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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到了高一下学期我们就文理分科了,我终于还是逃离了那个昏天黑地牢笼般的教室,也离开了那群趾高气扬的同学,迎接又一段新生活了。
      我的成绩依旧普普通通,来到了一个普通理科班。我和叶子、思萍三人都分散了,思萍选择了文科,而叶子分到了另一个理科班。我记得当时我的教室在一栋教学楼的顶端,而叶子的教室在对面那栋楼的顶端,思萍所在的教室便离得更远了。
      起初我们三人还常有联系,会在下课或是吃饭的时候相聚。一开始大家都会谈论着和自己新班级有关是事物。叶子总是特别兴奋地说:“我和萧彧都觉得我们的新班级比以前好太多了,对吧?”然后拍着我的肩膀笑道。我也就什么都没说,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新班级确实不似以往那般暗无天日,但那个时候也谈不上特别喜欢(虽然以后我将完全融入那个班级并爱上它)。我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并没有什么朋友,我那个时候常常跟新宿舍里睡在我下铺的同学小童一起行动。但我很快便发现她从未将我当作真正的朋友,不过想要一个能够跟在自己身边的陪同罢了。有一次我在体育课摔倒了,整个手肘和膝盖的表皮翻了过来,鲜血滴得到处都是。当时班上几乎没有人理会我,我就去找小童,她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觉得没什么事啦,不用太在意了。”后来还是我一个人去了校医室上药。
      我一如既往地感到孤独。
      于是我便向那个唯一有可能给我慰藉的人寻求哪怕是只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老师跟我聊了很多,还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他大学时代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也几乎没有朋友,因为报错志愿来到了一所与自己水平相差甚远的学校。那个时候他经常跑到学校外的那片大草地上,躺下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在听歌,有时候在发呆。他还推荐了刘若英的《后来》给我听,他告诉我他高中时代的时候最喜欢听的就是这首歌。
      我也很难想象老师那个时候是经历了怎样的孤独,又是带着怎样的信念走到了今天。我一直非常反感一些歌颂孤独的诗篇,总有人摘抄这样的诗篇出来以表伤感和自身清高,事实上多数都是无病呻吟。那些歌颂孤独的人们大多都并不孤独,于是脑海里将文学及影视作品中主人公的孤独浪漫化,继而高声颂扬。人本脱离不了社交,长期脱离社会环境的人类甚至可能丧失语言能力[1]。也有多数研究表明孤独会增强对社会威胁的敏感度,损害着身心健康[2]。而真正孤独的人常常更加渴望着温柔与爱。
      我当时便是这么一个人,我想曾经的老师也会是吧。那个时候老师已经去了我市最好的高中教国际班,工作稳定下来,我也知道他已经有了伴侣,想必一定很幸福吧。从那时开始,我便更加坚信着带着信念走下去,终有一天也会像老师那样迎来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后来和叶子以及思萍的联系越来越少了,但我在新班级里倒是过得不错。虽说不至于混得如鱼得水,但和周边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周围的人也待我挺好的。当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数学老师,新学期刚开始不久就要开始选班干部。我们老师并不想花太多时间竞选,大家也没有竞选的意愿,于是老师就直接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挑选总分较高的同学来当班干部。当时班主任就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当物理科代表,我有些惶恐地拒绝道:“我物理成绩不怎么好……”可是班主任似乎丝毫不在意我的说法,一边将我的名字填进物理科代表那一栏,一边说道:“就是物理不好才要当科代表嘛,当了物理成绩就会上去了。”这句话后来成了一个最成功的预言。
      新学期开始大概一个多月以后,班上就出了个大新闻,据说一个文科班的学生经过学校审核被同意转入理科班,而那个接收新同学的班级正是我们班,那位同学不是别人,正是上学期在我曾经的班级里写联名信的夏歆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定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但我仍愿意正视自己的全部,正如小说中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必然是具有多面性的,所以我将会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情叙述出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班上的同学形成一个个小团体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比较要好的朋友。即便是我,没有遇到真正能够交心的朋友,也和宿舍那群同学关系挺不错,至少能够和她们每天一起去吃饭、一同回寝室。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个新同学,很多人便抱着先入为主的心态开始排斥她了。或许也有可能班上开始流传开一些关于夏歆月不好的谣言,毕竟经历过上学期那戏剧般的事情,我永远也不敢再忽视流言的力量和传播速度了。但具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遭到排挤的,我已经无从得知了。只知道班上的同学都开始议论起夏歆月,并在背后谈论关于她的坏话。后来甚至发展到每个宿舍都在议论她。我实在是太害怕如同上学期那般遭人排挤了,于是为了和班上的同学打好关系,我也参与了议论这些谣言。
      我后来才知道这段经历给夏歆月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心理负担,我也坚信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报应的,在大学的时候我遭受了校园暴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感谢上天让我不至于一直如此愚蠢地随波逐流,终于在高二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盲目,带着偏见去看一个人,我也真正看见了夏歆月是一个如此优秀而又温柔的同学。虽说班上还有众多女生排斥着她,但我和宿舍里的另一个女生,以及班上少许男生都开始和她交朋友了。
      我后来才发现,不论是在校园里还是生活中,能够真正遵从内心而跳出大众的浪潮,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未来是一件多么难得可贵的事,而这个过程必然是要经受煎熬的——不论是他人异样的眼光,还是言语上直击内心的攻击。
      做一个两面派必然是不讨喜的。我既想要和班上的其他同学打好关系,同时又要和夏歆月做好朋友,也许这是一个导致我和其他同学都难以亲近的原因。我确实也做到了,班上的同学都愿意和我聊天玩闹,关系虽不至于特别亲近,但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记得有一回,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和歆月跑了回教室。后面的黑板画着画了一半的黑板报,上面有几个大字写着“天道酬勤”。于是歆月即兴地提笔写下:天道酬勤的意思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把剩下的都交给上帝。我觉得特别有趣,我在高中的这段时间里早就厌倦了各种励志的成功故事了。人只有接受努力后得到的结果有可能是成功,亦有可能失败——“那些不可控的因素由上帝掌管”,这样才能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进行风险评估,规划好未来的道路。而为此付出的努力才不会是盲目而没有方向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着。但是我告诉她别的同学大概不会喜欢的,至少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是这样的。她说没有关系,等下她自己会擦掉的。最后她还说了一句话:“他们没有信仰,只有成绩。”
      灵魂与思想之间的碰撞是在一瞬间一触即发的,我仍旧记得这样的感受是如此美妙,那一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一个人的灵魂,而那个灵魂和我的又是如此相似,我意识到我们俩和其他人都是截然不同的。想必十八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在遇到比他小两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时也是这样的感触吧——“像锅和火一样投缘”。
      我很快和便和歆月成为了挚友,在班上过得也相当不错,成绩也是一路向上。高一上学期的我遭人排挤,除了班主任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老师知道我的名字,更别提关注了。而现如今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我的语文成绩很普通,但因为作文写得好,还被语文科组拿去印过范文(当时我们学校会把分数较高的同学写的作文复印出来发放给各个班级),于是便得到了语文老师的关注。我们班主任的那句预言终于应验了,因为做了科代表,物理成绩一直很好,物理老师也非常关注我,还让我上台讲题,继而许多同学也会来问我一些物理问题,总成绩在年级里的排名也从刚入学时的四百多名排到了一两百名。
      我才真正意识到,一个人能否在群星中闪耀,不是靠别人怎么点缀你,而是看你自己怎么发光。我不至于是班上最耀眼的明星,但也靠努力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我自然将这一切都跟伊老师提及了,他在知道我跟夏歆月成为挚友后也有些惊讶,因为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我们虽在一个班里,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后来我也提及了我的成绩,我非常高兴地告诉他我的成绩进步了非常多,算是取得了第一次小小的成功吧。然而他却说:“这也叫成功,连一百名都没有进。”我当时挺失落的,我以为老师也会为我的进步而高兴。虽然后来我也得知他是怕我因为一时的成功而过于骄傲,所以才泼我冷水。
      然而,这对我这种内心相当敏感的人而言并没有达到老师想要的效果吧。我当时是如此渴望着重要之人的认可,其实并没有完完全全为自己而生活,当然这要到好几年后我才真正做到。从那以后我便非常沮丧,再加上我后来的数学成绩都很一般,就很少再跟伊老师聊起我的成绩了,也许我们的关系便这样越来越淡了吧。
      大二下学期的期末又是一个转折点,学校组织了分班考试,安排在本学期期末考试之后。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参加,只是参加的人若是取得良好的成绩便有机会从普通班转入重点班。我当时的压力其实已经很大了,从那次考了年级一百多名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我知道我的父母一定会希望我去参加这场考试,所以一开始我便告诉父母自己会去参加。几天后的一个晚自习上,班主任要整理参加分班考试的名单,许多同学似乎也要打电话问父母的意见。当时我们班主任就在班里说:“这点小事自己都还不能做决断吗?再过一年你们就是成年人了,现在遇到需要做决定的事情,还要问家长吗?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不要打电话了。”
      我在那一刻似乎突然顿悟了,我在高中阶段,除了文理分科的选科以外,还没有自己做过决断。我常常都是考虑父母是否会感到满意,这样做是否会有好处,而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想要这么做。我事实上根本就不想去参加那场考试,我已经完全融入了现在的班级并非常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的心理压力很大,每一场考试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痛苦。倘若去了新班级,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很难想象又会有怎样的情况出现。我便自作主张放弃了考试资格,这是我第一次做了与父母意愿相违背的决断。我在回宿舍的路上给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去考试了。我的母亲反应比较激烈,她没有办法理解我的举动,我的父亲听我哭得很伤心,于是便也没说什么,告诉我期末考试之后就接我回去。
      人们常说年幼时遇到的困难和坎坷,如今回过头来看不过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我承认在未来依旧荆棘满途,但多年过去了,会想起那天夜里坐在学校人工湖旁哭着给父母打电话的自己,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当时的压力和痛苦,正如我依旧记得数学老师离开学校那天给我带来的悲伤。我没有忘记,我希望我因此而永远年轻着。
      后来上了高三,夏歆月考进了重点班,但我们依旧密切联系着。我才明白距离无法分开灵魂紧密相连的两人,正如此刻远在欧洲大陆的我敲下这些文字,歆月仍旧是我最重要的挚友。
      我的高三生活只能用孤独和单调两个词来形容,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我为了节省时间,也不再跟同学结伴而行了,常常都在校园中独来独往。我仍旧会和班里的人聊天,或开开玩笑,他们人都很好,但事实上没有真正能够与我的思想发生碰撞的人了。只记得那一年的圣诞节晚上,我去了第四饭堂的包间为班上的两个女同学庆祝生日,那个时候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去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床上放着歆月送来的苹果和我们班另一个女生送的巧克力。此外,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我非常喜欢去超市买酸奶,这些都是当时灰色的高三生活中的一抹色彩。然而,我在高三时几乎没有再与伊老师联系了。
      我只记得后来我毕业以后,听闻他已经结婚,似乎有了一个小女儿,我便发消息去祝贺他。与此同时,我还告诉了他关于我志愿填报的事情,但他也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意见,只告诉我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只可惜那时的我连自己都没法看清,并不清楚自己真正钟爱的事物。我和老师的聊天就在那短短几句对话中结束了,似乎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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