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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此田非彼田 ...

  •   解禁的那天晚上,德孙特意现身学士府来寻我,问起时我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那日田少是来过学士府的,只是三叔外出下人们不敢擅自通报,他苦等我半晌不果,才寻得德孙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知道我是被三叔禁足以后才匆匆从德孙的宅院离去,之后便是三叔莫名其妙的解了我的禁足。
      我顿时心生一个念头,三叔突然的放人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就怕那日他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寻得三叔让他解了我的禁,可奈何德孙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那日的去向是否就如我所想的那般,可三叔那日不再府里他怎么知道三叔究竟上哪去了?还能找到他?!
      我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见他明着暗着的都不肯透露半个字便随意打发了他,可他方走两步又突然调过头来,我猜兴许是见我面露不快,担心我又与那日一般的待他,才会有如此滑稽的举动。

      “姑姑。”

      “怎么又回来了?”我刻意问他。

      他忽然静下,欲言又止。
      我看着碍眼,道:“知道你不愿说,我又不逼你。”
      他望了我一眼,突然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我问。

      “田少那日是找叔公去了。”

      『瞧我这直觉没错吧!』
      我又刻意问:“这会怎么又能说了?”
      他笑了笑道:“姑姑您都开口问了,我这个当侄子能有不答的道理吗?”
      我扯着半边嘴角,装出笑意,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他『呵呵』一声傻笑,明显看出了我对他这马后炮的理由不当一回事。

      “你说这管家都没弄清楚的事,他是怎么知道三叔去的哪里?”

      思绪扰了我许久,我还是决定问了。
      他笑道:“我若能知道就依样画葫芦寻人去。”
      我又问:“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哪来的本事?”
      他叹了口气道:“我的好姑姑呀!田少可不是一般人,要寻得一个人连手指头也不用动就能。。。”
      他一愣,突然不语。

      “就能怎的?”我问。

      他躲开我的视线微微摇摇头道:“就能。。。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一打听不就知道人在哪了吗?”
      我怎感觉他语一落便松了口气似的。
      他见我望着他,又笑道:“田少可是家财万贯,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记得上回你我姑侄俩一块到市集寻人那事吗?”
      我点点头。
      他接着道:“那乞丐若不给他钱能领着我俩一块上那医馆去吗?”
      我又点点头,他这话确实没毛病,无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铁一般的道理。

      “姑姑这会也解禁了,有些事就没想过当面问问他吗?”

      静了一会他又问。

      我随口一说道:“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这岂能一样?况且有些话我们可不知当不当说。”

      “当说的你说便是。”

      “这就没当说的。”

      “这当说的一两句总有吧!”

      “瞧姑姑这话说的。。。”

      “哎呀!行了!没有就没有,咱俩这一搭一唱的净跟说相声似的。”

      我打断他的话。
      他紧锁的眉头一解,比起方才那样子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那个夜里,我和德孙长谈直深夜,聊的虽只是家长里短,可却默默的将我和他之间拉得更近,抛开辈份和年纪不说,他兴许就是大清的陈祥胜,那个让我可以毫无顾忌说话的挚交,这论谁也是羡慕不来的。
      我对着那白茫茫的雪景长叹,倘若真的回不去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只可惜对这个年代所发生过的事,我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可回头想想倒也罢了,兴许知道了就不能如此怡然自得的过日子了。

      一缕阳光透过我屋里的纸窗缓缓的照射着我半间屋子,我站在窗边却未有感觉一丝暖意,这天实在冷得有些过了头,我俯下身子把熏笼里的炭随意捣了捣,好让那火烧得更旺一些,直到听见微微声响我才舍得离开到书桌前坐下,一提笔又不自觉的往纸上写了他的姓氏,一遍又一遍的,这一弄便是半晌过去,我一乏味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发楞。此间,我忽然忆起三叔入冬以前给我的一大叠书,一拉开抽屉就差没被灰尘覆盖了,我随意抽出一本也是时候该读一读了,若不是三叔近来忙碌怕是我早已被这惰性挨了场罚。
      只是一读许多字还是得用猜的,读得辛苦便一下子没了兴致,可又担心三叔若是闲下后考我便咬牙坚持下去,我给自己定了预算,今儿个怎么着都得念个十来页。

      “子曰:『不患人之不为己,患不知人也』。有子曰:『信近于。。。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于』”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字是认得我,可我嘛感觉有些印象却又异常的模糊,总归一句:我读不出来。

      “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我闻声,往门那走。
      那是他单手背着站在门外。
      这是我被解禁的第二天也是第一次见他。

      “你何时来的?”我问。

      他笑道:“有人开始背论语时。”
      我深吸口气又把气提着,智商不足那就姿势来补吧!输了人这阵可就输不得了!

      “知道你不会,何须装?”

      他边往我这走便道。

      “三叔可知道你来了?”

      他站到我的面前,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学着他的举动问:“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我来了,可也知道我今日会来。”

      “你告诉他的?”

      他摇摇『嗯』了一声。
      我又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先生猜到了我的心思。”他张望了四周问:“你不是已经解禁了吗?”

      我学着他点点头。

      “那为何又窝在屋里不出去?”

      我举起手中的书卷道:“是你扰了我读书的兴致。”
      他笑了笑,将书卷接过手看了几眼:“先生让你学这个吗?”
      我摇摇头,指了指书桌那道:“还有一堆呢?”

      “四书五经吧!”他道。

      我点点头。

      “那你得多读。”

      我叹着气道:“可我实在认不得那些字。”

      “可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不识字的人。”

      我又暗自叹息,我确实不是文盲可这里的字。。。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接着道:“能说出那番言论的人,定是。。。”他忽然笑道:“定是先生读书时你老跟在他身边吧!耳濡目染倒也是个读书的法子。”
      我硬是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这若是说不是,他必定会觉得奇怪,而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装着说是吧又心虚的开不了口。

      “来吧!不懂的我教你。”

      『啊!?』
      他突然往我屋里走。
      我一惊,赶紧追在他前头,我桌上那叠字可不能让他给看见了。
      急步。
      我一把抓起那叠纸藏在了身后。

      “那又是什么?我就这般看不得?”

      “我是担心你看了以后怕是就此骄傲起来。”

      他笑了笑道:“我也就是好奇问问,可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瞅上一眼。”他语方落,仗着自个身子比我高硬是从我手中抢走那纸,我见他靠得如此之近一时不知所措居然让他给抢了过去。

      “田?你怎么就写这个字?”他问。

      我试图抢过那纸可他一举高论我如何伸手踮脚也够不着半毫,可我就是不服气就这么的试了好几回。最后我是没忍住直接往上一跳,他顿时拉住了我。

      “别蹦蹦跳跳的,担心又犯病了。”

      “那你把纸给我。”

      我伸手向他要,他半挑着眉把纸搁到我手上。

      “你写这些究竟是何意?”他又问。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别过头,坐到了书桌前。

      他站到我对立面问:“我可一点头绪也没有。”

      “别装了。”

      “我没装。”他道。

      “还说没有呢!”

      “我真没装。”

      “你又不是不识字。”

      “我是识字,可这。。。”他顿了会续道:“此田可非彼田也。”

      我愣了愣,压根就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字还有不同的意思吗?”我皱着眉头问。

      他忽然笑出声道:“稻田、田园。。。”

      “这我知道。”

      我打断了他,说实话我还真对他这个答案感到不服气,谁不知道『田』字还有这层的意思。我还知道『花田囍事』呢!就他有智慧了!

      “那不就得了。”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依旧不服气。

      “那这个田和你的名字又有何问题?”

      这一次他的笑更甚了。他道:“我名字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田。”
      我挠了挠头,这还得感叹中文字的博大精深,一个读音还能写出好几个不同的字体来,多一撇少一点的那意思便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这不!按情况我怕是为了这一个字远到北欧去了。
      他见我愣在那里,举起桌上的笔沾了点墨随意的在纸上写了个『湉』。

      “是这个『湉』。”

      他把纸推向了我。

      “由始至终?”我问。

      他点点头:“由始至终,从未有过变化。”
      我道:“我从未听过有『湉』这个姓氏。”我指着方才自个写的那纸道:“这个倒是不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甲乙丙丁都有人充作姓氏,何况一个『湉』字。”他看了看我续道:“你就容不得我本姓『田』却因不喜与他人相似而特意改的『湉』呢?如此独树一格方是先生所言是我一贯的作风。”

      我瘪了嘴,不作任何回答。说全了就是他一个人说的,既是如此我何须开口浪费唇舌呢?我真是没料到这短短的时间,我居然就这么被他给压着了!如此何待明日?怕是只剩体无完肤的份了。

      “你也无须沮丧,我啊!确实不姓湉,那只是我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

      他忽道。
      我白了他一眼,不甘心的问:“又想说什么哄骗我了?”

      “我说真话你倒不信?”

      “被骗得多了,再不起点疑心我不成了低智商吗?”

      “智。。。商?”

      我不知在心里抽了自己几千遍耳光,这嘴就是容易在不服气时失去控制,智商这现代语也能拿出来说,我也真是低智商了我。
      装出笑意我道:“嘴快,嘴快。”
      我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否则我是真词穷了。
      他叹笑了声,又举起手中的笔在纸上微微画了几笔。
      我没有刻意留意。

      “这是我的姓氏。”

      我侧着眼望去,上面写的是『爱新觉罗』四个字。这四个字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端正,比那日的那张纸条都来得方正,兴许这个姓氏对他而言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负担吧!我也不知为何,可心里的直觉就是这般告诉我的。

      “我确实不姓田。”他道。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那日我猜他是亲王的身份时就应该想到他绝对不是汉人,既然不是汉人又怎会有汉姓。这一点他倒是说了实话。
      我问:“可为何大家总是田少、田公子的喊你?”
      他皱起眉头笑道:“难不成还喊我爱新觉罗公子?这多费事。”

      “嗯。”

      我随意应了他一声,此刻满脑子的思绪全栓到了他的身份上。我记得刚穿越过来时玉荷曾提过这里是大清光绪十三年,虽说我对历史没什么了解,可电视剧看多了也还是能搞懂一二的,据我所知光绪元年到二十年之间好似没有年纪这么小的亲王,可他若不是亲王,那又会是什么人?
      『湉?爱新觉罗。。。湉?』
      我一直在心里复诵着他的名字,可越读便越觉得奇怪,这个时代满人有就取单字为名的吗?

      “默儿?”

      我闻声回过了神。
      他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多加思虑便问:“你的全名是什么?你是亲王吗?封号是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忽然愣住看我,而我也无意识的复制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神情。

      “我。。。”

      他欲言又止。
      屋里瞬间静的只剩下秒针移动的声音还有那熏笼里将煤炭烧红的声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明显是时钟的声音略胜一筹。

      “少爷!”

      屋外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这被寒风凝结的空间。

      “何事?”

      “府里来了信。”

      他往门外走,接过了信,可见他没看几眼脸色便突然一沉,急着问我道:“先生可在府里?”
      我没弄明白事情的缘由,只是按照我说知道的事不自主的点点头。
      三叔今日是在府里没错。

      “我去去就来。”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跨步出去直奔三叔的书房走去。
      『他怎会知道要往那找三叔?』

      我在屋里发楞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将心里的问题弄明白。披上披风,也朝着三叔书房的方向前去,可一出门却见一堆人就站在我的屋外不远处,兴许是府里来的新人吧!我没心思留意。

      “。。。今日时局未到可万不得冲动,若是空亏一篑那便是得不偿失。”

      我靠在门外隐约的可听见三叔的声音。

      “可若是这般下去,这大清日后的主人是谁还拿不准呢!如今穿着龙袍的人却连半丝权利都没有。。。”

      那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气愤,连带着还有一声拍打桌面的声响。
      他接着道:“这列祖列宗究竟会做何感想?太后是想学那武则天吗?!”

      “皇上!”

      三叔喊了一声。
      『皇上?皇上在这屋里头吗?』

      “先生如今还不值得喊我一声皇!”

      我闻着他的声音瞬间静止。
      『他。。。是皇上?在这个帝皇统治的时代里那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我竖起全身的汗毛,这是真的吗?
      『此田非彼湉。』
      『难不成还喊我爱新觉罗公子?』
      他的话反覆出现在我脑海里。

      “爱新觉罗。。。湉?”我喃喃自语“光绪皇帝。。。爱新觉罗。。。爱新觉罗载湉!”

      脑里忽然闪过这个我本该感到极为陌生的名字,却又不知为何竟这般的顺口,彷佛他曾经陪伴在我身边一般。
      我语一落,眼前的门忽然缓缓的移动。那速度有些快,兴许是我在门外发出的惊叹声被里面的人听见了,所以才觉得讶异而惊慌失措的开了门。
      我期望那个人是他而不是三叔!
      门开了。
      他站到了我的面前。

      “皇上!”

      我喊了他一声便毫无主控意识的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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