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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坦白从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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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突如其来,但我能感受到他那一字一句的背后尽是真诚,只是犹豫的心却伴随我怦然心跳的频率不断的扩充着我整个思绪。
夜空下,我立于他的面前。
空气突然静得有些突兀,那仅仅是因为我的茫然失措吗?
无解。
此刻,我既不想答应也不愿推拒。
“姑姑!”
德孙的喊声有如一根浮木让陷入两难漩涡的我找到了缓解之法,这小子倒无意间帮了我一回。我赶紧望向他所处的方向,期望着他能和平日那样揶揄我一番,好缓一缓我这处境。只是他神情紧张彷佛都快说不出话来,一只手一直指着他的后方,我正想往他身后望去,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已经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那是三叔的身影,即使天黑得让人看不清我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来。
“叔。。。”
“三叔!”
德孙喘着大气,我见他还不知三叔就在他身后,担心他话一出口让三叔就此饶不了他,只能先声夺人了!只是对三叔的忽然现身我依旧存在讶异。
“先生。”
我也不知田少究竟是何时放开的手,待他恭恭敬敬的喊了三叔一声先生时,我的手掌上早已没有了他方才紧握着时的温度,瞬间一股寒意彷佛由指缝里延伸至骨头一般,我搓搓了掌心却怎么也不缓和一些,兴许那是心里的寒意吧!我没有多做思虑。
“田公子到访学士府岂能从后门而入?”
三叔的语气温和一点也不像是心里有气的样子,可知他者莫如我,我岂会猜不到这只不过是他不愿落了田少的面子而已。我下意识的望了田少一眼,那神情和我基本上并没有差别,三叔的心思在他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
他回望我,那眼神一看便是要让我安心,可我刹那间不知怎的就是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周围再度变得无声可探,静得有如这个世界被喧闹遗弃一般。
“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个僵局由他打破,当然这最适合不过了。
“公子这请吧!”
三叔语气依旧温和,他没有犹豫,彷佛从看见我们的那一刻起,等待的就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一句话。
三叔跨前一步跟随着田少的身后往柏园深处走去。
我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由近而远,直到松柏高处叶上的雪随着寒风掉落至下一缕枝叶将他们彻底挡住,我依旧无法将视线抽离,哪怕眼前可见的只有那只株松柏和黑漆漆的一片。
“姑姑。”
我不自觉的朝他们的方向走了一步,顿时便被德孙拦住。
“田少自有办法,姑姑莫要掺和进去。”
“与我有关之事何来的掺和之说?”
“姑姑若去了,怕是让他们彼此都为难。”
德孙的神情是我未曾从他身上见到过的,此刻他居然像个大人般劝阻我。
他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道:“这一局占下风的只会是叔公。”
“为什么?”
我对德孙的话感到莫名。三叔是他的先生,是长辈他虽出身好也不能那般目无尊长才是。
他有些慌张的回过头看我,顿时语塞。
我又问:“三叔说过田少不是我想的那种人,你也说过田少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那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说他也算是个朝廷命官,可三叔官拜御史,虽非一品大臣可若与田少相较,他不过是个未成人的少年,官职还能比三叔大吗?”德孙望着没有回答,我心里突然一惊难不成真的是家世背景,才让三叔不得不这般待他?我接着问:“他。。。可是什么小王爷?”
德孙摇摇头道:“不是。他不是。”
“那他究竟是谁?竟能让一个先生对他这般的恭敬,即便对他已经不满却还是强忍着?”
“姑姑。。。”
他变得异常慌张。
“你此刻又为何这般不安?仅是因为你也参与其中吗?”
他又沉默不语。
我与他对视了半晌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答案,哪怕仅仅是为了敷衍我的答案。
寒风吹过我的鬓角,可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寒意了。此刻,心是热的,兴许就这般的连带着身上的每一处都不受寒风侵蚀。
我正想再逼问他,可他突然一咳我见着也不忍心再折磨他,只能让他先行回到自己宅院。可他离开以后,我立在风中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见三叔独自回来,田少却不在他的身边。
“三叔。”
我唤了他一声。
“进屋待着去。”
“三叔。”
“进屋待着去!”
三叔拉高了声量。那一刻,我再也不敢望向他的眼睛,就怕一看便就此畏惧了他了。我没有忤逆他,给他作了福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就这般静坐在床边,脑里心里想的全是他的身份和那我听不见的他们之间的对话,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被进来服侍我的玉荷扰了思绪,我没有怪她,因为她来得刚好,恰好能让我暂时逃离这烦心的思绪。
“小姐今儿个这么早便起来了?”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了。
她搁下手中的面盆为我擦拭脸颊。
我问:“三叔可有外出?”
她道:“玉荷不清楚,可见管家一大早就忙活这忙活那,应该就是为了准备老爷外出的事。”
“不用忙活这些了,你去问问,看有谁知道老爷是上哪去了,若是进宫了我午时自个找他去,可若是到了其他大人府上做客,你便给我备辆马车,我上德孙那一趟。”
“可是,老爷罚了小姐禁足,这。。。恐怕出不去。”
我叹道:“若是到其他大人府上议事,也不会这么早回来。我悄悄溜出去没人会看见的。”
“可是。。。”
“三叔若问起,那便说是我趁你们没留意偷溜出去的。”
她答了一声,搁下手上的东西出去。
也就一会,她便回到我的屋里,说是三叔一早穿着朝服出去的,具体上哪他这个当老爷的也没有交待,我琢磨了一会,想着他若是去拜访其他大人定不会这么早起,更不可能特意穿着朝服,但今日宫里并无早朝,莫不成只是进宫见皇上去了?我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学士府里,免得三叔回来见不着我又以为我私自外出与田少见面,再度惹得他不高兴,至于德孙就期望他今日身子无恙依旧能到学士府来用膳,如此我便可寻得机会追问他,只可惜为了不让三叔知道他的病情,我实在不便让人过去看看他的身子。也不知今日田少可会过来?可这一等便是一日,谁都没来就除了三叔在夜里过来看了我一眼,可他却不知我早已察觉他就在门外。
午时以后,待我突然醒来之时,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打了个小盹,可眼一睁开窗外的景色却比昨日来得更加耀眼,那雪白的地见着便觉得刺眼无比,兴许是方才突然降下一场大雪的缘由吧!原来我已无聊到能对着屋外的景色做出比较。
这已是我禁足的第二天。
该来的人依然没有现身。
我叹了口气,关上窗户免得眼睛会变得难受,可一关上,门外便传来的敲门声。我猜那是玉荷担心我正睡着吵醒了我,才这般的小心翼翼。
我没有多虑,开了门。
那是三叔!
他立在我门外,今日依旧是朝服着身。
我掩饰着内心的忐忑给他作了福。
“披着披风和三叔一块到柏园走走。”
他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亲和。
诧异。
我点点头,披了披风随着他的步伐往柏园那走去。我知道他是在思索着待会和我的对话应该从哪里开始,兴许是他心里的话略微沉重吧!连带着脚上的步伐也略显缓慢,总是在三五步间犹豫了会,可却不曾停下。我跟在他身后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煎熬。
重覆。
我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可他并未察觉。
“三叔。”
我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看上去像是随意的指了指前方让我再往前一些。
我没有随他的意思上前,依旧停留在原地。
“三叔。”
我又唤了声。
他终于止步,回过头来。
我往他那处走去。
“陪着三叔到前面去。”
他道。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三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从踏进了柏园以来这的景色三叔就未有瞧上一眼。”静了一会我又道:“三叔是有话对毓默说可又开不了口,对吧!?”
他叹了气,望向了柏园深处。
“三叔。”
我又唤了他。
他望了我一眼,又是沉默不语。
我吊着心半天终忍不住问:“是田少?”
他又叹了口气。
“你让三叔该说什么呢?”他问。
我低下头,不知该做何回应,就如他不知该和我说些什么如出一辙。
风声绕耳。
我立在那半晌久久不敢抬头。
“自打那日你于田少面前的那番言论起,三叔就没一日放下过心。。。”
我不自主的抬头看他,三叔居然从那一刻开始便在担忧这个,可。。。三叔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接着道:“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你爹娘和三叔却未从想过让你变成那种孩子,所以你还未懂得把话说全便让你读书识字,可我却未料到你偏偏遇到了田少。。。”
他又长叹一口气。
我没明白他这语无伦次的究竟想要说什么,但看那神情『失望』二字是脱不了了。
“三叔不喜欢他对吗?”
他摇摇头道:“三叔可喜欢他了,那绝对是个好孩子啊!就是可惜了。”
“可惜了?就因为他是富家子弟?”我问。
三叔看着我笑了笑:“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静了半晌,我忍不住问:“毓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您对他总是看似欢迎却又隐藏着些许避讳?德孙也是如此,而他也一样从来都不会透露出半丝自个的身世背景,我问他,他不是答非所问便是沿着我的话随意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三叔有意瞒我、德孙有意瞒我、田少也是如此,那也摆了,可。。。”
我一激动险些把心里的不满全说出口。
“三叔什么都不告诉你,却又不让你与他亲近,是吧?!”他问。
我摇摇头,就当着没这回事。
“坦白从宽。”他道。
我叹了口气,只能朝他点点头。
他道:“有些事只能由他来告诉你,三叔可管不了更管不得。”
我问:“那一夜,他究竟和您说了什么?”
三叔眉头一皱又沉默不语。
“还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对吧!?”
我见他没回答,道:“你们大伙都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透,可我不是傻子,时间长了也是能看出些许事来。”
他望向我神情有些惊讶。
我接着道:“三叔是他的先生,他怎能就走在先生的前方。他喊您先生却从来不对您作揖,一个学生岂敢有这般胆量?即便他出身名门可学士府再怎么不堪也不可能低于他,我问过德孙他可是哪家的小王爷,可德孙说不是,那就没了三叔矮他一截的道理。方才三叔说他是个好孩子,那便是承认了他的为人处事,既然如此他又岂是个不视礼节与伦理之人。那他究竟是谁?谁有这种能力居于堂堂一位大学士之上,除非他官职比您高、除非他与您齐居,是武官,可他那身子板像吗?他像是一个成日拿着刀剑在过日子的人吗?他绝对不是。”
我顿了顿,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就快猜到他的身份,可再一思考却又乱了方向。
“他是亲王对吗?”
我问。
“三叔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只能由他来告诉你,三叔可管不了更管不得。”
我心想,那八九不离十了。可这究竟又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忽然轻拍我的胳膊道:“三叔怜惜你,担心你将来受委屈。可如今三叔又不忍心见你难过,进退两难,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孩子,你如今就离不开他了吗?”
愣住。
我。。。
“你究竟何时与他走近的?”
“中秋以前犯病的那一天。”我拉起袖子将戴着镯子的手往三叔的眼前伸去:“之后他给了我这个镯子,虽无明说,可毓默明白他的用意。”
三叔盯着那手镯半晌,忽然眼泛泪光道:“孩子,他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啊!这份情意可不一般。”
我问:“这。。。又是什么来头,三叔为何。。。”
“你若真对他上了心,三叔便不阻拦你。”
热泪夺眶。
可那绝非我的本意,想必这又是翁毓默藏在我心里的小情绪。
他接着道:“将来日子过得如何你都怨不得人,三叔会竭尽所能护着你这丫头,可你记住了三叔可保不了你一世安好,许多事还得由你自己想个万全之策。”
“三叔。”
我不自主的唤他。
他拍着我的手掌道:“长大了也懂事了。三叔这辈子也算是对得住你爹了。”
“三叔。”
此刻我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么一声称呼了。
“坦白从宽,三叔向来说话算话,好了,你解禁了!”
他挑了眉像个年轻小伙般的笑了,他居然还有这一面。我忍住眼里的泪水居然也跟着他笑了。
我挽着他一块在柏园里晃悠,世间最难得的事说穿了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