气，两片唇极薄，颜色很淡，感觉带着些病气，平时干的那些事也让人对他敬而远之，被他看上两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沈娇娇对这个儿子也是不放心，“哎哟小祖宗哟，整天弄那些猫猫狗狗干什么啦，弄得一身血腥味，又要惹你爹不高兴，去去去，快去洗干净。”
　　顾景桓和顾景昀都是一样的纨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圭璋明显更喜欢顾景桓，虽然总是骂顾景桓留恋戏园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但是那也是老一辈人的教育方式，爱之深责之切。而对顾景昀，顾圭璋更多的是漠视，气急了也只是断了他的开销。
　　晚上饭桌上，照例是顾圭璋坐在首座，然后是顾景桓，对面却空出了一个位子，这是顾圭璋定下的规矩，那是留给亡妻秦嘉柔的位置，往下才是沈娇娇和顾景昀。
　　饭桌上，顾圭璋都要习惯性地说两句，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骂顾景桓不成器，往常顾景桓为了图清净让他爹少说几句还要附和几句，也算父子间少有的互动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顾景桓有些心不在焉。“先成家再立业，你天天这么不务正业我看......。”
　　“我要结婚了。”顾景桓突然放下筷子说道。
　　顾圭璋愣了，沈娇娇愣了，顾景昀也愣了，“咳咳，其实......其实你要是没有看好的姑娘，也......也先不急的。”
　　“不，我很急。”
　　“总不该是那个戏子？”
　　“不是她。”，顾景桓看着顾圭璋，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散，眉头却皱得很深，“父亲可知道沈知微之女，白苏？”
　　顾圭璋有些错愕，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他不知道顾景桓怎么突然知道了这两个名字。“你如何知道？”
　　“父亲不必管我如何知道，只要知道我将要迎娶这位白小姐，做我顾景桓的夫人。”
　　饭后，顾圭璋将顾景桓叫去了书房，留下沈娇娇和顾景昀面面相觑。虽说沈娇娇嫁进顾家也有近十年了，但顾圭璋对沈娇娇一直不温不火，对顾景昀也不器重。顾圭璋手里握着军权，日后定是要交给顾景桓的，若是这时顾景桓娶了哪家的大小姐，又是一大助力，那顾景昀以后的日子怕就没有这么潇洒了。母子二人在心里默默地打着算盘。
　　就听见书房里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沈娇娇忙冲进去，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看热闹，“老爷消消气，景桓你也是，做什么惹你爹生这么大的气。”
　　顾圭璋指着顾景桓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刚，“好好，顾二少好本事，放着好好的章小姐不要，非要娶一个平民家的丫头，没有姻亲的助力，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功绩来。”沈娇娇暗自一喜，原来只是个普通女人，日后一定要给景昀找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帮衬着，非要将顾景桓踩下去不可。
　　“不牢父亲费心，我顾景桓要做什么事，还不需要靠着女人。”
　　顾圭璋对顾景桓既欣慰又生气，这孩子和他年轻的时候太像，只要自己认定的事，谁都拦不住。顾圭璋原本想让他娶章家的小姐，不行还有李家的孙家的，有了岳家的帮衬，日后更是平步青云，他执意要娶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意味着以后的一切都要靠着自己一拳一脚来打拼了，罢了，且由他自己去闯吧。这是他和嘉柔的孩子，如今也要成亲了，二十年前嘉柔亲自选定的女孩儿，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你先出去吧，我和景桓还有些话要说。”顾圭璋对沈娇娇说道。
　　已经打听到了想知道的消息，沈娇娇也无意留在这里，扭着小腰就出去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母亲怀你六个月大时，曾出现过一次流产的征兆，当时大夫看了都说保不住，但你母亲执意要生下你。听说南京城有位名医名叫沈知微，医术很高明，我带着你母亲赶往南京求医。当时正逢平城战乱，我要上前线，无法照顾你母亲，就将她留在沈知微的长安堂修养。当时沈知微的妻子白素也怀有身孕，你娘和白素一拍即合，结为挚友，在一次玩笑中
　　为你们二人定下了婚约。”
　　“这婚约既是母亲定下的，我们必定不会毁约，只是不知那女孩儿可否愿意。”顾景桓现在细想，婚约可不是儿戏，不知道那女孩儿会将一生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吗。
　　“这些我自会为你周全，三书六礼，样样不会怠慢了人家。”
　　“那边有劳父亲了。”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真是一点也不听话。”听父亲这么说，顾景桓知道他这是妥协了，虽然从小顾圭璋对他都是不假辞色，但是他知道，父亲是真的疼爱他，或许真的爱屋及乌吧，他是那样爱着母亲。
　　次日顾圭璋就写好了书信寄往南京。几日后就来了回信，说那姑娘愿意。从未见过那姑娘的面，顾景桓不知道到为何有些欣喜，总是不自觉地出神，想那姑娘的样貌，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程衣衣有好几天没看到顾景桓了，以前顾景桓几乎每天都来，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见不着人，这回见着人了也心不在焉的，“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
　　“你怎么知道是好事。”
　　“你都自个儿笑了好几次了，”程衣衣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但又忍不住好奇，“你告诉我，是有什么好事，我就原谅你了。”
　　“我啊，我要结婚了。”
　　“结婚？”程衣衣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怎么不曾听说。”
　　“就这两天定下的。”
　　“啊，好.......好吧，结婚好，结婚好啊”，程衣衣不知道怎么了，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又摸不清是什么感觉，“那要恭喜你啦，以后可要带着新娘子来听我的戏啊。”
　　“那是自然。”
　　想到下午和俞城还有约，顾景桓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哈哈哈，真想不到啊，风流的顾二少早早地就要进了婚姻的坟墓咯。”
　　“去你的。”看着俞城幸灾乐祸的样子，顾景桓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脚。
　　“新娘子是何许人也啊。”俞城贱兮兮的打听，“我知道你就不会娶章小姐，快与我说说，是哪位天仙勾走了我们二爷的魂呐？”
　　“一个医馆的小丫头。”
　　“医馆的小丫头？”
　　“嗯，我娘生前定下的。”
　　俞城知道他这位发小对他娘的感情，识趣地不再多言，“到时候我可得跟你好好喝两杯。”
　　“好。”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很好，好就好在，既遵从了母亲的意愿，又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