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井为牢》京尘千丈

5、受伤

　　明台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着。夜晚的石凳很凉，凉意透过层层褂衫侵入皮肤，令人不禁浑身一颤。明台放下茶杯，暗自叹息。
　　一个人的时候，连茶也是凉的。
　　在明台的记忆里，明镜从来不会那么晚回家，即使是父母亲不在的时候，明镜也会陪着他用晚饭。
　　今夜梨城万家灯火通明，他已经让丹姐熄了屋里的灯，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等着。
　　他本想派人出去找小镜，可是丹姐说，明镜出去前吩咐过会晚归。
　　那他只能等着，等到月亮升到最高空，等到打更人一次次走过明家大门，等到去往井城谈生意的明仕廷和沈馥都回来了，他还是没有等到小镜。
　　“小台，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小镜呢？”有明台的地方就有明镜，在这一隅偏安处，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他还未回来，许是武馆里有事耽搁了，我再等会儿，你们先去休息吧。”他决定到外面去找找。
　　虽说小镜也有几次晚归，但却从未如此晚过，晚到繁闹的街巷空无一人，灯火黯去，所有细小的虫鸣鸟叫都一片空荡里回响。
　　明台蹬着单车向武馆的方向去，他是在不知道明镜在哪里，只能往哪里去，哪怕心里知道可能性极小。
　　明台从单车上跳了下来，随手一放，随着一声响单车倒在地上，那后轮还在不停地转着、转着，一圈又一圈，最后慢慢地，终于停了下来。
　　他敲了敲门，片刻后有人打开了门，那人将灯笼抬高了些才看清楚敲门人的样貌，“明台少爷？”
　　“小镜在这里吗？”
　　“少爷下午就离开了。”
　　车轮压过一条条街巷，明台盲目地找着，希望拿到熟悉的身影能够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惜没有。
　　从武馆一直找到南云街，都没有找到明镜，明台只得调转车头继续找着。
　　“明台？”苏暖的声音兀地从前面穿来，明台始料未及，差点摔倒。
　　“思暖，你怎么在这？夜深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我出来走走，刚回国时差还未倒回来。你这是，夜骑？”她指了指明台的单车。
　　“小镜还没回家，我怕他出什么事就出来找找。”
　　“你弟弟明镜？”见他点头，苏暖想起今天从他那里借来的笔记本，还放在包里未来得及翻看。“他长什么样，我帮你找找？”
　　明台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怀表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链子明显与怀表不相配，应该是换过新的。明台打开怀表，里面是一张他与明镜的合照，他看了一眼照片，而后递给苏暖，“这里有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乖巧地站在明台身旁，明台搂着他的肩膀笑着，他的笑是明朗的；可是苏暖觉得旁边的这位少年好像并不怎么喜欢照相，他微微撅着眉，吃力地扬着嘴角。也许是照相馆的技术不好，将照片拍成这个样子。
　　苏暖细细打量着这明镜的脸，总觉好像在哪见过。她将怀表还给明台，“我方才好像见过他，在一个小巷里。”
　　“真的！在哪里？”明台收好怀表，骑上单车，“苏暖，我载你，你指路。”
　　苏暖侧身坐上去，指向她来时的方向，“就在前面不远，”她抿了下嘴，又说道，“明台，他好像受伤了。”
　　闻言，明台用力蹬着单车，银色的单车在深夜里好像化作一道绚丽的光，在漆黑的巷子里，点亮了明镜的世界。
　　明镜捂着仍在流着血的伤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小镜！”是哥哥的声音，他抬头望去，模糊间好像看到哥哥身后还有一个女人，而后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入目是白色的天花和闪目的灯光。明镜吃力地抬起软弱无力的手，遮挡在眼前，他眨了眨了眼，带适应强烈的灯光后，才将手放下。手上传来的触感是微凉的肌肤。
　　两手相碰的动静将趴在病床上补觉的明台惊醒，他猛地抬起头来，入目，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睡一觉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明镜看着哥哥眼底那两抹浓重的黑，便知他一直在他身旁守着，没有休息好。“哥，你要不先回去睡会儿，我现在醒了，不会有事的。”
　　“没事，等会儿问问医生，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家。”明台倒了杯水，喂给明镜喝。
　　看着他被绷带缠着的右手，明台又压下心头的疑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将杯子放在左侧桌子上，保证明镜自己能够拿到，这才走出病房去找医生。
　　明台同医生一道回到病房的时候，明镜正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医生替他检查了一番，确定人已经完全清醒后，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东西，这才离开。
　　“哥哥，那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呆了。”明镜软软地说道。充溢在空气中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感到不适。
　　“好。”明台素来经不住明镜的撒娇。那双清亮明澈的眼眸看着他，专注到明台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明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病服，转身从墙角提出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把衣服换了吧。”
　　“你帮我换。”明镜用左手指了指自己被吊起来的右手，委屈道。
　　抓着明镜的衣服站在病床前，不知道为什么，明台迟疑了一会，而后偷偷吸了口气，这才将衣服放在床上，双手转向明镜身上穿着的病服。
　　蓝白条纹的病服衬得少年的皮肤更加白皙，明台一直觉得弟弟的肤色过于苍白，一点儿也不像武馆里其他的少年，可如今凑近些看，又觉得有些怪好看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麦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