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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油画老师永远保留着艺术家的所有气质,包括不拘小节和邋遢;但是素描老师极其注重形象,连香水都配合今天的衣饰。他们在前面讲绘画史的时候,西西和古韵就开始“学以致用”:对班上男生的肖像作初步勾画,以便了解怎样的面部轮廓更符合美学定义。
      于是,那个叫simon的男生成为了她们钟爱的模特。
      simon并不算漂亮,但他沉静的表情,回答问题时的专注, 就把这个定义诠释的很完美了。先是西西留意到了simon,推古韵看,古韵用一贯“不怎么样的”表情看了一眼,然后回答:“嗯,还行。”

      跟着的作业,老师们都觉得很奇怪:怎么明明展示的是个外国模特,两个女孩交来的却是同一个中国模特的面孔。

      古韵和西西一进门就看见大人们都在,而左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女子,背对着她们,正和古韵的母亲说着话。
      徐黎看见她们忙起来介绍:“她们回来了,这个就是韵韵,边上是她的同学西西。”
      那个女子也站起来,转过身,向她们点头微笑。古韵一下子就知道了她是谁,脱口说道:
      “是小青阿姨对吗!我不知道你今天就来了,本来说好要去机场接你的呢!”
      小青摸摸古韵的头发,欣喜地说:“怎么你还记得我?我走的时候你才五岁啊,天啊,连你都成大姑娘了,徐黎,可见我们真是老了!”
      徐黎不放弃任何打击她的机会:“你怎么会老?你不是吃过唐僧肉的吗?”
      小青用眼睛瞪她:“我看在韵韵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不然现在就施个法术把你变成青蛙!”
      保姆端了点心出来,古承继忙做和事佬,招呼她们来吃枣泥糕和绿豆糕。
      小青咬下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连连感叹:“在那里那么久,连做梦都想吃中国的点心,想得都能哭出来!这次为枣泥糕和小笼包,我也要多呆几天!”
      徐黎知道她一个人在异乡,孤独苦闷的时候难免会流泪,也难过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还是先不要回去了,你这样一个人要在外面漂泊多久啊!”
      一句话触动心事,两人都沉重起来,只默默的喝茶。

      古韵和西西在一边看着这个一直想见的阿姨,都觉得钦慕不已,以往阿姨寄来的照片都是以景为主,即使有人也只是侧面,但即便如此,古韵一直都坚信其美丽:小青一身米白粗呢的套装,丝毫不见发福,系着金棕色的条纹丝巾,留着清爽的短发,略作过打理。脸上有淡妆的痕迹,发髻边一对珍珠耳环称得整个装束优雅稳重。只是坐久了飞机,脱了妆,看上去未免有些憔悴,露出眼角细细的皱纹。却丝毫不觉得难看,反而更显得真实淡雅。
      西西禁不住悄悄咬古韵的耳朵说:“你说你的阿姨已经有四十岁了,怎么看上去至多只有三十岁啊!”
      古韵也觉得不可思议,轻轻地说:“是啊!听妈妈说她们是同岁的,可是我也觉得不像啊。”
      那边徐黎早就喊了起来:“你们两个偷偷说什么呢?知不知道这样不礼貌啊!”
      小青放下杯子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教条了?”
      徐黎不理她,继续上她的礼仪课:“有什么话就说,不用这样,是不是想问阿姨要礼物啊?”
      小青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没想到她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倒是古韵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妈妈!我们在说怎么阿姨看上去那么年轻!根本不像和你同年呢!”
      话一出口就知道得罪人了,但已经来不及来,只好对着西西吐吐舌头。
      果然徐黎没好气,对着小青说:“我说你是妖怪变得吧!在外面不知道吃了什么,都不见老!你看看我,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徐黎其实也保养得很好,干干净净,不带一丝少妇的邋遢。只是日子过得太过舒心,人不知怎么就胖了起来,脸整整圆了一圈,倒把皱纹给撑没了。
      小青看着她只是微笑,说:“行了少奶奶,你是雍容大方。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快放我回去睡一觉吧。”
      徐黎才想起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不知道已经有多累了,忙说:
      “啊呀,我倒没想到你刚下飞机,拉你说了半天的话,我让古承继送你先回去吧,我去拿钥匙给你,前两天我已经找人去你家替你打扫过了。明天晚上再给你设宴接风。”
      说着一阵风似的把小青推了走,小青接过钥匙,知道说谢谢都已经是多余的了,拥抱她作为告别。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还赖在床上不肯动。窗帘外的天色又已经渐渐变暗,十年了,没有在中国睡这样的懒觉已经十年了,房间的空气中还有昨天打扫留下的灰尘味,远处街上的车铃声吵闹起来,可以想象得出下班拥挤的人流。这就是中国,上海,永远有这么多的人,热闹熙攘,然而,寂寞和法国午后安静的梧桐树叶一样。
      那年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她就应了公司在香港的职位。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香港的夜,因为有了山,沉得更深,黑压压如同卧睡的狮群,山上星星点点的灯光是不甘心而醒着的眼睛,闪闪烁烁,灿烂迷离,不知疲倦地醒着...。一切又要重头适应,这样倒好,每天忙得顾不上吃饭,也就更顾不上想起那些事了。

      徐黎的电话及时把她从即将重新睡着中拉回来,对着她叫:
      “你看看都几点了!不用来我家了,你直接到饭店去吧,知道饭店在哪吗?”
      小青好笑,但看到已经五点多了,也就心虚地说:“知道知道,保证六点前赶到!哦,对了,定的是哪家饭店啊?”
      “丁香花园!”
      小青早有准备,把话筒撤离耳朵老远,仍然耳膜一震。但她自知理亏,态度奇好,听领导训话。
      放下电话,时钟指向五点半,小青忙起来梳头洗脸换衣服。睡得太久了,把脸都睡肿了,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敷,一边对着镜子试衣服。
      坐上出租车,正是路上最堵的时候,小青急得连妆都顾不上化,又不好意思一直催司机,提心吊胆看着手机,生怕徐黎打来电话骂她。

      服务生领她入座时徐黎的脸就像是她的后娘,小青对着她陪笑脸,她理都不理,自顾招来服务生点菜,但点的又都是以前小青爱吃的菜。边上古承继父女只是看好戏,暗暗偷笑。最后惹得小青和徐黎一起对他俩白眼睛,国共算是暂时讲和一致对外了。

      小青取出一个浅蓝色小盒,系着银白色的丝带,递给古韵:
      “那天刚下飞机,行李都乱七八糟的,也没顾得上把礼物给你。”
      古韵接过连声道谢,忍不住就拆开来,是Tiffany的一根银链子,精致美丽,最特别之处就是缀了一个默默祈祷的小天使,再定睛一看,她的翅膀上分别刻着“古”和“韵”。古韵立刻爱不释手,让妈妈帮着挂在脖颈里还移不开眼睛。
      想起来又惊呼道:“阿姨怎么在国外就知道我的名字!”
      徐黎笑道:“这倒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你的名字就是她取的,量她也不好意思忘记!”
      又看住小青,威逼道:“我的礼物呢?快交出来!”
      小青笑道:“哪里有你得份,韵韵多可爱,哪像你,又老又讨厌!”幸而是在饭店里,若是在家,徐黎早就去厨房把菜刀扔过来了。

      饭桌上的气氛融洽而温馨。小青说徐黎小时候的笑话:一边做功课,一边偷看电视,爸爸回来之前要用扇子拼命对着电视机扇风降温,但也有几次来不及补救,被父亲察觉,一顿臭骂......听得古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许小孩看电视?怕影响他的功课?”
      “不是,是为了省电。”徐黎淡淡地向女儿解释,并不期望她们能理解以前的辛酸。
      果然,古韵仍旧不可思议,但也不再发问,低头拨弄碗里的菜。桌上的几个大人也变得沉默起来,童年的记忆早已尘封入箱,偶尔打开锁,却依然清晰可辨,五味俱全。

      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一个服务员小姐躲在里面用手机和男友打电话,是上海女孩才有的嗲嗲的声调,边说边委屈得掉眼泪:
      “ 他们只让我做最繁琐最没有用的事;我一天到晚要站八个小时甚至更长;别人都可以找人聊天,只有我要应付没完没了的电话...”,“什么叫都是这样的,他们根本不教我新的东西,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小青慢慢地洗手,用毛巾擦干,边上那个哽咽的年轻女孩仿佛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无助,孤独:从瑞士回来后,换过很多份工作,每次都要从头做起。那时在一家服装公司做助理,正在翻译一些合同,被服装部的经理叫去帮模特试衣服。满满一屋的衣服,试一件她都要仔细规整,挂回原处。有时来不及,就把模特递过来的衣服随手放在边上,结果被她看到,立刻板起面孔骂:“叫你来是来帮忙的,衣服被你扔皱了你怎么负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回去算了!”
      劈头盖脑一顿训,小青的头嗡的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但是她没有辩解,低头把那几件衣服折好,一直干到下午,错过了午餐时间,经理才放她回去,一句谢谢也没有。
      这当然不是她分内的事,但小青知道自己是新人,说什么都多余,而她不知道该向谁抱怨,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有烦心的事,又有谁肯听,就算听了也不过是事不关己的安慰几句。只有咬紧了牙,从早做到晚,常常乘在公车回家的路上都睏到差点睡着,可是,她连这点纵容都不能给自己,强打着精神以免坐过站...

      终于老板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缓和,同事都开始接受喜欢她。她的严谨和沉稳也得到赏识,一年后就升了职,新进来的职员也开始小心看她的颜色了。她还是时时提醒自己,不能伤别人的自尊,所以逐渐成为公司里最受欢迎的上司。而那个时候,那个服装部经理早已淡出她的世界,无法再给她任何难堪。

      回到席上,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小姐端上甜品:木瓜炖的燕窝,和一小盆晶莹剔透的椰子凉糕。正好刚才吃得油腻,这些清凉的小点心实在是爽心入胃。想起在国外吃完了肥腻的烤羊排,还要对付奶油蛋糕或冰激凌,小青都快要“感谢上帝”了。
      饭毕,送上茶来,徐黎开始“切入正题”:小青看见她对着自己友好亲切地微笑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徐黎开口了,态度好得可以融掉喜马拉雅山上的积雪:
      “亲爱的,”小青突然觉得饭店的空调温度太低了:“你说你来得还真巧,我和古承继这个月要去日本度假,庆祝结婚十五周年,可是古韵就没人管了。本来是要把她托到她奶奶家,可小丫头还挑肥拣瘦不乐意。”小青看到桌下台布动了动,接着徐黎横了她女儿一眼,接着说:“再说她快要考试了,奶奶又管不了她,你看你一个人也挺无聊的,还不如...”
      小青不接“檩子”,慢慢呷了口茶,笑眯眯的等着下文。
      徐黎没办法,只好接着赔笑:“不如让她和你作个伴,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明明是找个免费托儿所,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小青连连摇头,说:“我怎么好意思要古韵来照顾我,不用不用!”摆手装无辜。
      徐黎终于忍不住原形毕露:“去死!你不用也得用,反正我们就去半个月,回来后不许她长胖,也不许考砸,否则唯你是问!”
      小青实在是无奈,转头看向古承继:“麻烦你在日本把她给卖了吧,中国人民也就少一祸害了...”桌子下面不知谁的脚被踩了,只听到一阵惨叫。

      第二天夫妻俩就大包小包的把女儿送来了,然后飞车直奔机场。
      小青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安静、不多话,却从眼中透出灵气的女孩。她为韵韵安排好了房间,便不再多约束她,让她自由活动。
      晚餐名副其实的“晚”,因为俩人泡在会馆的温水池中不肯起来,韵韵尤其迷恋桑拿房里木头加热时的香气。回到房间时钟点工早已等得不耐烦,留下条子和一桌饭菜走了。两人也都饿了,对着桌子吃了起来,饭厅里灯光轻盈柔和,cd机里的音乐流畅安静。两人吃着吃着不由会心一笑,都很享受这份自由自在的宁静。
      看电视里过气的男女明星为了生计,又不得不浓妆艳抹复出,嘴里说着如何如何热爱艺术,又唱又跳使尽浑身解术,厚厚的粉底却盖不住眼角的皱纹很眼里的疲惫。偏偏古韵这辈并不领情,只用余光一扫就觉得“不成体统”。小青知道有多无奈,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足功夫,老了就只有出卖尊严了。

      因为换了床,古韵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去了几趟洗手间,看到小青房间里还有亮光,便抱着枕头推门进来。却看到阿姨正对着电脑屏幕玩纸牌游戏:把红桃到黑桃后面,方块排在草花底下,过了半天路被堵死,又重新发牌再来。
      古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阿姨会对如此无聊的一个游戏乐此不疲,在门口看了半天,见她重发了好几副牌,还是不通,不觉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已是凉飕飕,不由打了个冷战。小青回过头来看见她,吃了一惊,问:
      “古韵?你怎么还不睡觉,站了多久了?”
      古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睡不着,阿姨怎么喜欢玩这个游戏?”
      小青笑道:“以前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可是后来一个人晚上没事做的时候,它就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改不掉了。”
      看着古韵抱着枕头的样子,小青突然心里一动,关掉了电脑,说:“正好,你睡到我这里来,我们可以聊聊天,说不定聊着聊着就都睡着了。”

      到底是小孩心性,古韵高呼万岁跳到床上,小青看了直笑,也学她的样子抱住一个大枕头。

      小青对她讲自己住的法国农场,葡萄树,养了牧羊犬,黑猫和鹦鹉,只教它说中国粗话:滚,去死,他妈的。偏偏那些法国佬还以为是在和自己打招呼,跟着学了去,互相问候作为潮流,小青笑痛肚皮还要故作正经,并且认真地为他们纠正发音......

      古韵听了笑个不停,也对她讲自己学校的事,讲着讲着就谈到那个男孩,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淡,流露出哀伤。小青立刻体会到她的心情,这个年龄的女孩,除却念书,恋爱就是她们的全部。两个小小的恋人各自守着自尊,不肯轻易服输,比赛耐力,计算没有联系的天数,又多一天,又赢了一天,但是全身都有蚂蚁在咬。到最后,杖是打赢了,但也全军覆灭,忘记了开战的原因,只留下那道伤痕,提醒自己过往的没有硝烟的战役。

      想起小时候和徐黎的南京之行,因为难得出来旅游,也是兴奋得睡不着,两人说了一夜的话,现在早已记不得谈话的内容,只记得第二天怎么也起不来床,拍回来的照片上是两个小熊猫。而现在,小青想,现在她只希望每天能睡好,不要经常胃疼,并且,可以常常听到别人在说话。

      古韵又说:“你和妈妈全然不同,我希望像你,可以到处走,自由自在。而不必困在一个地方。”但是,古韵突然又说,“你和妈妈到底谁更幸福呢?”

      谁更幸福?这真是个好问题,其实幸福与否和你得到多少并无太大关系,女孩的一生都在羡慕别人:尽管再骄傲,不肯承认,但还是偷偷窥窃表姐的新丝袜,玫瑰色口红…;中学时只觉得年轻的英语教师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不知何时才能有和她一样的长长卷发,穿尖头的黑色高跟鞋;进入公司后又发现女上司沉着含蓄的成熟美,得体的套装和精致的妆容,尤其是那股自信的魅力,让初出茅茹的自己自叹不如。等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发号施令的时候,有重新开始羡慕那些有着光鲜饱满皮肤,明亮的眼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们,觉得那些美好的时光早已匆匆逝去……幸福永远是别人的。

      周末的时候,小青睡到中午,起来后并没有习惯吃早餐,套着宽松的毛衣到院子里浇花,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小女孩正在自生自灭,忙回屋找她。
      推开古韵的卧室,却不见她人,穿过小客厅到了露台上,才看见小女孩像模像样正对着画架,一手拿着色板,专心作图。
      小青不忍打搅她,把奶茶和松饼留在边上的小桌上,转身离开。

      晚饭后,小青正坐着看电视,却见古韵神秘兮兮的把手背在身后,走近了说:
      “阿姨,我有件礼物送给你,你猜我画了什么?”
      “什么?又是农场?”
      “哎呀,阿姨你有点儿创意好不好!”
      小青摇头笑:“蒙娜丽莎?还是镜中的侍女?”
      古韵无可奈何的摇头,把画板送到她面前:“是Mathilda!”
      小青吃了一惊,不知道她怎么就记住了自己的英文名,却见那幅画色彩无比瑰丽,画面是一片金色的湖光,暗红色的夕阳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正静静等候。边上是欢笑的孩子们和散步的老人。小青禁不住赞叹,又觉得奇怪,问道:
      “Mathilda是个女孩的名字,怎么画上是个男子呢?”
      古韵卖关子地笑笑:“这是抽象画哦!那个男子就是在等Mathilda,你看:他正在默念‘Mathilda,Mathilda你怎么还没来’”
      小青哭笑不得,却也着实被她感动,吻了吻她的脸颊,说:“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在等一个年轻的Mathilda赴约。”
      古韵着急,睁大眼睛说:“不是的阿姨!不论年轻还是年老,他要等的就是Mathilda,只有这个才是他要等的Mathilda。”
      小青听见她因为着急说得没有了语法,但是意思却已明白无误。她看回那幅画,那个男子被晚霞笼罩,身形挺拔飘逸,似是在何处见过。小青轻叹了一口气,对古韵说:
      “我去把它挂起来,你明天是不是有考试?都复习好了吗?”
      古韵表示不屑:“不过是个英文测验,何足挂齿!”
      小青好笑,拍拍她的头说:“好,大学者,去帮我找个墙面贴。”
      古韵用右手敬礼,立正站的七歪八倒:“yes madame ! ”

      上午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西西和古韵要了冰镇日本咖啡,希望时间可以走得快一点。在咖啡店磨蹭到下午simon点,漫无目的地在Silvie’s里走。都是诱惑人的东西,不对称地排在铁艺架子上,不对称也是一种诱惑,是一场货架心理学的密谋。古韵情不自禁地看上一个意大利玻璃杯,一心一意地想把钱都花它身上,售货小姐总是客客气气地,告诉她们这个不卖!
      8古韵1又多出许多希奇古怪的东西,一盒6支装的香烟盒子里是一排以假乱真的香烟铅笔,底部写着i quit you tomorrow的烟缸; 棒棒狗咬食状的卷笔刀,售货员不怀好意地向她们展示每一样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并表示所有的都是单品,在上海绝对找不出第二件。西西看中了一支截面为心形的红色铅笔,末端是白底红字love,一支木头和碳的组合卖那么贵只是因为它的造型和产地,西西最后放弃了打车回家的念头,改挤公共汽车。

      她们就这样好的朋友,分享一切成长中的喜悦,悲伤,等待的无聊,获得的开怀…然而她们尚未意识到,不是任何东西都能分享的。

      古韵就是在下午的课上突然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回头向simon借水彩,看见simon在削铅笔,一支截面为心形的红色铅笔,末端是白底红字love。

      第二天小青开车去接古韵放学,却在路边看到了她和西西的对峙:两个女孩强忍着眼泪,不服输地争执着:
      “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他正式的女朋友,我们都怕你受伤,怎么你倒成了受害者?”
      “你明明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当第三者?”
      “你别忘了是谁先喜欢他的。”
      大街上,开始有了围观的人,小青忙按响喇叭,开车上前把两个女孩拉进车里,刚发现原来那个小男生一直就在边上站着,只是脸色沉重,不发一言。

      车里,一片沉默,然后两个女孩都忍不住了,开始小声哭泣,接着是委屈地抽泣,后来哭声慢慢变轻,但都把脸转向另一边。
      小青把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前面,看着后视镜说:“这其实是件好事啊。”
      两个女孩开始不解,等着她的下文。
      “至少证明你们品味很像。来,下车陪我喝杯咖啡”

      咖啡店里,她望着对面两个红着眼睛的小姑娘,正色道:
      “你们没有发现吗?他最爱的其实是他自己,否则怎么肯让你们为他伤心?”
      两个聪明的女孩子很快明白了小青所指,想到他暧昧不明的态度,始终保持的沉默。是啊!若真是心中挚爱,怎会舍得让她受伤?他自始至终不过是在欣赏自己的两件战利品,享受被人争夺的快感,而她们,为了这样一个小男生,差点伤了多年的友情。
      两人都开始感到不值,且暗暗庆幸,好在阿姨的及时提点,不然...
      但碍于面子,两人仍旧缄口不语,眼神却已在偷偷观察对方的面色。
      小青早已察觉,悠悠地喝了口咖啡,说:“谁最后一个开口谁付帐。”
      两个女孩立刻相视,同时脱口而出:“对不起... ”

      忍不住笑出声来,前嫌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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