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豆》林徵

3、红豆

　　戚红豆步子渐渐停下来。

　　白眼一翻，人差点儿厥过去。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一鸡一人正呆在她家门口，而且她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隔壁靳爷爷也在？

　　“这孩子，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回来？”戚奶奶过来要拉她。

　　戚妈妈先一步拽住她胳膊：“一天天的，比驴撂蹶子还欢快，还不快过来喊人！”

　　“靳爷爷好。”戚红豆乖乖站好。

　　小眼神从那人跑到那鸡身上，人躲在戚爸爸身后不肯上前来。

　　靳爷爷和蔼地笑着：“红豆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玩具和零食，待会儿来靳爷爷家拿哈。”

　　“谢谢靳爷爷。”

　　“这是你靳爷爷家的孙子靳北淮，叫哥哥。”戚爷爷把戚红豆带到靳北淮跟前儿，“北淮刚从英国回来，转到繁星幼儿园了，以后你们俩早上可以一起去上学。”

　　刚才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这会儿抱着戚爷爷手臂不肯撒手。

　　英国回来的了不起啊！

　　她才不要叫他哥哥！

　　也不要跟他一起上学！

　　“戚爷爷，看样子她并不是很欢迎我这位‘哥哥’呢。”靳北淮单手绕着口哨的链子，故意把‘哥哥’二字咬得很重。

　　戚红豆瞪大双眸。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不欢迎他了，她只是......怕！

　　“红豆。”戚爷爷厉着声音，把她人往前推。

　　戚红豆固执地不肯上前，转身跑进屋去了。

　　“这个红豆，待会儿我得好好说说她。”戚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关系，小孩子嘛。”靳爷爷很是大度，“以后北淮还得多麻烦你们呢，我一个老头子，也照顾不了他多少。”

　　“说什么呢你，北淮以后就是我的孙子，自家孙子，不怕麻烦。”

　　戚爷爷过去揽住靳爷爷肩膀，去了隔壁靳家，打算再杀几盘象棋。

　　二楼，戚红豆躲在窗帘后。

　　行，靳北淮是吧，你给我等着！

　　“我没见过他。”

　　“那是因为你每次放寒暑假都去你大伯家，而他有一次来大院正是暑假，你俩可不就这么错开了嘛。”

　　大胖拎着两袋干脆面，嘴巴张得老大，一口咬下去，碎屑掉得满身都是，她抖抖双腿，把干脆面里的卡片拿出来，放进文具盒下层，和她那堆小玩意儿混在一起。

　　戚红豆呼出一口气，拿小刀把橡皮擦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像切豆腐般，可力气大得却像在切靳北淮的头。

　　“他上台介绍都是英语，可6了，太阳班的老师还让他当副班长呢，要不是班长有人当了，我估计这位子就是他的了。”

　　大胖是个十足的情报员，窜上窜下把繁星幼儿园里所有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还是月亮班的纪律委员呢。”戚红豆忽然就有点儿烦，不知道是在烦什么。

　　可能是自己都没当上班长而靳北淮一来就当上了，还有可能是他明明那么讨人厌却偏偏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他。

　　小刀猛地切下去，只切掉橡皮擦的一个角。

　　“秦曼殊可殷勤了，带着人去领书，把整个幼儿园都给转遍了。”大胖咬着大大卷，把手里空了的袋子使劲往抽屉里一塞。

　　提起秦曼殊，大胖就有些牙痒痒。

　　她觉得她非常装。

　　戚红豆没多大感觉。

　　秦曼殊也是大院的孩子，可却是秦家捡来的。

　　虽然平日里和她们没什么交际，可秦曼殊瞧不上大胖二瘦是实打实刻在眼里的，也不怪大胖不喜欢她。

　　戚红豆拿小刀戳着橡皮擦：“我有个想法......”

　　“你可拉倒吧你！”大胖嗤之以鼻，白眼翻得老高，“你哪次没想法？可你哪次的想法不是比酸菜鱼还多余？”

　　“......”

　　谢谢，酸菜鱼有被冒犯到。

　　“这个仇，不报我不叫戚红豆。”小姑娘一拳捶在课桌上，双目怒视橡皮擦。

　　“叫啥？绿豆？”大胖凉悠悠道。

　　“......”

　　“差不多得了，秦清说她发现一地儿，让咱放了学就过去。”

　　戚红豆倒在课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得想想，想想。

　　想着想着人就睡过去了，和大胖头抵头，沉沉陷入梦乡。

　　放学时分还是二瘦把她们给叫起来的。

　　“我想吃炸鸡屁股。”戚红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拿手去擦口水，牙齿嘎嘣嘎嘣的，还以为自个儿真在吃呢。

　　大胖头一歪，庞大的身躯又倒在她身上：“我还没睡够。”

　　被她这么一压，她整个人差点儿塌下去。

　　“我说哥，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躯？”戚红豆不止一次地抱怨。

　　“走了，秦清说让咱们赶紧过去。”二瘦替她俩背起书包，像牵着俩狗子。

　　秦清和二瘦在月亮二班，她跟大胖在月亮一班，她们四个是大院姐妹花。

　　繁星幼儿园坐落在家属大院院外的巷子里头，旁边就是电建家属院，在这里上学的基本都是电建子弟和大院子弟。

　　秦清找到的好地儿就在电建家属院后面那片儿，是一个废弃工厂，里头有不少集装箱，墙上和地上有喷漆描的涂鸦。

　　在她们脚下，就是红色喷漆描出的大红唇。

　　要不是颜色渐淡、灰尘笼罩，还真以为有一张倾盆大口要吃了她们呢。

　　“我猜这里曾经诞生过摇滚乐队。”秦清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找的地方。

　　她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摇滚歌手。

　　“这里玩躲猫猫不错。”戚红豆看着那些好躲藏的集装箱角落，从包里拿出早上揣的健达巧克力，咯嘣咬了一口。

　　集装箱堆得密密麻麻，高低错落，是个藏身的好去处，最适合玩藏猫了。

　　“可咱才四个人，怎么玩啊？”二瘦拽着书包带子，声音里带着怯意。

　　废弃工厂里头虽然有日光从破烂的窗户照进来，但整体还是黑漆漆的，四个姑娘就这么进去也不太安全。

　　“这不有我们呢嘛！”大老远的，就传来一个扫兴的声音。

　　路嘉逸带着他那堆狐朋狗友，领着靳北淮来了，就连何致一也在。

　　秦清抱着手，扬着下巴看他们。

　　“来来来，老规矩，输的人做猫。”路嘉逸自来熟地拉拢所有人，伸出手要划拳。

　　“谁要跟你来？”秦清拍掉他张牙舞爪的爪子，然后还嫌弃似的，拿手往他身上蹭了蹭。

　　路嘉逸：“......”

　　合着我又是病毒又是毛巾呐？

　　“这样吧，咱让女生，男生划拳。”何致一及时站出来，他是大院孩子中最年长的，今年已经上一年级了，特老成，所以基本上大家都听他的。

　　“别，我可不想让某人说咱胜之不武。”秦清抬手拒绝，“直接划吧。”

　　“嘿，你恶心谁......”

　　路嘉逸正要跳起，被何致一拉开，：“行了行了，快开始吧。”

　　“切！”

　　秦清和路嘉逸同时发出声音偏过头去。

　　何致一无奈地笑。

　　戚红豆也抿嘴笑，歪头扯了下何致一的袖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靳北淮一直在玩他的口哨，看见这画面停了一下。

　　何致一最先划，和大胖二瘦，他放了水，俩人安全过。

　　“我来。”靳北淮将口哨纳入口袋，冲何致一抬了下头。

　　他鬓角的头发有些长了，像是许久没理过，但偏偏却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衬得他像个冷漠的小杀手，反倒让人觉得酷！

　　打从他过来这边，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除此之外，就跟阎王似的，冷着脸站那儿，让人有些怵。

　　当然，这份怵只有戚红豆能感受到。

　　何致一看了眼后头的戚红豆，一耸肩：“行。”

　　路嘉逸喊口号：“石头剪刀布！”

　　一秒定输赢。

　　靳北淮剪刀。

　　何致一石头。

　　靳北淮输，该他和下一个人划。

　　“你。”他冲戚红豆颔首。

　　戚红豆：“......”

　　点谁不行点她！

　　靳北淮走过来，在戚红豆面前站定。

　　他几乎高出她大半个头，此刻垂着眼，额前的头发垂到睫毛，已经相碰了。

　　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不似一个六岁的孩子。

　　而戚红豆强装着镇静。

　　没事儿，这儿那么多人，还是她的地盘，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英国人”，能把他怎样。

　　“石头剪刀......”

　　她划之前习惯喊这个。

　　一声“布”落下。

　　戚红豆石头。

　　靳北淮手帕。

　　戚红豆输。

　　“......”

　　行，她认栽。

　　戚红豆划拳能力不太行，就连运气也不靠着她，一路划下去，秦清有意救她都不行。

　　偌大的工厂，一共十个人，她是猫，光是翻越那些集装箱她都够呛。

　　“这样吧，因为工厂太大，那就两个人来做猫。”何致一淡定地帮戚红豆补救。

　　戚红豆眼睛一亮。

　　何致一说话还是挺管用的，其他人都附和说好。

　　唯独靳北淮，转着口哨不说话，一副欠的样子。

　　“那就我来吧，刚才我最后和红豆划的。”一个和戚红豆同班的男生举手，叫宋迪。

　　个头儿还没戚红豆高，顶着他-妈用碗盖在脑袋瓜上剃的西瓜头，跟个萝卜丁似的。

　　他还挺积极的，靳北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