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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他山非我山 ...

  •   马车依旧驶向正道,驶向广泉庵。庵内,是花夫人一日不绝一日的经诵。

      而自她落了发,正式入了庵堂,便不再独守房中,而是随其她庵尼一众,于大堂内经坐,当真随了这芸芸空门。而这时候,花潮汐已不再求也叨扰,她甚至像是不敢瞧的,总是远远的守在大堂外头,不参禅也不经诵,只枯守着。有时皱眉瞧天上飘来飘去的云,一守一整天。

      而她今日来,又只呆坐石凳上,心魂已失,讷讷的像个木头人。玉娘瞧了好半晌,到底倾身过来,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

      今日的花潮汐看起来格外脆弱,竟像个瓷瓶堆起来的翠娃娃。而翠娃娃的花潮汐瞧着她,一言不发,只有一双眼眸蓄起深沉的幽潭。

      玉娘很有些无可奈何的。

      “汐丫头你年纪轻轻,过去纵使有些磨难,难道也要像小姐那般挣扎不清?”而她只是不语,玉娘便深深的叹了口气,覆上她的手,“你那本该慧福双修之身,又何苦这般哀怨消愁?”

      花潮汐隐有动容,一时间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只想找娘来哭诉一场......可又是强忍着。

      玉娘为她别上鬓间纷乱的发,又感叹的,“如今我算是老了,灯残烛尽,却总是羡慕你们年轻人。你们年轻人的精神和幸福,那是只需开门迎接,便会有的光明前景。过去纵使有伤痛苦闷,可重新开始的机会还始终就在门外,只需你自去迎接......”她说着,又深叹的,“而我们年老人是什么呢?恐怕什么都不是了,代表更多的日子停留在了过去,未来对于我们,只有一些挑拣剩下的,蒙了灰尘的渺茫希望,倒也不谈罢。”又好生瞧了她,“所以才会有执着于记忆,陷入过去,像我们还鲜活着......汐丫头......你可明白?”

      一行泪自她眼角滑落,而她动容的,悲酸的,深吸一气。林间来的风温柔的拂揭她的泪,玉娘亦是拿了帕子为她拭泪。而自泪干,她也恢复于自然,站起身来,盈盈一拜。

      而等她再去到堂外,望着森然的,一众乌压压的俺尼,又一言不发的跪拜下来,向娘的身影规规矩矩的叩下三个头。娘似有动容的顿了顿,却到底摒弃杂念的继续经诵。

      玉娘瞧着,亦为之动容。

      到了第二日,万事都已配置妥当,余下的,就只是喜娘们七嘴八舌的环绕,一句句的叮嘱。而她心不在焉的瞧向窗外,瞧向跟着叽叽喳喳的鸟儿,还有天空云卷云舒。

      她站身起来,来到屋外,连带着喜娘们,也像是搭在她身上,拖曳的裙摆般跟随出来,又瞧她莫名其妙的,开了鸟笼,端出只叽叽喳喳的鸟儿。

      喜娘们面面相觑,一时倒静默的瞧她这奇怪的举止,而她对着鸟儿好一阵亲昵抚摸。当一人正待说什么,她却伸手出去,双手一抛,放走了这鸟儿。

      天空像是自有什么吸引力,牵引着鸟儿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的飞离去,落到高高的屋檐上,又转而对她叫的,而她轻笑着,喃声说,“他山从非我山,我的山在这里,在一个又一个的院落里。”

      也就是这时,有小厮送来东西,说是一个孩童送来。

      她接过,却是一张地图。

      当她抛开所有的,再次孤身一人来到玫瑰园,玫瑰园好似还留有他的气息,只是,他已经不在。这时候花潮汐心想,不知这些开的娇艳的花枝,可知她们主人的离去?

      她按图索骥的进了园子,一路穿越花香,深入林海,竟有一种化为鸟儿,鱼儿的快乐。然后她就到达腹地,记忆中的医馆。

      记忆像是突然开了个匣门,排上倒海的涌上来,而她身临期间,陷入记忆的欢声笑语。有少年童子的,叽叽喳喳,追来绕去,老半仙的抱怨,剑雨总是笑,对他们,亦对她。她走过药房、卧室,俱是他们的点点滴滴。最后来到灶房......

      都是他循循的教导,其实她那时为何执意要学会厨艺呢?她抚摸桌面灶台。

      其实那会儿剑雨一直藏的很好,手腕上的伤......就像她当初藏他的卖身契一样......她那会儿想,既然他想藏着不让自己知道,那就当做不知道好了。那是否剑雨也一样呢?可她们那会儿真够笨,还都当对方不知道......她笑出一抹泪来。

      可是其实......又哪里是笨呢?是他们根本就活在梦一样的幸福里,漂浮于半空,好像伸手便是星辰大海,脚下是云一样柔软的地面......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们,更没有什么能使他们分离......

      她当时不曾说,可内心也如是想。

      可最后呢?她舍弃了他......

      ......

      她苦笑的想,到底是自己最终舍弃了他,放他一人离去......是自己做了这背信之人!她一阵辛酸难过,一阵痛苦难抑。而她的剑雨呢?怀着失意怅落的剑雨?最终离去了,永远的离去了......

      她‘呜呜呜’的哭出来。

      在这无人的深海,她哭的不能自已。

      而那日一直到落日余霞,她最终一人坐在高高的观台山,感受脚下花枝摇曳,岁月温柔......

      他的温柔。

      而到了晚间回去,失魂落魄,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叶雨辰。他不知何时过了来,呆呆的立在桂花树下,瞧满枝花树。花潮汐走近来,他也只是无神的望一眼,晚风苍凉。

      两相静默,花潮汐道,“叶郎,我们这辈子都只能如此了。”

      而他也只瞧着花飞花落。

      “潮汐......你说,她是否当真就那般看着我们?”

      夜风如泣如诉,无人能回答他。

      而在同一时间的京城以外,在深深的树林里,篝火正浓。满子对月练剑,那是将才新学,如今竟已练上手,让他十分欣喜。东子则烤着几只野兔,瞧差不多,想掰下一条腿来,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搜了搜,搜出几页油面纸,那是先前吃了糕点特意留下来,如今清理干净了,用油面纸包上一块兔腿肉,送到宁月面前来。

      宁月正一心缝补着何冲破了洞的衣裳。

      宁月姑娘心实,因着先前看何冲衣服破了洞,提出帮他缝一缝,那何冲倒还当真不客气的......嗯......嘴上客气几句而已,还当就将衣服交与了她。可如今在东子看来,当真是难为情的很,谁不知他爹爹最不爱的就是洗澡?连带着衣裳都有股子经年累月的熏臭气,平时还不觉得,如今只接近,便觉刺鼻难闻。还偏生是宁月姑娘品性好,肯就忍得下来给他缝补。

      即便是亲身老爹,他此刻也是嫌恶的不忍足近。

      他送上油包兔肉,羞赧的,为自己也为那不知事儿的老爹,“宁月姑娘你就放手吧,我爹他一个大老爷们,惯是穿习惯了破洞衣裳,你这缝好了,反倒让他挠痒痒的不自在。”

      话未说完,何冲随手就仍了个水袋过来,半砸半扔的,被他接住。

      “你小子倒是卖爹卖的勤,当爹我是愿意穿破洞衣服?那不是都积攒下来给你做了新衣服?你也不瞧瞧你个头窜的多块,多耗料?”

      东子嘟哝着嘴,轻嚷嚷的,“得了吧,每回满子大娘提议给你做新衣服,你都跑,还怪新衣服穿起来像只大花鸡,行动起来怪不自在......”

      何冲不知有没有听到这番抱怨,反正宁月是听到了,轻笑着。她笑起来,东子的那些念头就全抛了,递上油包兔肉,又觉得奇怪,勾起那破布一样的衣服丢开来,然后又掂起水袋,来给她洗手儿。宁月愣了一愣,笑的,从袖中掏出块帕子,东子就醒悟的将水倒在帕子上......

      何冲靠坐在不远的石墩上,看着,不由带着笑意的嘀咕,“倒是个会疼人的。”而他瞧老半仙,老半仙远远的离他们坐着,像是就怕被他们惊扰一般,一心看着医书,眉头紧皱的。

      何冲叹一声,而瞧剑雨......算了,还是不忍瞧的,收回目光。

      剑雨此时亦靠坐在另一处的石墩上,只是他呆呆的,一声不响的想着心事,而一旁,还有一双始终停放的大鞋,被他摩挲许久的大鞋。

      白貂儿在旁闹闹腾腾的,却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不由有些心灰意冷,而这一圈人里,除了他,又还有谁呢?它扫视一圈,就瞧上了火堆旁的东子,还有食物可口的香气。

      它蹿上来。

      在东子身边好一阵绕绕,叽叽喳喳的,而在宁月瞧来,显然是对它好奇的,东子一眼看出来,羞赧的,复又撕下一片,来到宁月近前。

      白貂儿极其胆小,又极其怕生,瞧此直愣愣的伫立在不远处,像是怕这么个人会突然蹿上来,一口吞了自己。而东子不断引诱,周遭又实在没有旁的人......它才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过去。到后来就落入东子的掌心,攒进他的怀里,东子好生安抚着,喂着食物,白貂儿才稍稍安下心的,一时倒也老实。

      而东子就慢慢的,慢慢转移向宁月。而后来呢,就是东子鼓励宁月来接近,又始终安抚着白貂儿。白貂儿吓的上蹿下跳,活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避她倒像是避之猛虎,让宁月也于心不忍的,打了退堂鼓。而东子就再一次鼓励,让她来接近......

      剑雨不知何时为之吸引,其实他看不出许多,只有一个始终上蹿下跳的白色身影,挑起他恍惚的记忆。思绪已然飞远,而后他渐渐的,渐渐的拧了眉头,自问的,“它为何不怕她?”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望过来。

      说到底,虽然大伙儿明面上各忙各的,只怕所有人的心力都分了一部分在他那儿,唯恐他有个什么。也因此他猛一开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瞧过来。

      而他越发拧起眉头,努力忆着过往,昨日没错,白貂儿蹿下来便跑向了她......却是不怕她,可为何会不怕?难道只因她是她的姐姐?连白貂儿都认错?可心中分明又疑虑的,然后因这一个疑虑下来,过往的一切好似都变得捕风捉影起来。他又陷在回忆里,想他们当初的初见,一件件,一桩桩......而他想到那一日......

      那一日初初带她进玫瑰园,她好似有所动容的,劝他时说了什么?

      “太子明明可以隐姓埋名,全身而退,亦或是寻一山谷清幽之地,平安无虞的过完此生......为何还要入世一场?”

      她如何就知道自己可以寻一山谷清幽之地?

      又如何知道自己能平安无虞的......不被官府所寻?

      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凑巧,还是当真是他的捕风捉影,他努力想回想起更多,可是还有什么呢?没有......可笑的是,他因为内心的抗拒,一直不曾当真留意过她......即使是面对着自己,他也有意将她化作一抹影子......

      而当他瞧见鞋子......想到她当初大刀所指,对自己赤裸裸的恨意......

      若当初......若当初她认定青儿便是由自己所害......她又何以会独独留下一双男子鞋式?

      这个念头把他推到一股诡谲的,荒诞的境地。他目光落在上面,撇开,又落上......内心已然混乱的自问自答。

      宁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确定还会不会加......
    明天有可能大结局......
    呃......
    主要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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