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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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洛联盟贫民窟费洛
流亡者、逃犯和穷途末路者的堆积处
地下室传来古怪的哀嚎声，混含着叽里咕噜的怪叫和咆哮。
阳光在剥落到只剩下星点油漆的墙面上流连，但丝毫触及不到里面，腐烂的臭味从墙根爬升，在湿热的空气里久久难以散去。
“乔叔叔。”脸上满是紫色血管的白皙女孩轻声说道，“我可以下去陪伴可塔吗？”
瘦削的男人回头，他正眯着眼看向麻木如同行尸走肉的人群，倒伏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越来越多，疾病大面积地传染起来，如果再不加以遏制也许每个人都躲不过去——
他定定地看了女孩一眼，“去吧，罗拉，你自己要当心。”
“我感觉好了很多！”罗拉雀跃地笑了起来，“我的心脏没有再疼过了，也不会喘不上气，我大概彻底好了！”
如果苍白到惊人的皮肤上没有这些歪歪扭扭的血管，这将是一张很可爱的脸蛋。她一转身，背后收拢的巨大蝠翼跟着轻颤，她走到矮小建筑的门边，忽然笑吟吟地转头，“乔叔叔，我能感觉到他。”
费文斯·乔抓了抓自己的蓬乱头发，“这是三胞胎才有的感应。”他微笑着，目光沐浴在热烈的阳光中，低沉又温和。
罗拉笑得很高兴，看起来像个柔软的小光球，“您说他会不会像卡恩和卡里那样和我有感应，慢慢好起来呢？”
费文斯顿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许会的，小家伙。”
她朗声笑了，转身钻进门里，笑声像弹珠在地上蹦跳着。
费文斯温和的目光渐渐降温，落寞的神情在他疲惫的眼角积聚。
他还没告诉罗拉，她最小的弟弟在她昏迷的时候已经死去了，只是告诉她他暂时从疾病的高热中恢复，因为没有翅膀所以被里恩带出去走走，需要几天。
而卡里和卡恩——同为改造人的温里斯兄弟可以互相在感应中促进对方恢复，这和她完全不同。在重症心脏病的濒死时刻感染疾病，而产生这样可怕的动物型改造。
这该死的一切到底要怎么开口？希维娅做这些事情到底是想要搞什么？
还不够吗？还需要什么呢？改造人的实验为什么需要用疾病传播这么可怕的方式？
费文斯低下头来，揉着眉心。
午后的光热在他头发上积聚，他脑子里一团糟。那个细声细气忍痛告诉他说，“乔叔叔，我没事。”的孩子已经无法回到阳光下了。
旁边传来脚步声，费文斯警觉地抬眼看过去，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绿色藤蔓在他的手底下生长，水蛇一样奔向女孩没合拢的木门，然后狠狠关上。
但费文斯马上放松下来，是里恩回来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在改造的过程中捡回一条命，疾病折磨得他面色枯槁，不过现在好一些了，他差点死在可塔的嘴下，和死亡如此接近，高热的家伙们都被送进地下室，而不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里恩正好躺在罗拉的弟弟可塔身边。
他逐渐退下高热，而还在高热中的可塔猛地抓住他，像得到芬芳食物一样撕咬——
费文斯记得当时的那一幕有多惊险，差一点里恩就要被开膛破肚了，好在赶来得及时，不过别人可没这么幸运，费文斯总有不在场的时候，他得处理很多事情。
等他赶到法外人士，啊，不过他现在也算是个法外人士了——在烂城制造暴乱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除了惊恐的罗拉哭喊着惊醒了，其余的人已经变成一堆碎块。
“他们在计划进攻烂城。”里恩言简意赅。
费文斯点了点头，“没有用的，我去看看。”
“我和您一起去。”里恩说道。
费文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自从女孩下去，咆哮声就变小了，他喘了口气，“怎么样？”
里恩摇摇头，“没有用，改造人太少，一旦改造人警卫出现他们就立刻停止了。”
费文斯点了点头，穿过在阳光下嗡嗡叫的黑点，尸体太多了。
女孩在地下室内，轻轻抚摸满身虬结紫色血管的男孩，他目光涣散，嘴里只剩下嚎叫，如果不是因为女孩能和他产生共鸣，他早就把她撕烂吃进肚子里了。
这里无光，罗拉刚刚从木门处靠梯子缓慢爬下，她适应了一下黑暗，烛台已经摔得七零八落，生锈的铁盘翻了个面，凹凸不全地靠在墙角，蜡烛被咬成两截，被残破的烛芯相连。
怪物一样的男孩跟在她的脚边呼哧呼哧喘气，他盯着她的足踝，口水从嘴角流过脏污的脸，黏稠地吻上了地面。
罗拉踩在破烂的布匹上，这里曾经躺着很多将死之人，包括她自己。
干涸僵硬的血痕像破碎的夜空，稍微浅淡的土色面积狭小，这里曾被鲜血淋洗，她难以忘记在醒来的时候，可塔就盯着她的脸，嘴里还咀嚼着撕咬下来的手指，地上的布匹已经被他撕得到处都是。
她蹲了下来，把铁盘翻面，怪物男孩又叫嚣起来，她充耳不闻，用填满污垢的指甲缝刺断破破烂烂的烛芯，在地上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没有口水的火柴，搓着墙壁点燃。
虚弱的火焰在旋散开的烛芯上可怜至极地弹跳，无光的阴暗地下室笼罩着淡淡的亮光，只是光线还是太弱了。
但这仍然引起了怪物的不适，他后跳一步，仰头尖吼，盯着罗拉的样子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罗拉转过身来，这是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弟弟，但他至少没有像吃了别人一样吃了自己，她安慰着自己，他是有可能好起来的，他们可是三胞胎啊——
罗拉看着嘶吼的可塔，其实还是有点害怕，但心里又疼得抽搐，“可塔，你会好起来的。”
回应她的只有可塔的吼叫和灰败墙角里蜡烛虚弱明灭的暗色，光影绰绰，像鬼怪讥讽的笑脸。
“你会好起来的，对吗？”罗拉轻轻伸手，要抚摸他又脏又湿的头发，但他迅速避开，龇牙咧嘴地发出低吼的声音。
罗拉在他的身边坐下，看向怪物男孩肿胀在背后的可怕脓包，里面有黑色的骨架，他在地上像动物一样爬行，仰头嘶叫。
“你不能出去，可塔。”罗拉柔声说道，“不过我会陪着你的，等到你好起来，我们就一起出去。”
怪物来回走了几步后趴伏下来，罗拉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他眯起眼睛，喘着热气，罗拉早已习惯了这样肮脏的环境，看着安静下来的可塔，她心里能安定一些，说不准可塔很快也会像她一样清醒过来，他只是做了个怪物梦。
爬虫在脚边慢悠悠地来回，她用脚趾把它们碾死，在积满灰尘的土地上拖出一道浅淡湿痕。
罗拉靠着墙体，她很有耐心地陪着他，想着一些纷乱的事——
据说只有那些改造人才能进入城区，不过乔叔叔就是改造人呀？为什么不能去呢？现在自己不也是改造人了吗？
还有可塔，只要能进去，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因为无论去哪都比这个脏得会让人生病的地方好得多吧。
但不久之后罗拉自己却感到困顿，乔叔叔说刚成为改造人是很消耗体力的，更何况她还要拖着自己的翅膀——
想睡觉并不奇怪，她勉强抬着眼皮看着在身侧的可塔，他趴伏着一动不动，只有腹部在微微起伏，抵不过困意，她在朦胧中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怪物男孩利索地爬了起来，攀上梯子向外嗅闻——外面没人。
他不再吼叫，动物的本能让他十分警觉，顺风送来残腐的肉味，他饿得都快发疯，外面有太多的食物，每一个都引诱着他去撕裂。
怪物的目光赤红，瞳孔却无意识地放大，这昭示着他已经流逝的人类体征，他嘶吼一声轰然撞击门板，发出可怕的动静。
石灰哗啦啦地掉落，罗拉猛地惊醒，怪物一脚踢开梯子，让罗拉没办法冲上去拦住他，“可塔！可塔！你不能出去！”她满脸惊慌失措，这扇门快被他撞坏了！
她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深紫的指甲抠着破落的墙体，血液从裂缝里流出，她顾不上疼痛，如果可塔逃出去了，这件麻烦事就再也无法藏起来了！
怪物咆哮起来，又扑在门上，抓挠蹬踢着。
罗拉只觉得恐惧像瓢泼冷雨疯狂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罗拉尖声大叫起来，“乔叔叔！”
怪物听见了令他害怕的名字，那个人总有办法把他困在这里，他恼怒起来，一时间不再管顾女孩和他有共鸣的感应，他仰头咆哮着大声嘶吼，然后迅捷地蹿向快爬到顶的女孩，推着她的头狠狠把她往下扔去，罗拉一下子就摔在他满地干燥的排泄物里。
她头昏脑胀地还想拦住他，很快扑扇着翅膀挣扎地飞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用上翅膀，于是她拖着怪物，他迅速翻身，尖吼着抓向罗拉的头部，她的眼泪难以遏制，怪物的手指在她身上抠出血沟，她疼得不行，只能松手。
“可塔，是我啊，我是罗拉，你不能出去。”罗拉哭着拉扯怪物，想把他从门边抓下来，梯子已经掉下去了，只要他下来就不容易再上去了。
罗拉从侧面撞击怪物男孩，这彻底激怒了他，怪物脸上可怕的血管胀得更大，他扭头看向罗拉，仿佛在看着将死的猎物。
他一口咬住她的肩膀，狠命把她撞在门边，大翅膀被猛地折下，罗拉疼得尖叫出声。
然而这还没结束，怨愤的怪物吼叫着撞击她，连带着撕咬她的肩膀，罗拉磕上墙壁，又一次碰得头昏眼花，头已经痛得无法忍受，温热的液体黏糊在发丝间，她眼前模糊，想要推开撕扯她皮肉的怪物，但只有能动的左手徒劳地推着。
她痛叫着大哭，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她觉得绝望，她不能昏过去，即便硬是被啃下肉来的疼痛让她恨不得当场昏死。因为只要她昏迷，他就会冲开这道木门出去吃那些患者！
“可塔！可塔！”
罗拉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他撕咬着吞食进去，掩藏在脏污之后的苍白脸颊已经近乎透明，她再次尖叫起来，“乔叔叔！乔叔叔！里恩！里恩！”
怪物突然猛地咬着她的肩膀，牙齿狠狠夹在她的骨头上，罗拉连牙齿都在打颤，太疼了！
然后他猛地甩头，直接把罗拉从门前甩了下去，翅膀无法借力，她直接和地面亲密接触，翅膀盖灭烛火，光亮在一瞬间消失，盛放蜡烛的铁盘翻倒，在地上疯狂旋转发出了刺耳的锐鸣。
一切陷入黑暗，只有撞击和抓挠的声音，吼叫变得不那么频繁，他一心一意只想出去饱餐一顿。
血液顺着墙壁粘着墙灰一并滚落，罗拉缩成一团，她捂住自己的伤口，却发现伤口太大了，她一掌下去只有血肉。
怪物撞击着门板，像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一样，终于连带着墙边的砖石也一起被撞碎，他愣了一下，罗拉抬起头，黯淡的光线像蛰伏许久的凶兽，在一瞬间登堂入室，他嘶吼着撒腿冲了出去。
外面天光降沉，草丛在风里窸窣，蚊蝇乱飞，疾病带来的腐烂和高热让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垃圾般成堆。
凉风吹过，满腔的血肉腥气，还带着陈腐的恶心甜腻。
罗拉的鼻涕眼泪涂抹了整张遍布鲜血的脸，她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刚刚触碰完伤口的手，满手鲜艳可怕的血液，手掌内的碎肉跟着汹涌的血流湿淋淋地顺着腕部淌下。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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