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乔子芥

47、金焰

　　屠韵默然。

　　就是那个泡着老方丈的血池。
　　后来证实，那老方丈就是小和尚失踪已久的师父，是那个老太监的亲哥哥。却被那个畜生残害至此。因为老太监的身死，他养的那些虫子全都失控了，最后不得不将那个小洞穴被封住点了一把火，血池、虫子和老方丈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烟消云散。

　　但是屠韵忘不了那种熟悉的味道，那股腥苦的药味她闻了十几年，绝不可能闻错。
　　这血池是养蛊虫的，那她母亲喝的到底是什么药，得的是什么病？
　　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每每想起却觉得浑身发冷。

　　锦酒让她去京城寻找真相，她的父母曾经生活在京城，那老太监分明也来自京城，而眼前的解白糖和那个李公子同样是京城人士，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解白糖嘴角带着冷笑：“自然是伤天害理的东西，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屠韵眼神闪烁，“之前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东西，你没见到当时的场景，不知有多吓人。”

　　解白糖清透的眼睛扫到她心虚的样子，也沉默了，他想起了一些传说，那些上位者讳莫如深的秘辛和坊间留言，他脑子里思绪跑了一圈才开口：“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千里迢迢去京城做什么？”

　　“啊？”屠韵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开口掩饰道，“我没说过吗？我去京城找亲戚。”
　　这话不算骗人，锦酒说他还有个妹妹在京城，好像叫锦瑟，锦酒一路被追杀，没有办法回京，托屠韵如果到京城的话，帮他注意一下锦瑟的情况。
　　这是她表妹，她当然是去寻亲的了。

　　解白糖挑了挑眉，刚要开口继续问，就见屠韵佯作凶狠的一呲牙：“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有没有打听你家住何方，在哪里，几口人，孤身一人跑到边境做什么？我一个姑娘家跟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同行了一路都没问，你干嘛问这么多？”

　　解白糖一噎，屠韵接着道：“你算是那老秃驴的弟子，之前多少与他熟识，应当对他有些了解，我自然要先问你血池的事。”

　　解白糖心中无名火起，俊秀的眉头一拧，混合着多日盘恒在心头的焦躁，，面无表情地说：“老阉人是个造孽太多活该早死的东西，那姓李的我也警告过你，离他远些，他不简单，我与他们皆熟识，以此类推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就是好人。”

　　少年霜白的侧脸带着屠韵不熟悉的陌生，清冷的声音落在黑夜中扫出了些阴郁：“什么事都问我，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么相信……我不会害你？”

　　屠韵呆怔住，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她以为自己多少应该懂一点解白糖，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不显，可总会照顾她多一些。

　　解白糖说的对，她过于放松警惕了。

　　这个少年身世神秘武功高强，认识的人大多都不简单，或许他才是她身边最危险的人。

　　“那你会害我吗？”
　　屠韵有些艰涩的开口，忐忑但很认真地看着面前容色殊丽的少年。
　　她脑中闪过那块屠夫戏谑为传家宝的玉佩，她还没找到时机问那块玉佩如何会在他手中，现在这种情况又要如何问出口。

　　解白糖没有回答，他像凝固了一样坐在那里，身影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一半浸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她。屠韵的表情僵住了，她僵直地坐了一会儿，承受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起身告辞。

　　等到她走到门边时才听见少年低低的音色：“所以不要太相信我。”

　　屠韵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生气，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屠韵“咣”一拳砸在墙上，气急败坏地甩了甩手，闷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什么意思吗？
　　谁愿意信他，要不是欠了钱谁会跟他一路，坏东西，呸！

　　走到自己屋前刚要推门，屠韵停住了。如果是是药材的话，她也不一定要问那个挨千刀的解白糖啊？这不有个现成的大夫在身边吗？

　　她转身去找紫琼，紫琼的房间还没有熄灯，屠韵敲敲门，不一会儿紫琼就打开了门，她似乎没想到屠韵回来找自己，有些惊讶，但还是侧过身将屠韵迎了进去。

　　紫琼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屠韵面前：“今天新到的养生茶，助眠的，你试试。”

　　似乎是准备睡觉了，晚上的紫琼少了些白日里的凌厉干练，悠悠然地拖着下巴：“你不会又来问他的伤吧，说很多遍了，他身子骨好又内力高强，这半个多月其实好的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注意每日换药注意些，就没有大碍。倒是你那身子……”

　　屠韵吹了吹热茶，轻啜一口，放下茶碗，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我不知你是从哪找的功法，竟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如此霸道的功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紫琼严肃地说道，“虽说现在我帮你调养的差不多了，但这功法，你一定要少用，这种强大的功法没有正确的引导就贸然使用，是非常危险的。”

　　屠韵点点头，这刀法屠夫当时也只是给她演示了三遍，之后再也没提过，大约也是考虑到了这些问题。

　　紫琼以为她没放在心上，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严肃道：“你不要不当回事，现在还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动用内力，多用几次之后，你就会经脉萎缩，轻则武功全废，重则走火入魔而亡。”

　　医者仁心，只有在看病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唠叨。
　　“知道了，”屠韵露出了一个微笑，点头应道，“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问。”

　　“说。”

　　“姑姑你知道养蛊的血池中都会放些什么草药吗？”

　　紫琼一愣：“这些东西可邪门的紧，你问这个做什么？告诉你啊，养蛊之人必被反噬，走上这条路脸留个全尸都难，你想都别想。”

　　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屠韵心中涌上一丝暖意，连忙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不是的，我又没有养蛊的具体功法，就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我好好的去养那恶心的虫子做什么。”

　　紫琼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思索了一下才说：“血池这东西的条件很苛刻，需要一处‘阴阳相协’的宝地，数种天材地宝为辅和一个功力深厚之人为根基。”

　　“功力越深的人，从他体内养出的鬼脸飞蛊就越强。”
　　屠韵回想起那些扑棱着翅膀，长着死白的和尚脸的飞虫，一种恶心感自肺腑油然而生，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紫琼看见她的反应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别说这具体炮制方法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种东西有伤天理，只怕与你们之前见过的死村脱不开关系。”

　　屠韵闻言绷住肩膀握紧了拳头，半晌又慢慢松开，放松了下来：“为了造个血池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所幸现在我们已经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你今日来找我是想了解那制作血池的几种天材地宝吧？”

　　见屠韵点头，紫琼走到桌边铺开笔墨，边画边给屠韵讲述：“这养蛊血池内需要的材料有很多，大部分都很常见，只不过需要的量比较大。其中最主要的有三味药材‘千丝雪莲、金焰草和血蜘蛛’。”

　　紫琼说着，将摊开的纸分成三部分，写下了这三个名称：
　　“这千丝雪莲相传是极北雪原上的一种奇物，可解百毒，据传有一种名为冰蚕的生物与它相生，这雪莲的每一片叶子中都有冰蚕的丝夹在其中，它生长的过程中，冰蚕就会吐丝助它形成花瓣，在成型后这种雪莲只会开放三天，三天后冰蚕会爬入花芯，这叶子一合，就是个蚕茧。”

　　“这名称中的‘千丝’就来自这种冰蚕。”说着紫琼提笔在纸上几笔勾出个莲花的模样，花叶上还趴着一只胖胖的小虫子，“这千丝雪莲可解世间百毒，但它本身就是一种剧毒，寻常人直接吃下去定会一命呜呼，需要这只冰蚕来中和，所以这只蚕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屠韵站在一旁为紫琼研墨，歪着头看了两眼那个图——这个莲花长得完全没有稀世珍宝的自觉，特别就特别在那只趴在叶子上的胖乎乎的虫子上。

　　接着紫琼掠过第二个“金焰草”，先将笔落在了“血蜘蛛”上面：“这血蜘蛛与千丝雪莲正相反，有剧毒。它只生长在死地绝地，成形的瞬间，周围肉眼可见的所有植物都会枯死。这‘血蜘蛛’其实是一株酷似蜘蛛的草，它的生长地必定曾经有不止一只剧毒的蜘蛛死亡，在种种机缘巧合加持之下它就长出来了。”

　　“这草通体红紫色，沾之即死，要用特殊的工具和特定的手法去采摘，”紫琼大笔一挥在纸上画了八条叶子，酷似蜘蛛腿，“血蜘蛛有八条叶子，你看像不像八条腿。”

　　“这上面两种植物，世间罕见，但我都见过，虽说不是完整的植物本身，但也是见过了。”
　　紫琼的笔尖落在了中间那株植物上。

　　金焰草。

　　“这东西我却只是在图册中见过，‘金焰草’似毒非毒，似药非药，传说这东西就算是已经咽气了的人都能救回来，只不过救回来的人会变成活死人，长自何处有何功效一概不知。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紫琼画完停下笔，端详着手下的花叹息道：“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识见识此等奇物，那老贼真是暴殄天物啊！”

　　紫琼扭头看见屠韵呆呆的样子，笑道：“没听说过这样神奇的药材吧？是不是被吓住了？”

　　屠韵瘫着一张脸看向紫琼，目光凝滞。
　　的确是吓住了，这图上的花在原本淼城的那座小院子里就有两盆。
　　她不仅见过，还浇过水。
　　真是非常吓人了。

　　屠韵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紫琼的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发呆，一时心乱如麻。
　　她果然没闻错，她母亲这么多年服用的药材中都有那株“金焰草”。

　　这种世所罕见的珍宝怎么会在她家像白菜一样摆着好几盆？
　　她母亲患的又是什么病，要靠这种东西来吊命？

　　屠韵伸手抱住双膝看向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洒下了皎洁的光芒。

　　一墙之隔的屋子，解白糖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额角全是冷汗。

　　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在大脑中振响警铃。
　　——大公子，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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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两章又变成这样了…我我我有罪，信誓旦旦立志不当小狗的，太困了写不下去了，就…汪汪汪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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