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豆》林徵

4、红豆

　　“好。”

　　俩小孩在工厂外面蒙着眼睛数数，数到一百进去找人，其他人赶紧找地儿藏好。

　　“谢谢你啊宋迪。”戚红豆稚气的声音响起，她不大会说地道的京片儿，大概是因为寒暑假都去南方的缘故，她说话有点儿江南人的吴侬软语，听起来软软的，像棉花糖。

　　“没事。”宋迪脸一红，像个男子汉似的说道，“男生就应该保护女生嘛。”

　　男生就应该保护女生......听到这话，戚红豆立马想到了靳北淮，那家伙可是这话的反面教材。

　　不再多想，她和宋迪一起闭着眼睛，开始认认真真数数。

　　“1、2、3……100，我们进来了？”

　　宋迪和戚红豆分工而行，一左一右，但宋迪要护着电炮，不能走太远，只能靠戚红豆了。

　　集装箱有的堆得老高，孩子们都不高，藏在后面绰绰有余，就算有矮的，猫着个腰就能窜过去，戚红豆这种小喽啰，就是被虐的份儿。

　　但她耳朵灵，大致能听见他们转移的脚步声判断方向，余光一瞥，忽然瞧见一个集装箱后头的黑色衣摆。

　　她悄咪咪冲宋迪招手，怕待会儿自己抓不住，让他来帮忙。

　　两人弯腰凑一块，打算一把把对方给抓住，也不用一直守着电炮了。

　　一劳永逸。

　　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衣摆忽然动了一下。

　　戚红豆和宋迪互看一眼，一块扑了上去。

　　“电炮无效。”

　　扑空的同时，欠揍又带着点儿鼻音的声音在工厂响起，还带着些许回音。

　　看着手里的空外套，再看看拿到电炮的靳北淮，戚红豆黑着脸，但的的确确是她们输了，她也不好发作，只好继续下一轮。

　　可无论她和宋迪再怎么防备，靳北淮好像总有办法拿到电炮。

　　这时候再傻的傻子都能瞧出来了。

　　“有意思吗？”秦清从集装箱后跳出来，冷着脸问。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靳北淮转着被充当电炮的圆石，那股气儿倒是大得很，胆子小的都不敢跟他呛声。

　　戚红豆真是觉得自己撞鬼了，为什么要和靳北淮一起玩这个游戏，正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路嘉逸跳出来了。

　　“诶诶诶，这样吧，咱换个玩儿法。”路嘉逸第一次带着靳北淮出来和大家玩，他可不想玩脱，“三个人做猫，但前提是得蒙着眼睛，而其他人不能上集装箱，只能在地面活动，逮着谁叫出名儿来就算他赢。”

　　“行！”

　　“这个不错，听起来挺好玩的。”

　　既然游戏规则改变了，那就得重新划拳。

　　戚红豆这次没人给她放水，但可能上帝看她实在出不了这道门，便开了窗，第一轮就划赢了。

　　秦清、何致一和吴巍做猫，拿戚红豆书包里的发带做蒙眼睛的布。

　　“行，数个二十秒就开始吧。”路嘉逸替人系完布，和其他人一起把三人推到分散的地方。

　　其他人提着脚，跟做贼似的溜开了。

　　戚红豆特意选了个和靳北淮反方向的，和大胖二瘦摸到集装箱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盯着仨人。

　　秦清人门儿精，戚红豆在哪好像她都知道。

　　没办法，戚红豆只能和大胖二瘦分开，挑偏僻的地儿走。

　　“唔......藏哪呢？”

　　戚红豆猫腰找地方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已经快摸过来的吴巍。

　　“啊......”

　　手臂被人猛地一扯，戚红豆差点儿摔地上，她懵然地瞧着刚才拽她的人。

　　“你......”

　　她刚发出一个字就被捂住嘴巴。

　　吴巍机灵地转过身来，伏低身子，细细地用手去摸周围的物体。

　　靳北淮瞪着戚红豆，示意她闭嘴。

　　吴巍手摸到俩人面前的集装箱，还欲往后摸，靳北淮摁着戚红豆后颈，把人压低，他喷出的气息打在她脖子上。

　　“痒！”

　　戚红豆缩了一下。

　　吴巍人往前倾，靳北淮压在戚红豆背上，差点儿贴地面了。

　　大概是摸了半晌没什么结果，吴巍失望地离开了。

　　人走后靳北淮才松开她，压着声音，有点儿凶：“想死别带着我。”

　　戚红豆撇撇嘴巴，瞪他：“就带着你！”

　　“......”

　　秦清抓到路嘉逸了，这场战役告终，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意犹未尽，约定好下次再来。

　　“不用叫我，我以后放学都有事儿。”靳北淮淡声拒绝，周身是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和一股子很难察觉的尖锐戾气。

　　“啥事儿啊哥？”路嘉逸自认已经跟靳北淮很熟了，没什么顾忌地问。

　　靳北淮看他一眼，顿了两秒：“我报了奥数班。”

　　“哟，致一哥也在里头呢，以后你俩可以一起了。”路嘉逸跟找着共同话题似的，不知道地还以为是他去上奥数班呢。

　　何致一温和一笑。

　　靳北淮没说话。

　　戚红豆径自去拉何致一的手：“致一哥，这周末我去你家看灌篮高手吧。”

　　平时几个也没少到对方的家去玩，何致一点头：“行。”

　　“我还想吃何阿姨做的红豆派和寿司卷。”戚红豆歪头笑着，露出瓷白的小虎牙，像个傻乎乎的初生小老虎。

　　似乎只有在何致一面前，她才不是那个小魔女，而是可爱单纯的邻家女孩。

　　“我们也要来。”

　　一个去，个个都要去。

　　何致一一一应下。

　　“来吗？”何致一侧头问靳北淮，

　　他盯着地上那个大红唇，兴致缺缺，声音有点儿淡，可却说了行。

　　十个孩子浩浩荡荡地走出工厂，往大院的方向走，其中一个是电建家属院的，在马路边儿上就和他们分别了，其他九个继续回家。

　　“妈妈，我回来了。”戚红豆把书包往玄关一丢，脱掉鞋子就往厨房跑，拿出冰箱下层的冰水往嘴里灌。

　　戚妈妈正在切菜，看见她毛糟糟的头发把菜刀一丢：“上哪儿野去了，瞧你这头发。”

　　作势就要给她重新梳过。

　　戚红豆闪身躲过：“爷爷和奶奶呢？”

　　“和你靳爷爷去看老战友了，不在家吃饭。”

　　“那爸爸呢？”

　　“公司加班。”

　　“哦。”

　　戚妈妈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去，不梳头就去给我把隔壁家北淮叫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戚红豆顿时垮下脸：“为什么啊？”

　　“哪有什么为什么。”戚妈妈刮了下她的鼻子，把小姑娘的头发往两边梳了梳，勉强弄整齐一点，看起来不那么炸，“北淮爸妈不在身边，靳爷爷年纪大了，平日里咱们得多顾着他点儿。”

　　戚红豆转身把冰水放进冰箱，“砰”一声合上门。

　　“平时靳爷爷对你那么好，你那个芭比娃娃的套装还是他让人去香港捎来的呢，还有你上次过生日......”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嘛。”戚红豆捂着双耳，烦躁地走出厨房。

　　戚妈妈无奈一笑，继续切菜去了。

　　去靳家戚红豆还是心有余悸的，她只站在门口，隔着铁门探了个脑袋进去，在看到那棵槐树底下的大公鸡时，她身子一颤，上次的后怕在心头环绕。

　　靳北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台阶门口上，啃着个苹果看她。

　　“我、我妈妈让我来叫你去吃饭。”戚红豆不想表现得太害怕，硬着头皮说。

　　“不用了，谢谢。”

　　还挺有礼貌。

　　他下了几步阶梯，把另一半儿苹果丢给大公鸡。

　　大公鸡立刻用它那尖利的喙去啄，啄到半空又掉下来，反复如此，好好的半边苹果被啄得满目疮痍。

　　戚红豆看着，觉得屁股又开始疼了。

　　不去正好，反正她就是个传话的，来不来随便他。

　　她回去后跟戚妈妈如实把情况禀报了，戚妈妈不信，再去请，人还是不来。

　　戚妈妈疑惑地瞧着她：“你是不是跟北淮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呀。”戚红豆啃着糖醋排骨，大眼睛眨呀眨，一脸无辜，酱汁沾到脸上，不小心一蹭，半张脸都是。

　　戚妈妈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叹了口气：“北淮的爸妈很忙，不是很关心他，所以咱们得多关心他，知道吗？”

　　此时的戚红豆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她只是敷衍地应付戚妈妈，心里却十分高兴靳北淮不来，这样就不会分走她的糖醋排骨和油焖大虾了。

　　周末本来约好和小伙伴要去何致一家的，可何致一临时加了几节奥数课。

　　而戚妈妈临时接到一个案子赶去律师事务所了，戚爷爷戚奶奶和靳爷爷三人不知道又跑去哪儿玩了还没回来，只好嘱托戚爸爸把俩人带到公司去。

　　“爸爸，我就待在家里不好吗？”戚红豆非常不情愿地穿上外套，四月的天忽然吹起了凉风，戚妈妈愣是要给她加一件针织衫。

　　“可是你一个人爸爸不放心啊。”

　　戚爸爸替她把扣子扣好，又转头嘱咐靳北淮，看他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当场就皱眉了：“北淮，怎么穿这么少呢？快回家去拿件外套来。”

　　靳北淮原本不打算去的，可看见戚爸爸眼里真挚的关心后，他愣了片刻，乖乖地回家去拿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